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17 14:09      字数:4772
  “我在想,你为何一直以云烟的身份与我相见?为何不肯告诉我,你就是黎鸢。”他问道,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会有太多太多的问题缠绕着他的思绪。
  却见黎鸢的笑容僵在唇边,她该如何告诉他。接近他是为了再次杀他而换取解药,不以黎鸢的身份相见,是因为他看黎鸢的眼神让她下不了手。
  沉默了许久,黎鸢笑言:“在师父眼中,黎鸢只是个死人,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再出现呢。”
  “可你并没有死。”他皱眉,似乎很不喜欢她这般诅咒自己。
  “师父,如果你知道一年前我是为什么而离开你,你又是为什么而受重伤,也许你就不会这样若无其事的站在我面前。”她说道,满心无奈。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一年前,她伤害他太多次了,而她却因为他杀了焚念而久久无法释怀。
  该说是她太小气,还是沈印残太过大度?
  “阿诺说你是中了剧毒。”一年前的事,他所知道的版本仅是如此。
  黎鸢深吸一口气,花香沁入鼻息,仿佛是下定决心将一切都告诉他,她说:“是,我中了食心散,想要活命,就必须要杀了你。”
  “所以你……”沈印残蹙眉,却无法将这句话完整的问出口。
  黎鸢面对着他微笑,她说:“我选择了……活命。”
  所以,她杀了他,将匕首□他的胸膛。
  闻言,沈印残突然失声笑了起来,黎鸢皱眉,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正色黎鸢,脸上看不出一丝郁色,他说:“如果换成今日,我也情愿你选择活下去。”
  这样的回答让黎鸢为之一颤,心里一股暖流滑过,更加懊恼自己当日所做,也庆幸自己当时唤了阿诺来救他,否则,叫她如何去悔恨、懊恼。
  “师父,你恨我吧。”她低垂着眼睑,突而说道。
  沈印残皱眉,似是不解:“为何要恨你?”
  “明明我是个很可耻的人,全天下的人都为能杀我而荣耀,可是你却一直不顾一切的对我好,甚至愿意为我倾尽性命,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
  他可知,地牢里那一句“生死与共”让她有多感动?有多少的感动便有多少的懊悔,师父如此待她,她却一心为了活命而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鸢儿,你是我的徒弟,师父对徒弟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无须自责。”沈印残正色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
  “你……只把我当作徒弟?”她仰面望着他,那一双深沉的瞳孔不知何时变得这般清澈,令沈印残不禁为之动容。
  心上又是一阵剧痛,每每对她动心时,心口便剧烈的疼痛着,仿佛在提醒着他,师徒相恋天理不容。
  忍住痛意,他微笑:“是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徒儿。”
  这一声轻吟,融化在满园芬芳中,硬生生的在两人中划上一条界线。
  永远都是他的好徒儿……那,卧香楼的那一吻算什么?地牢里生死与共的誓言算什么?
  黎鸢苦笑,她终是不了解他……
  漆黑的夜,笼上一层神秘。一道黑影划过半空,消失在沈府中。
  黎鸢的房中,她背对着来人,轻吟:“你居然还会出现?”
  “怎么?不想见到我?”银丝飘摇,黑衣人一声睨笑,揭开黑纱,一头银丝飘扬入视。
  “是我命大,没有死在你的计划中,所以现在亲自来动手吗?”黎鸢轻嘲,转身迎视他,唤道,“侍剑。”
  来人,正是那将她身世出卖给穆宗尧的侍剑公子。
  闻言,侍剑走近她,手指抚弄着她的长发,唇角勾勒出一抹邪佞:“我本就无意杀你。”因为他知道,沈印残一定会想办法救她,“我只是帮助你完成一年前的交易。”毕竟,让这样一个可人儿毒发身亡,未免也太过可惜。
  唇边扬起一抹轻嘲,却是让黎鸢恍然醒悟:“你要杀的人是师父!”
