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17 14:09      字数:4779
  “全天下能欺负我的只有你一人。”
  “黎鸢,你明白的,我只是想好好保护你。”
  他却不知,他的保护让她伤心欲绝,却也不知,她的不了解让他有多神伤。
  “收我为徒也是为了保护我?”
  “是的。”
  “那好,你娶我。”
  “不行,我们是师徒。”
  “如果是这样,我情愿从未与你相遇。”
  “黎鸢,总有一日你会恨我,恨之入骨……”
  如果因为他让她遗忘了焚鸢,她怎会舍得去恨他?如果因为他的守护而让她去恨他,叫她怎能做到?
  “如果不能爱我,就请放手,否则……你会后悔的。”那日,说出这句话,便是她最后一次的拼搏,结果……
  “你赢了,我娶你。”
  “师父,你可知说出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虽然日后你可能会恨我,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你离开。”
  “师父会后悔吗?”
  “至少现在不会后悔。”
  他不知,她也从未后悔。
  “师父,我们何时成亲?”
  “总有一日我会娶你。等到……你想起一切的时候。”
  她想起了一切,他却无法信守这个承诺。
  一年前,她狠心将匕首刺进他的身体,对他说:“师父,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么?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下来。”
  “只要你能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是为她拼尽性命他也无怨无悔,只愿她能活着,可是,他可曾想过,用他性命换来的活是有多痛苦?他可曾想过,背负着一身的罪孽活下去,是种比死还要可怕的煎熬。
  ……
  第二十四章 焚卿
  雪之崖,寒风狂啸,锥心刺骨。冰冷的铁链断裂在雪地上,红衣随风舞动,站在那被白雪覆盖的躯体面前。
  她甚至忘记要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只是伸手伏在那冰凉的雪地上,替已失去知觉的沈印残一遍又一遍的拂去雪花。
  望着那张与雪融为一色的脸庞,黎鸢轻吟:“一年前,你为我差点丧命。一年后,又要重来一次吗?”
  回答她的,只是呼啸而过的冷风。是啊,他再也回答不了她了,又或是,她再也听不见他的回答。
  黎鸢将脸贴在那张冰冷的脸庞上,唇边扬起一丝微笑,她说:“今日就让我还你三年恩情,还你一世真情。”
  语毕,她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释然将他扶起,将那被遗忘了三年的内力全数灌输到沈印残体内。
  她说:“只要你能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这一次,换她来保护他,换她来约定承诺……
  当沈印残醒来的时候,白色的雪袍覆盖在他身上,身边,只身下那条断裂的铁链。他微一用力,发现自身内力一下子增加好多倍,心下不觉一慌。
  “鸢儿!鸢儿!”他大叫,声音回荡在山崖之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那道曾经束缚黎鸢的崖岩上被雪花覆盖,隐约可见几字:与君白头,此生足矣!
  字后题名:鸢!
  这句话,仿若这冰天雪地瞬间冻结了他的心,沈印残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行字,依稀仿佛看见那一身妖娆的红衣朝他挥手,那一头苍茫白发下是张风华绝代的容颜,仿佛看见那女子轻唤着他:“残哥哥……”
  风,凛冽。那条绑在他右手掌上的紫青色丝巾松散,随风飘摇到崖边坠落。就如同那红衣舞动的女子在对他说再见一般。
  右手掌,伤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
  (半年后)
  偃都沈府,红灯高挂,府邸上下到处挂满红色绸缎,显得一片喜气。江湖中各大门派纷纷前来道贺,鞭炮声震耳欲聋,吸引来大批围观之人。
  “嗳,兄台,这是谁成亲啊,这么多人。”有个外地人如此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人连连摇头,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是沈盟主大婚。”
  “这成亲不是喜事吗?怎么看大家都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活像来参加丧礼似的。外地人在心底如此补充。
  被问的人狠瞪他一眼:“不要乱说,沈盟主一片真情感天动地,好不容易才下定此决心,我们大家这是为他高兴。”
  高兴?!那人哑然。鞭炮声依旧不断,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却偏偏不见一丝喜色。倘若不是见那沈府门头高挂的红绸缎,只怕谁也不敢相信这是喜宴。
  片刻之后,媒婆领着轿夫将喜轿抬来,一声高喝:“新娘子来勒!”
