第 19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17 14:09      字数:4768
  黎鸢放弃了,她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倚在沈印残的怀中,一声呢喃:“你真的很残忍。”
  残忍的让她连选择不爱的机会都没有,却也让她甘之如饴。
  ……
  她留下来了,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醉月亭,亦如半年前的芬芳,只是那园子里比以前少了份生气。府上的门窗上还悬挂着鲜艳的喜字,沈印残说,那是他们成亲时所留下来的。
  红艳艳的双喜字,给这园子带来一股异样的喜气。她依偎在他怀中轻喃:“你为何要与我的灵位成亲?”时至今日,黎鸢终于将这个疑问问出口。
  沈印残却是笑言:“因为我想要娶你为妻。”
  确实……只是因为想娶,想要永远的将她留在身边,也是因为想娶,所以当年才会做出那种承诺,沈印残却是从来都未后悔过。
  黎鸢唇角微微上扬,说不出是怎样的悸动,她说:“你真傻,万一我真得死了呢?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吗?”
  闻言,沈印残扶起她的身子,四目相对,请捏一下她的鼻尖:“鸢儿,你还不明白吗?这辈子我只会珍爱你一人。”
  “可是……”
  “没有可是。”沈印残堵住她的嘴巴,“沈印残的妻子只有黎鸢一人。”
  这个男人,如此执着的爱着她,黎鸢感动了,两行清泪顺势滚落。可是,她永远也无法用同等的爱去回报他。
  “傻丫头,怎么越来越爱哭了。”他伸手,轻轻替她擦去眼泪,动作轻柔,满是爱怜。
  抹干眼角的泪,黎鸢扭过投去,撇嘴道:“想不到堂堂的武林盟主,说起话来也是这般肉麻。”
  她的傲娇抹杀了他刚刚编织起来的气氛,可是对沈印残来说,这只是黎鸢保护自己的方式。他扶着她的双肩,逼迫她正视自己,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不要再用任何借口逃避我,我认识的黎鸢不会这样优柔寡断。”
  黎鸢抿唇,却是不语,低垂着眼睑不再看他。叫她如何告诉他,她的生命正一天天的衰弱,她只是一个即将面临死亡的人,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妖怪”。
  “鸢儿,好好休息,我去命人给你做点吃的。”他对着她微笑,温柔极致。
  直至沈印残离去,黎鸢无力的坐到床上,直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她掀开手心,一簇猩红刺痛她的双目。
  天,慢慢入夜,殷红的晚霞如血一般笼罩住天空,白色发丝飞扬,沈府的后厢房内,传来一阵阵幽影若现的咳嗽……撕心裂肺!
  端着食物站在门口的沈印残眸色深沉,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心如刀绞,却终是没有出声。
  良久,直到屋内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扯动唇角微微上扬,叩响黎鸢的房门:“鸢儿,睡了吗?”
  “没有。”她隐忍着咳嗽打开房门,白发下,是一张涨红的脸庞,唇齿间遗留着丝丝血腥。
  他看见了,却没有道破,只是将饭菜放下,轻吟:“鸢儿,吃完好好休息。我明日要出去几天,你且在府内好好休息一阵子。”
  语毕,便要转身离去。
  “残哥哥……”她突而唤住他。
  沈印残顿住脚步,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却见过了许久,她只说道:“路上小心。”
  千言万语融到唇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嗯。”他应声,踏出房门。空荡荡的房内,徒留黎鸢一人,手中滑落的,是条白净的丝帕,上面染着鲜红的血迹。窗外,明月依旧,只是她还能再见多少个明月?她多想出声唤住他,对他说句:
  “不要出去,留下来陪我。”
  唇角掀起一抹苦笑,黎鸢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怎么能忘记,师父可是当今武林盟主,那可是做大事的人啊,怎么能整日窝在府里陪着她呢!
  门外,沈印残依在墙边痛苦的闭上双目,他怎会看不出她瞳中不舍,怎会不想随时随地陪在她身边,只是,叫他如何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衰竭,最后慢慢的死在他的怀里?