  “呵,师父?叫得好亲切啊!可是……不知道你叫的是沈印残呢?还是焚念……”侍剑面露冷色,话语间满是嘲讽之意。黎鸢啊黎鸢,你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终究要为了情字而丧命。
  第十九章 生死
  “你……”黎鸢语塞,却是无法反驳他。
  “你说过,你会杀了沈印残,你会帮焚念教主报仇。怎么?他才为你丢了盟主之位,你就心疼了吗?”如蛊惑般,他伏在她耳畔呢喃。
  黎鸢咬着唇瓣,使得下唇留下一道泛白的齿痕,她犹豫着:“我当初杀了他的父亲,他都没有恨我,可是我……”
  “不要忘了,他是名门正派,而你……是魔教!”魔教的人从来都是不问理由的杀人。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是黎鸢必须手刃沈印残的理由。
  见她如此神色,侍剑再次说道:“武林盟主的位置是他用焚念教主的性命换来,如今失去这宝座也是理所应当,你又何须自责。”
  “我明白了,我会杀了他。”黎鸢轻吟,此刻,全身力气都似被抽干。她无法驳斥侍剑,却必须亲手杀了师父,这段缠绕在他们之中的恩恩怨怨,仿佛真的只有一死才能彻底理清。
  但是,“不,你不需要动手杀了他。”侍剑兴起一股玩味,他邪恶的扯起笑颜,“还记得腐心散吗?只要你想办法让他不断的增加对你的爱,他迟早会死,而且……痛不欲生。”
  他的笑,如魔之狂傲,令黎鸢心颤。
  想到这几次沈印残撕心裂肺的痛楚,黎鸢的身体便随之一颤,仿若那一阵阵的痛苦都源自她身上一般,痛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做不到!”她猛然摇头,她拒绝以这种方式伤害他。
  侍剑冷声:“那杀了他你就能做到吗?”
  “我……”
  侍剑轻叹,伏在她耳边告诉她:“黎鸢,你别无选择。你的命始终是魔教的,而沈印残迟早会死。”
  别无选择……是啊,她的命运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两人如此耳语,却不知门外早已有人聆听多时。
  沈印残没有想到,她接近他原来是为了杀他,更没有想到,她会给他下毒。所以,他也从未想过,黎鸢会与侍剑公子有所来往。
  那可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第一号杀手啊,她,却与他为伍。
  夜,凄凉,醉人如梦,却是场恶梦……
  次日清晨,黎鸢一大早便看见沈印残独坐醉月亭饮酒。她上前拿下他的酒杯,一声埋怨:“师父,怎么一大早就在这喝酒?”
  沈印残抬眸望了她许久,轻轻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唇边泛起轻轻浅浅的笑意。
  “鸢儿,我若说我爱上你了,你会如何?”他问,带着一丝醉意,说出的话却不知是真是假。
  倒是听见这句话的黎鸢受惊般的浑身一颤,连握在手中的酒杯都掉落下来,落地粉碎,那醉人的酒液尽数泼出。
  沈印残轻笑,握住她轻颤的手:“鸢儿,你可知你浪费了一杯好酒。”
  说着,便迳自拿起酒瓶灌起酒来。黎鸢轻轻皱眉:“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昨日还很正常,怎么今日……
  “怎么了?呵……”他站起身,自嘲一笑,面对着黎鸢正色道,“我说我爱上你了,你却问我怎么了?”
  “师父昨日不是才说过,只把鸢儿当作徒弟吗?”黎鸢撇过脸去,她无法面对他。纵然他的回答应该让她欣喜,但此刻,却让她更感到的是害怕。
  “昨日是昨日。鸢儿,你可曾听过,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他握住她的胳膊,微一用力,黎鸢整个人立刻重心不稳倒在他怀中。沈印残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轻吟,“今日,便让我醉一回吧。”
  “师父……”她被他钳制在怀中,所以无法看见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也无法看见沈印残脸上悬挂着的哀伤。
  他呢喃:“只今日一次便好。”
  黎鸢伏在他怀中不再挣扎,感受着他带着酒气轻轻吐纳在她脸上。这个天人一般的师父,竟会醉的这般神伤,让她突生一股心疼之意。
  若有人要问,心被腐蚀是有多痛?那是只有尝过腐心散的人才会知晓的痛。但这样的痛,却根本不及心被刺上一剑的滋味。
  沈印残在醉月亭拥抱黎鸢一整个早上,直到阿诺来报,十大门派的掌门应邀前来。
  黎鸢蹙眉,有些不解的望着沈印残:“师父找十大门派的人前来做什么?”