  应这一声,沈印残一袭红衣出现在门口,鲜艳的喜服衬托出他俊挺的身姿,整个人神采奕奕,与这半年来那颓废的沈盟主判若两人。
  他走到喜轿面前,轻吟,或是说给轿内人听的,或只是自言自语:“鸢儿,我终于可以实现承诺,娶你为妻。”
  等到你想起一切的时候,我便娶你为妻!……这是很久之前,他对她说的。虽然时隔半年,虽然和预期的有些不一样,但他终究是娶到她了。
  “新郎倌赶紧踢轿门,请新娘子下轿啊。”媒婆在一旁提醒,言语间不见喜色,围观之人明显听到一声长叹。
  沈印残却不以为意,他应声轻踢轿门,媒婆连忙掀起轿帘。
  旁人这一看,哪有什么新娘子的影子?这分明是座空娇!
  不,新娘子确实在里面。只见沈印残俯身,将那摆在轿子里的灵牌拿出。灵牌上绑着红色的喜带,上面赫然写着:爱妻黎鸢之灵位。
  她,死了。
  他却不忘要娶她的承诺。
  刚才还在一片茫然中的外地人恍然明白,这沈盟主娶的……是那一片真心。
  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她死了,他却将她永远记在心中。
  沈印残代替爱徒自愿被锁雪之崖半年之久,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张罗喜事,娶的是黎鸢的灵位,诉的是那一片让人动容挥泪的真情。再也没有谁会觉得师徒相恋有违天伦,沈盟主与黎鸢的爱是用生命博来,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街道的拐角处,一头白发苍茫的女子望着这一切,在看到他捧出灵位的那一刻,眼泪便早已溢出眶外。黎鸢已死,她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妖怪”,只要在远处凝望沈印残,知道他这一生有好好的活着,便足矣。
  人群追随沈印残逐一进屋,刚刚还人气喧嚣的街道,此刻空寂的只剩下她一人。
  侍剑站在她身后冷眼望着这一切:“你当真要这样躲在角落窥视他的一生?”
  “他是武林盟主,怎能娶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为妻。”黎鸢转身,冷艳的瞳孔,却因那一头白发显得诡异万分。
  她内力尽失,头发早已全白,只怕这容颜也会很快衰老,等待她的,只会是不久之后的死亡。叫她如何面对沈印残?如何让沈印残因为她这副模样而面对全天下的人?
  侍剑的眸色愈加深沉,他说:“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耗尽真气去救他。”
  “呵。”黎鸢轻笑,“那杀人不眨眼的侍剑公子当日又是为何而放过我们?”
  为何?侍剑仰望天空,是看见沈印残保护黎鸢时的一片真情触动着他?还是他羡慕他们之间这样愿为彼此牺牲一切的感情羁绊?
  良久,久到黎鸢认为他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却见侍剑一声轻叹:“如果当日,我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可能也不会死吧?!”
  他?黎鸢诧异。望着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顷刻间恍然大悟。
  她怎就忘了,焚念的身边一直有个替他拭剑的婢女,她叫——焚卿。
  ——
  “焚卿,你在做什么?”那日,她在梵花林中找到焚卿。
  她正一脸幸福的编织着什么,焚卿告诉黎鸢:“这是剑穗,漂亮吗?”
  红色的,妖艳而夺目。黎鸢轻笑:“是做给师父的?”
  “嗯,教主的剑柄一直都是空空的,我要给它做个美美的剑穗。”焚卿微笑。
  而黎鸢的脸色却变了,她难道不知道,师父从来都不会在剑上挂任何东西吗?可能她的一片好心,到最后换来的会死灭顶之灾。
  望着那张美艳的脸庞,黎鸢轻叹:“焚卿,你为何要留在梵花谷?”
  “和你一样啊。”她们都是孤儿,都是被焚念收留的孤儿。
  不同的是,焚鸢成了他杀人的利器,而焚卿却成了他保护利器的人。
  ……
  再后来,焚卿不知为何消失在了梵花谷,焚念说:“她动了我的剑,该死。”
  望着面前这个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黎鸢蹙眉:“你是焚卿?”
  听这一声叫唤,侍剑的身体为之一振,他回眸凝视她:“你怎会知道?”
