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43      字数:4976
  纳毯拧?br />
  顾锦朝又问:“原丝的价格多半固定,他们怎么卖得如此便宜,这可问过罗永平了?”
  佟妈妈点头道:“罗掌柜说永昌商号的丝绸极好,绝对不是次品。价格再低的话就是成本的问题了,其中收买织造局贡缎是最常见的。不过奴婢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您要是想详细的问,恐怕还要问罗掌柜本人……”她只能帮着顾锦朝管账,这再高深的经营之事她就不懂了。
  顾锦朝倒不是关心丝绸铺子赚的钱,她是关心这个永昌商号。总觉得这个商号非常熟悉,应该就在她身边出现过,偏偏印象不深了。也怪她最后挪出偏院的十年,几乎是混吃等死,不问世事。
  她摇摇头:“算了,过年的时候他也忙。这永昌商号的事替我留个心就好。”
  佟妈妈应诺退下。
  ……
  陈三爷一回来,就派人去给陈玄青传话。
  他在外院宁辉堂里等着他。
  陈玄青忐忑了几日,终于听到父亲找他去谈话,反而心里放松了些。
  该来的总是要来,是他自己不知廉耻,他应该承担。
  书墨通传之后他踏进书房。
  父亲穿着件玄色直裾,外着灰色绣竹叶纹的鹤敞,背手站在书案后,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陈玄青走到书案前时顿住。动了动嘴唇,先开口喊他:“父亲。”
  陈三爷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他身前,看了他许久。
  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的声音十分响亮。
  陈玄青也没有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晃,头都偏了过去。脸颊立刻火辣辣起来,他深深地吸气,却不敢伸手去摸伤处。父亲从来不打他的脸,小时候犯错都是打他的手心。何况他几乎不犯错。
  羞耻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陈玄青闭了闭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陈三爷平静地问他。
  陈玄青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我做错了事,被打是应该的。”
  陈彦允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原来只觉得陈玄青还太嫩了,不堪大用。现在才知道他岂止是太嫩了,简直就是性格天真。如果不经历磨难,他以后这种性格要害死他。他对陈玄青还是失望多过愤怒。
  “你知道你什么做错了吗?”他继续问。
  陈玄青却笑了:“父亲,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还忘不了她!我本来以为我是不喜欢她的……其实我也恨自己,您的儿子前十多年过得都是恪守礼节的,从不越雷池一步。谁知道一来就是这等事。我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和谁说。那日她问我那几句话,我是忍不住了……但我与她真是清清白白。”
  “您走出木樨堂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有些误解她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白,这真的不关她的事……也许她曾经纠缠过我,但她现在和我界限分明。平日里就算说话,也要拉两个丫头站着,谨慎得很。”
  陈三爷静静地等他说完了。
  “我打你,一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二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放心的,你母亲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照管你和曦姐儿。”他顿了顿,直看着陈玄青说,“失望二字还不足以说清楚我的感受。你当时可有想过,如果发现你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倒是能逃一劫,却要害你母亲身败名裂,害陈家和你一起蒙羞。你是陈家的嫡长孙,以后陈家的兴荣你责任重大。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陈三爷语气严厉。
  “我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字字重于心。陈玄青思考过很久,他想过父亲会说什么,但等这些话真的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的重。他默然颔首,违背礼义廉耻,是他自己不争气。
  陈三爷看他低垂着头。才叹了口气,让他坐下来说话。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三月你就去河间府肃宁县上任,文书过了元宵就会下来。”
  陈三爷继续说:“这个时候让你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陈玄青应该再在翰林院锤炼几年,积累了为官的经验再去肃宁县,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不过你该出去避开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知道世道艰辛。”
  人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苦难不算什么。陈玄青不仅需要远离顾锦朝,他还需要一些磨难。陈玄青还年纪太轻,这种感情能被时间消磨。
  陈玄青点头,他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避开,有父亲给他安排,自然不用再去麻烦。
  “您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真的忘了,至少肯定让人看不出来。”陈玄青淡淡的笑。
  陈彦允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总是严厉,你心里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就说了这三个字。
  等他回到俞晚雪那里,她很惊讶陈玄青脸上的伤。
  不一会儿,父亲又派人送了伤药过来。
  陈玄青拿着瓷瓶笑了笑,心里倒真是平静下来。父亲毕竟是父亲,他一辈子都赶不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元宵
  等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不仅是陈家热热闹闹的,外头的榕香胡同、再外面的糟子坊都热闹了起来。各家都挂出了红绉纱灯笼,还请了人特地搭了灯山门、灯亭。一座灯亭里挂了上百盏各式各样的灯,糟子坊沿河的街上还挂出了灯谜,引得众人竞相去看。
  陈玄越抱了个兔子灯来给锦朝请安。
  他的兔子灯中间的是兔婆,旁边两盏是小兔,中间放了一碗茶油泡的白米,埋了灯芯草。
  陈玄越给她看,很高兴地说:“……晚上就去放在湖里!”