  “去做个了结。”他轻笑,脸色苍白如纸,似要与那一身白衣融为一色。
  这次,黎鸢看见了,也看见他捂着胸口万分痛楚的模样。她想上前问他痛不痛,却见沈印残迳自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这一去,仿佛永别一般,让她的心猛然悬空……
  沈府大堂,十大门派掌门纷纷起身迎合他,沈印残双手作揖,笑言:“有劳各位掌门来此一趟。”
  “沈盟主太过客气。”
  “我早已不是什么盟主,各位无须客气,请坐。”
  “沈盟主,三年前你只身一人闯入梵花谷,杀魔头、烧魔教,此等壮举早已是我等心□推的盟主人选,此番你自动退位,实在是给整个武林出了道难题啊。”
  “几位太过抬举在下了。”沈印残一语带过,巧妙的撇开这个话题,他说,“其实今日请各位来此并非为了盟主之事。”
  “那是……”
  “沈某劫走黎鸢之事,想必各位掌门早已知道吧!在下很感谢各位没有前来追究此事,但我沈府既然身为名门正派之首,断然不会罔顾江湖规矩。所以今日来此,是为处置魔教妖女一事。”语毕,他示意一旁的人将黎鸢带出来。
  大堂之上,黎鸢便是这般茫然的看着她的师父。她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怕到让她想要当众逃离。
  却见沈印残完全无视她,只对十大掌门说道:“妖女焚鸢就在这里,不知各位想要如何处置?”
  “师父……”黎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叫她如何相信,前一刻还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说爱她的师父,这会就可以面无表情的让别人处决她的生死。
  难道,方才的那一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么?
  “当年魔教盛行,极度猖狂,这妖女也杀害我不少正派武林人士,杀她一百次都不够。”苍穹派掌门愤然。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她魔教已经覆灭,焚鸢也早已化作黎鸢,何不忘记前尘因果,放她一条生路?”少林方丈出面化解。
  其他掌门也纷纷各执一词,一时之间,竟难以讨论出对她的处决。
  沈印残走到黎鸢面前,对着所有人说道:“黎鸢既然是我沈印残的徒弟,她的一切罪孽,做师父的也同样有责任,不如就让这一切由在下承担吧!”
  他的表情一派从容,说的轻松自在。
  十大掌门纷纷露出诧异之色,黎鸢连忙拦在他面前:“不可。师父是无辜的,怎么能代我去死。”
  “鸢儿,让开。”他沉声。
  “我不让。”她亦坚决。
  “我叫你让开。”他怒斥,眸色中一片冷然,惊颤着她。这,是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她怒吼。
  当年,她杀了他父亲,他没有对她怨恨过一个字。
  当年,她手持匕首取他性命,他依旧毫无怨言只求她能好好活着。
  可是今天,却为了要替她去死而对她怒吼。
  黎鸢的心仿佛正被一点一点的撕裂,她的师父如此待她,哪怕是倾尽性命。可是,自己又是如何对他?伤他、恨他、怨他,甚至于用刀指着他。
  见黎鸢噤声不语,沈印残放缓语气,轻吟:“沈印残只希望能替黎鸢洗去一切过往罪孽,希望武林各大门派日后能放过她。”
  语毕,所有人还在惊愕中,只见沈印残已拿出藏在衣袖中已久的匕首飞快的刺入胸膛,鲜血溅染了所有人的视线。
  红彤彤的血色,如花园内那灿烂盛开的牡丹一般炫目,刺痛了黎鸢的双目。
  “师父!”她撕心裂肺,整个人跌坐在他身旁,面色苍白如纸。
  “沈盟主!”
  没有人料想到他突来的举动,见此情景,在座之人皆是一惊。回神时,血液已经流了一地,沈印残躺在地上,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他对着黎鸢轻吟:“好好的活着。”
  “不,不!我不要你再为我去死,不要,不要……”黎鸢哭喊着,她的双手死命的按住伤口,可是血液却透过指缝不断的渗出,她一边哭一边叫着,“师父你不可以去死,你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沈印残微笑,仿佛回到一年前,那个竹叶飘零的竹屋里,她的匕首刺进他的身体,告诉他:“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下来。”
  那时的他说:“只要你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原来,就算他忘记了过去,就算生命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甘愿为她去死。
  利用最后一丝余力,他告诉她:“以后……残哥哥不能保护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