  ……
  *
  “你想救她?”停下手中正在磨着的药材,伏苓霜吃惊的望着沈印残。
  “是的,你是医仙,连腐心散之毒都有办法解掉,便一定有办法救黎鸢。”沈印残肯定,他无法看着黎鸢这样痛苦。就算倾尽一切,他也要救她。
  “帮她恢复容貌不是难事。”她歪着脑袋沉思片刻。
  却见沈印残摇头说道:“我不在乎她的容貌能否恢复如初,只要她的身体能康复,不会再受病痛折磨便好。”时至今日,他又何曾在乎过黎鸢的容貌?只是每天每夜,那锥心的咳嗽声总让他神伤,那个铁一般强韧的女子,如果知道他知晓这一切,只怕又会想要逃离他身边。
  伏苓霜一声轻叹,站起身面对着沈印残,说道:“沈盟主,我知道你想救黎鸢姑娘的心情。但是她并不单单只是失去内力而已,因为之前她体内的食心散之毒并没有完全清除,少了这份内力抵抗,才会催化她老去。”
  他皱眉,说到底,竟是他害了她:“如果我将内力还给她,能让她恢复原貌吗?”
  第二十七章 解药
  “千万不可,你这样做只会加速她的死亡。”伏苓霜蹙眉,看见他如此坚定的神色,摆摆手一声长叹,“算了算了,我告诉你救她的方法,至于你能不能集齐药物,就看她的造化了。”
  “多谢。”
  “想要让黎鸢姑娘恢复原貌,必须拿到千年何首乌和雪之崖上被寒霜终年侵蚀的雪莲,以及食心散的解药。”思虑片刻,她再次提醒,“沈盟主,请恕我直言,听说这千年何首乌目前在清凉城富商端木贤手上,此人奸诈无比,想要从他手中拿到药物并不容易。而那雪之崖上的风雪你也见过,寒冰侵体,稍有不慎跌入深谷便是粉身碎骨。就算你得到了这两种药材,只怕也会功亏一篑。”
  “为何?”他一急,连忙问道。
  “听说那食心散的最后一颗解药早被黎鸢姑娘自己给毁掉,所以就算你找到了侍剑公子,只怕他也没有解药可以给你。”
  “你的意思是……黎鸢必死无疑?”他倒抽一口气,问道。
  “不。”伏苓霜摇头,“拿到这两味药虽然不能救她性命,但至少能让她恢复容貌。所以你且考虑清楚要不要去冒这个险。”
  语毕,她望着他,似乎要将这位盟主的一切神色都收入眼底。她倒要看看,被江湖人士神话的武林盟主会为一个魔教余孽做到什么地步。
  却见沈印残毫不犹豫的持剑离去。他,定要找齐这三味药材!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救她!
  沈府。
  醉月亭,琴声悠扬,伴随着那满园芬芳一起沉醉。只是,如此美妙的琴音,却连一个欣赏的人都没有,连那些从花园路过的婢女们也都是绕开醉月亭离去。就好像那亭子里正坐着毒蛇猛兽一般。
  苍茫白发飞舞早琴弦上,拥有它的主人发出一声自嘲:黎鸢啊黎鸢,你何时开始变得让人这般避之不及?这世上,怕是除了师父便再也没有人敢接近你了吧?!
  “黎鸢。”正想着,便听到有人唤她。
  黎鸢回眸,竟是穆晴笙。她轻笑:“穆小姐是来找沈盟主的吗?可惜他出去了。”
  “不,我是来找你的。”说着,穆晴笙便走上前来,在她面前坐定,“丫鬟们说你在这里抚琴,我便直接过来了,想不到多年未见,黎鸢姑娘的琴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动。”
  闻言,黎鸢莞尔,为她斟了一杯茶道:“不过是拿来消遣打发时间罢了,不知穆小姐特地来找黎鸢所谓何事?”她客套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过分生硬。
  却见穆晴笙摇头轻叹:“你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不讨人喜欢,倘若这次不是沈大哥要求,我倒还真是不想过来陪你。”
  “他叫你来陪我?”黎鸢神色微漾,问她,“为何?”
  “谁知道呢,或许是怕你一个人太过于寂寞吧。”她轻吟,一路走来,多少也看出点端倪,这沈府上下,不论谁都对黎鸢心存惧意。
  黎鸢抿唇,她竟已到了需要敌人同情的地步了么?