  孙妈妈看着便笑了:“这兔子灯扎得好,听说江西宁都那边就兴过灯,整个县都会扎这种兔子灯。我看九少爷的兔子灯扎得像极了。这灯是哪里来的?”
  宋妈妈忙回道:“九少爷自己在回事处挑来的,喜欢得很。”
  顾锦朝放下手里的账本召他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玄越想去看灯会吗?”
  他茫然地看着顾锦朝:“什么是灯会?”
  陈玄越长这么大,没有出过陈家门一次,自然就不知道灯会了。
  顾锦朝告诉他:“灯会很热闹,有各式各样的灯。你要是想看,就让小厮驮着你在门口看一会儿。不能出去。”他人傻好欺的,要是走丢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回来。
  陈玄越哦了一声,摇摇头:“不看。”
  顾锦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玄越喜欢这些东西。他一向对这种手艺玩意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陈玄越却像猴子一样爬到罗汉床上,去翻她的账本。
  “婶娘,这是什么?”他什么都喜欢问,指着账本又问顾锦朝。
  顾锦朝给他解释了。又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去看灯会呢?”
  陈玄越只是摇头,没有说话,继续翻顾锦朝的账本。
  顾锦朝想起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害怕大声的响动,上次陈曦拿了个腰鼓玩,把他吓得钻到床底下不出来。被婆子拉出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灰,像个耗子一样灰头土脸的,嘴里不住喃喃:“打雷了。”
  陈玄越被吓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看到陈曦就绕路走。
  佟妈妈进来和顾锦朝说话。顾锦朝就和她说田庄上的事,一时没有注意到陈玄越。
  陈玄越拿起毛笔看了看,在账本上划了两下。
  顾锦朝回过头时。看到账本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地夺过他手里的笔:“你做什么!”陈玄越回过头,脸上擦了一块墨迹,表情又茫然又无辜。顾锦朝让宋妈妈赶紧抱他去一边玩儿。她拿过账本重新看。这是她在宝坻的一个米行递上来的,她还没看过。
  陈玄越划花的那片看不太清楚。顾锦朝只能让孙妈妈拿了纸过来,她一项项的对着后面的算。
  这样算上去却对不上前面的。
  这个账目有问题!顾锦朝有些吃惊,要不是她仔细去算,还看不出来。
  顾锦朝又算了一次。才确定下来,叫了佟妈妈过来说:“把这个账目带去罗永平那里,让他找这个米行的掌柜问话。这么做账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私吞了不少钱下来。问清楚实情无误,把原来吞的钱赔出来……他也不用做这个掌柜了。”
  佟妈妈接过顾锦朝做好的账目一看。这米行掌柜做账做得巧。一行行看下来没有问题。倒着往上算却不对……收入少算了整整二百两!她接过账本就去罗永平所在的桂香坊了。
  这些掌柜都是从纪家带出来的……顾锦朝心里叹气。纪家带出来的人她最是信任,也多重用提拔,却没料到人心会变,现在跟她玩儿中饱私囊了。
  要不是陈玄越划花了账本,她还不会倒过去算……
  顾锦朝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奇怪。这也太巧合了,他怎么就刚好翻到那一页,把有问题的几笔账划花了?她看向陈玄越,他却正在和自己的小鸡玩。
  他用绳子拴住小鸡的脚,不要小鸡站起来。小鸡要走他就拉一下,急得小东西不停地煽动翅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玩够了就把小鸡捧到自己怀里,喂它吃荞麦粒。
  顾锦朝的心里不免浮现个猜测。
  陈三爷说过,陈玄越的痴呆是治不好的……但要是他根本不痴呆呢?他的痴呆本来就是装的,只是为了让秦氏放松警惕。不至于让秦氏像弄死前两个庶子一样弄死他。所以等他到了陕西,没有人会害他了,他就不再装傻了,开始大展宏图?