  “想起了一切,也顺便想起了你的样子。”黎鸢耸肩轻笑,“你果然是她。”
  江湖上,谁能想到,天下第一杀手侍剑公子竟然会是位女子,而且与她一样同出魔教梵花谷。
  侍剑仰天,目光散乱,似乎对于黎鸢认出她的事也不再惊讶。沉默蔓延在两人周遭,时隔多年,再次相聚早已没有当年的熟悉。对黎鸢来说,面前的人是既陌生又熟悉,异样的感觉压抑着空气,正当她准备开口离去时,他却开口了。
  “教主当日并没有将我处死,而是问我想不想习武。”侍剑突然说道,神情怅然,如是在回忆过往,“我想帮他,所以答应了。可是,纵然他教会我绝顶魔功,可我却依旧不敢杀人。哪怕是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却也不敢动手。”
  黎鸢心惊,魔功,原来她的银丝是因为练了魔功。
  说到这里,焚卿一声轻颤:“所以离开梵花谷后,我便不断杀人。如果当日我能像你一样为教主牺牲性命,他便不会死,可是我却没能做到。”
  侍剑公子,江湖上传言不断、令人闻风丧胆的侍剑公子……竟会是这般脆弱。
  侍剑低垂着眼睑,一抹清泪溢出,他好笑的一声轻嘲。黎鸢将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低问:“你很爱他?”
  “不,我根本不敢去爱他。”他是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而她却只是个拭剑的婢女,她从不敢有此奢望。
  闻言,黎鸢却不知该去如何安慰她。焚卿不敢爱,正如她现在不敢出现在沈印残面前一般。是身份之隔,更是不想阻碍她们所爱之人的路途。
  “对不起……”久久,她只轻吟出这一句,简短的三个字,包含了无尽的歉意。
  却也因这三字,让这些年来因不断杀戮而无法释怀的侍剑公子释然。可是此刻,他依旧冷着一张脸跳开数步,对着黎鸢一番狠佞:“别以为你道歉了,我就能原谅你杀了教主的事实!”
  闻言,黎鸢却只是笑而不语。她怎会看不出来,侍剑公子眼中早已没有杀意,她骨子里终究还是潜藏着胆小善良的焚卿。
  “哼!”侍剑公子一声冷哼,转身快步离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几日之后,江湖传言,突然兴起的魔教一夕之间教众全散,这让整个武林中人都深信黎鸢当初所言,魔教重生只是那些有心人事想借机铲除沈盟主而夺取盟主宝座,于此,沈盟主人心更盛。继而又有传言,侍剑公子退隐江湖!天下第一杀手突然消失,令人费解。只有那白发苍茫的黎鸢唇角含笑,她终于选择了放开自己,不管是对侍剑还是对焚卿,这都是一个最好的决定!
  第二十五章 白头
  竹叶飘零,悉碎零星,在地上覆盖了满满一层。
  黎鸢握着扫帚轻轻扫着这片片落叶,也难得这份静懿,心情格外舒畅。却见白发苍苍,零碎的飘落一些,与那满地的竹叶混杂。她的眸子开始飘无,轻喃:“已是深秋了呵。”
  不知不觉,她已在这竹屋内住了好几个月,不知山下沈府的他现在如何?
  黎鸢很少下山,却每每都听到有人谈论沈盟主时都是一番赞赏。她知道他与爱妻情深意重,出门必带着灵位携手共游;她也知道他依旧是那惊为天人、万人敬仰的武林盟主,处事公正、备受尊崇;她也知道,沈盟主时长流连雪之崖,一呆就是好几天,只为惦念亡妻……
  在院子里发呆了好些时候,黎鸢轻叹一声,回屋用布巾将那一头白发,连同半边脸都包裹起来,挎着竹篮向偃都城内走去。
  已经好几日未下山,不知他最近过的可好?她只想在那远远的角落看他一眼,只一眼便好!
  黎鸢离去不久,便见一袭白衣的沈印残从竹林远处走来。竹叶依旧,青翠如常,他已有多久没有来此?只因不想触景生情,怕看见那飘零的竹屋而想起再也不会出现的人儿。可是这会,居然不自觉的又来到这里。
  抱紧手上的灵位,沈印残一番苦笑:“鸢儿,你还记得这里吗?这是我们相识之后,我为你而建的,你说我俩若是远离江湖纷争,在此携手白头可好?”
  他的笑颜在走近竹屋外的围栏时僵硬,竹屋四周种满花草,一片葱郁,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