  “穆小姐请回吧。”她拨动琴弦,面无表情的下着逐客令。一个人的日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别人眼中,她竟如此可怜。
  见她如此不客气的逐客,穆晴笙也被闹的有些不开心,她站起身轻哼:“黎鸢,阿诺早已死去,沈大哥此去也是凶多吉少。你到此时还要拒绝沈大哥对你的一片关心吗?”她的语气微怒,显然是被气到了。
  听到这句话,拨动在指尖的琴弦突然断裂。她的手指迅速渗出一丝殷红,但此刻她却无法顾及受伤的手指,只是问道:“什么叫凶多吉少?他去了哪里?”
  见她慌张的神色,穆晴笙冷笑:“还好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他去了哪里?”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黎鸢再次问道。
  却听穆晴笙唇间泛冷,带着一点点的惊愕问她:“你竟然不知道沈大哥去为你寻药了?!”
  “药?什么药?”她一急,隐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我也是听伏医仙所说,好像是去了雪之崖寻找雪莲。”穆晴笙轻叹,说到这里不免也面泛担忧之色,“听说那雪莲生长在寒巅峭壁,不过沈大哥武功那么高,应当没事。”
  闻言,黎鸢的身体微微颤动。寒巅峭壁,穆晴笙没有去过,怎知那里的地势有多险恶?雪之崖的风雪片片如利刃,纵然有再好的轻功,一旦碰上雪崩,只怕也会命丧黄泉。
  雪之崖,他竟去了雪之崖,只为替她找那该死的什么雪莲!
  不,她要去阻止他,她不要他再为她犯险,绝对不要!
  “啪——!”琴掉落在地砸成两半,黎鸢神色苍白,指尖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染出一片猩红。
  “黎鸢,你要去哪里!”穆晴笙对着她的背影轻喝,却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直到黎鸢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沈府,醉月亭赫然出现一人。橘黄色的衣衫飘摇不定,来人手指轻抚在落地的琴弦上,感叹:“可惜了一把好琴。”
  望着她这般怜悯的神态,穆晴笙眉宇微皱:“我不懂,你为何要我特地来告诉她沈大哥的去向?而且,沈大哥真得是去了雪之崖么?”
  “我只想看出好戏。”她的唇角泛起一丝睨笑,让人心颤的笑容。
  穆晴笙一声轻叹:“伏苓霜,你果然是个怪医。”
  ……
  雪之崖,终年飘雪,凛冽的寒风如是刮入骨髓般阴冷。
  黎鸢裹紧雪貂风衣,踩着深厚的积雪向崖颠走去。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残哥哥,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出事。
  回应她的,却只是更加呼啸的狂风,雪白的发丝融入到漫天飞雪中,仿佛要与之融为一色,她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崖颠。
  一眼望去,苍茫一片,什么都没有。连同当日她留在岩壁上的字也都被冰雪覆盖住,白雪之中,赫然出现一条绳索。
  黎鸢心惊,这绳索还未全部被雪花覆盖,看来是刚绑上去不久。难道……他在崖底?!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黎鸢心慌了。她对着崖底拼命呼唤着:“残哥哥!你在哪儿……”
  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遍又一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残哥哥……沈印残!……”她叫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干涸。
  他,依旧未出现。
  黎鸢跌坐在雪地上,神色呆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只是怔怔的望着那雪花飘零。她垂首,低吟着:“残哥哥……”
  他在哪?是抛下她去了崖底?还是已经命丧风雪之中?他不在,再也不在了,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这一次,黎鸢深深体会到沈印残所说的生不如死,原来,真有活着却比死还痛苦。
  “残哥哥……残哥哥……”她坐在那里,任凭风雪覆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让我见见你,求求你让我见见你……”
  “鸢儿。”有人叫她,声音与他如此相似,真真切切。
  “鸢儿!”来人再次叫唤,并伴随着一双白色的靴子停驻在黎鸢的面前。她抬眸,墨玉色的长发飞舞在漫天飞雪中,那张脸庞竟让人如此怀念。
  她扑到他怀中,再也抑止不住而泪流满面,如是找到至宝一般轻唤着:“残哥哥……”
  “鸢儿,怎么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将她拥紧,暗自运用着内力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却见她依旧伏在他怀中啜泣着:“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残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鸢儿……”他呢喃,唇边泛起幸福的笑意。她,是在乎他的。
  过了很久,她终于缓过神来。沈印残望着她,轻吟:“现在告诉我,你为何会来这里?”
  “那你又是为何而来?”她反问,神色看起来比他还要认真。
  沈印残轻叹:“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