  这些账本都是罗永平或曹子衡看过,再给她的。两个人中罗永平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曹子衡学识谋略都是上乘,他们都看不出来。陈玄越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是装傻,瞒过陈家上下各种人精的眼睛。那他不仅是心智太厉害,也太能忍耐,太会谋断。但陈玄越现在只有十岁。这也太不可能了。
  也许自己本来推测陈玄越习武天资出众就是错的。他最擅长的根本不是武力,而是智谋。
  顾锦朝正思索着,陈曦就过来找陈玄越玩了。
  陈玄越吓得缩到顾锦朝身后,紧紧握着他的小黄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曦气得直跺脚:“九哥,曦姐儿都没有拿鼓了!不会吓唬你的。”
  陈玄越根本不相信,连忙把小鸡藏到衣襟里。小鸡在他的衣襟里一鼓一鼓乱动。他又伸出手捂住顾锦朝的耳朵,还怕吓到她了一样。
  顾锦朝把陈玄越拉到她身前来,笑着说:“你这样折腾小鸡,它可活不了几天了。”
  劝了他好久,说陈曦不会拿腰鼓吓他了。陈玄越才把憋了好久的小鸡拿出来,安抚地摸着它的毛。小孩和动物玩,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恶意。偏偏手下不知道轻重。
  顾锦朝小时候养过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毛色雪白,还是纪粲送给她的。她那时候和小猫玩,把猫裹在凉席里。等到放出来的时候,猫就不行了。她急得直哭,但是那只猫也没有救回来。
  陈玄越这么玩,肯定迟早把它玩死。
  顾锦朝这么一想,又觉得陈玄越不是装傻。如果是装的。他也装得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装傻。她如常待他就是了。要是真傻那没的说;要是装的,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按理说现在他不会被秦氏威胁,就没必要装傻了才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顾锦朝心里存有怀疑。却也没必要弄清楚,她倒是真希望陈玄越是装傻,这孩子原来过得太苦了。
  她下午带着陈玄越和陈曦做汤圆。桂花豆沙、芝麻白糖、山楂、花生各种馅料,做了好些不同的元宵。怕陈玄越吃到会自己吞进去。她就放的是大些的银裸子,不是金豆子。
  两个孩子帮她和馅。包汤圆,玩耍得很是开心。
  陈曦在包着银裸子的汤圆上点了芝麻,认真地和陈玄越说:“九哥,这就是有钱的汤圆。吃的时候要吃有钱的,一整年都有财运。你记得了,都是点芝麻的——”
  陈玄越跟着认真点头。丫头们都笑起来。
  顾锦朝也懒得阻止他们作弊,他们开心就好。
  陈三爷下午就回来了。晚上去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吃了一碗花生汤圆。
  陈玄越和陈曦已经被婆子领着,去前院看灯会了。
  顾锦朝守着他吃汤圆,陈三爷慢慢地都吃完了,把陈老夫人给他的那本《楞严经》拿出来看。
  外头热热闹闹的,屋里却很安静。
  顾锦朝还以为他会去看灯会,他却就着她的灯看佛书,手珠落在书页上,他垂眼看得很认真。
  顾锦朝想起陈老夫人说,前院要猜灯谜……槐香胡同外面有舞狮灯笼、龙灯经过。龙灯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要去龙灯下面钻,要沾龙气。百姓要沿河游灯……她几年没看到过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