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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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一切 更新:2022-06-05 13:24 字数:4711
其实说起来,这种以夷制夷,钢柔并进的手腕本就是汉家的拿手好戏。可在经历了之前蒙古人的异族统治和之后满人的威胁之后,使汉人的心态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往日那种对文明的自负,正逐渐被对武力的崇尚所替代。有铁血精神固然是好事,但若是为此而丧失汉民族特有的博大胸怀,亦不是孙露所希望看到的事。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启就不会轻易的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如孙露现在就算将后世英、法两国在殖民地处理方式和最终结果差异,全盘告诉萧云等人也难改变众人的想法。这既是经济殖民地主义与古典殖民地主义的分歧。同时也是孙露这个后世人的“预言”同处于摸索状态的中华帝国的分歧。
然而此时的孙露并不知晓这种分歧并不仅限于殖民地问题。就在她与萧云等人为了“战争是贸易的继续”和“贸易是战争的一种形式”间的差异争论之时。司法院的左、右督御史沈犹龙与汤来贺正双双神色匆匆地走进会极门,沿着东边甬道穿过会极中极建极三大殿。
时值仲夏,号称火炉的南京日头之下暑气蒸人。走完甬道的沈、汤二人才来到云台门口,却早已闹了个汗流浃背了。趁着二人揩汗之际,领路的牙牌内侍低声说道:“请两位大人稍稍留步,卑职先进去禀告一声。”
管事牌子才刚进去不久,须臾间就有一个宛若黄鹂的悦耳之声传了出来道:“呦,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内阁的老爷们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这回儿,连司法院的两位青天大老爷也来了咯。”不错,这迎面而来的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女皇的贴身女官董小婉。却见一席宫装的她迈着风姿绰约的小碎步,上前柔柔地道了一个万福道:“妾身见过两位大人。”
“董夫人好。”沈、汤二人赶忙收起了汗巾客气的回礼道。虽然论品级和身份董小婉都不可能与堂堂的司法院大臣相提并论。但无论是司法院、内阁还是其他部门的大臣在董小婉时都不约而同地会显得特别的客气。这一来是因为她天生丽质,二来则是因为她乃是女皇身边器重的头号女官。再加上她为人向来客气、善于左右逢源,又习得一手的好字,常为女皇起草文书。因此没过多久她便拥有了巾帼女相的外号。更有不少官员大臣在私下里称其为“内相”。可无论外界的人怎么样评价自己,董小婉本人却始终保持着她那温婉的作风。或许正是如此,一干沉浮于宦海勾心斗角的大臣在见到她时总会忍不住放轻松。
果然一见如此美貌的女官大人,沈犹龙当下就觉得凉快了起来。却听他打着哈哈笑着说道:“老夫俩个哪儿是什么青天哦。这刘富春的案子一日不结,咱们在老百姓的心里头就是头号的大昏官啊。”
“那里两位大人日夜为案件奔波劳苦,相信等案子了结之后,不仅外界的老百姓会赞扬两位大人,女皇陛下也一定会奖赏二位的。”董小婉柔声说道。
“承董夫人贵言。不过而今老夫二人不求得赏,但求无过便心愿足矣。”汤来贺抚须叹息道。他这倒并不是在客气而是完全出自于自己的肺腑之言。事实上在看过沈犹龙带来的报告后,汤来贺这些日子就对刘富春的案子充满了焦虑。毫不容易捱到了今日,又探听到了刚才陈邦彦等人面圣的结果之后,他与沈犹龙二人这才敢入宫面圣禀明此事。虽然就汤来贺看来陈邦彦等人的消息只能说明女皇今天心情不错,并不能给他们的案子带来多大的启示。
眼见汤来贺神情黯然,董小婉当下莞尔一笑道:“这么说来两位大人想必是来面圣禀告刘富春一案的吧。”
“正是。还请夫人劳烦通报一声。”沈犹龙客气的拱手道。
“两位大人请稍候。陛下现在正在接见萧尚书与阎大学士。”董小婉如实地解释道。
“哦?萧尚书也入宫了。真是难得啊,不知他们所为何事面圣?”汤来贺微微吃惊的脱口问道。
而董小婉却报以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摇头道:“这等军国大事,以妾身的身份怎可过问呢。”
“董夫人见谅。老夫刚才失言了。”反应过来的汤来贺连忙尴尬的赔罪道。一旁的沈犹龙见状,不由在心里埋怨汤来贺太过缺心眼,这种事当着外头这么多人的面对方当然不可能作答。于是他赶忙转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两位大人说笑了。这么热的天怎能让两位大人站在外头晒太阳呢。还是快进屋子凉快凉快吧。”董小婉说罢便将两人引进了一旁的一间耳房。
第二部 83 遇刁案司法院犯难 维法律女皇担责任
话说沈、汤二人随着董小婉刚一迈入那间耳房顿时就觉得一阵凉气扑面而来,让人为之精神一爽。却见沈犹龙当下便捻着胡须打量着四周感叹道:“果然是东暖夏凉如入仙宫。不愧是出自工部能工巧匠之手,真是巧夺天工啊。”
“那里,工部的工匠技术虽高,若非女皇陛下匪夷所思的设计,又如何能造出如此神奇的凉暖地龙来呢。”董小婉一边差人为沈、汤二人奉上茶点,一边得意的纠正道。正如她所言,眼前这间阴凉的屋子完全得益于弘武女皇孙露的精心设计的“冷气”系统。说是冷气系统,准确的说是利用虹吸原理将从地下汲取上来的冷水循环流过大理石质天花板、地板和夹墙的缘故。待到冬天之时循环的所用的冷水就会被锅炉烧开的热水所替代。利用水的比热大的特性,转而用于贮存热量和散发热量,使之成为暖气系统。当然如此精巧的设计并不算是孙露的独创。事实上,北方燕京的紫禁城里头也有一套相类似的地龙和火墙。其原理就是加大号的暖炕,自然比不得孙露的这套系统科学精巧,损耗也比水暖大得多。当然也要比南京的水暖暖和得多。不过南京地处东南地区,冬季远没有燕京寒冷,因此孙露的这套水暖应付南京的冬天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若说这套系统的唯一缺点大概就算是其麻烦的建造工艺了。内务部可没为此少花钱过。从这点上看来弘武女皇陛下确实是一个懂得享受,又肯大把花钱的君主。不过底下的大臣们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或许是女皇会花又会赚,亦或许是臣子们早已习惯了女皇奢华的爱好。不管怎样,趁着这个机会在女皇最宠信的女官面前奉承几句是完全必要的。却听沈犹龙赶紧接口道:“瞧老夫糊涂的,竟望了这是陛下的杰作。真该死,该死啊。还是董夫人最是贴心陛下啊。”
“沈大人可不糊涂。大人满脑子的都是军国大事,怎会在意这些。妾身常伴陛下左右,若是连这都不知晓,岂不是让各位大人见笑了。”董小婉笑着打诨道。言语间内侍已然端上了茶点。见一切均已打点完毕,董小婉也不再多语,当下行礼告退道:“两位大人,先在此享用茶点。待陛下接见完萧大人他们,妾身再行通报。妾身就此告退了。”
眼见董小婉带着一干内侍退出了耳房。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沈、汤二人。只见坐在太师椅上的汤来贺轻轻缀了口茶后感叹道:“咳,老夫今日总算见识了帝国第一女官的风采。好一个巾帼内相啊。”
“恩,从头至尾董夫人均未单独与我等相处过。言语间也是不卑不亢、滴水不漏。陛下果然没看错人呐。”沈犹龙附和着颔首道。原来依照历朝的常规,为了避免内外串通要挟皇权,内宫掌印太监与外廷大臣绝不准单独见面。中华朝虽没有太监,但同样有掌管内宫事务的女官。以董小婉而今的身份与地位丝毫不比当初的内宫掌印太监来得低。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被人私下里称做“内相”。从董小婉刚才的表现来看,显然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也谨守历朝的常规不与外臣有过多的接触。这么做对朝政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但对朝臣来说却并不值得庆贺。因为许多时候朝臣揣摩圣意都得靠这些内臣给出暗示。以往的太监大多贪财,塞些钱往往就能打通关系。可眼现任的内相大人似乎并不好这口。沈犹龙虽在女皇手下为官多年,但与女性官员打交道的经验毕竟少得可怜。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什么门路来。
正当沈犹龙为打通内线而胡思乱想之际,一旁还在为案子苦恼的汤来贺不由诺诺地向他询问道:“沈大人啊,你说咱们待会儿要如何向陛下禀明案情啊。”
“那还用问。当然是全盘托出,一字不拉地说给陛下听啦。”沈犹龙随口敷衍道。
“可这案情法理矛盾啊。如何能与陛下说清楚呢。”汤来贺皱着眉头摇头道。
“汤公啊,事到如今说不清也得说。总之咱们将事情的真相禀明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圣裁,吾等无权也无力过问。就像你先前所说的不求有赏但求无过就行了嘛。”沈犹龙用食指与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
“这么做真的行吗?”汤来贺还是不放心的追问道。
“哎呀,汤大人若是真怕担干系,你大可以现在就回司法院衙门去。陛下哪儿由老夫一人禀告就行了。”沈犹龙不耐烦的放话道。
见自己的同僚都这么说了,汤来贺只得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起来。之后的大半个时辰,两人都如此这般默不作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董小婉再次出现,两人才整了整官服随起进入了一旁的暖阁面圣。
却见那窗明几净的暖阁之中两个鎏金宣德炉里,燃烧着的檀香正发出渺渺的异香充满了居室。周围摆放着别具匠心的彩织屏风,脚下铺的是磨砖对缝、丝丝扣扣的秘制“金砖”。却见那沈犹龙与汤来贺两人三步并做两步地双双跪地齐声叩首道:“臣沈犹龙、臣汤来贺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卿家平身吧。不知今日见朕所为何事?”端坐在正前方龙椅上的弘武女皇扬起头神色平静的问道。
“回禀陛下,有关刘富春一案的来龙去脉,督察司已经在警务部的协同下调查清楚了。这是相关调查卷宗,还请陛下过目。”沈犹龙说着便将卷宗递给了女官上呈女皇御览。
“恩,这么说来司法院对此案已经成竹在胸了咯?”孙露看了一眼卷宗随口问道。
“回陛下,臣等对此案尚未理出头绪。”汤来贺硬着头皮回答道。
“没有理出头绪。这么说来两位卿家急匆匆地入宫见朕,难道只是为了向朕递交这份卷宗的吗?”孙露立刻合上了尚未阅览的卷宗不满的说道。
“回陛下正是。”沈、汤二人紧低着头回应道。
“那你们即刻就给朕把这卷宗拿回去。查案断案是司法院的职责。等你们审完了这案子再来向朕报告结果吧。”说罢孙露便将卷宗丢在了案牍之上。在她看来刘富春一案的案情并不复杂,更本不需要自己这个皇帝亲自过问。沈、汤二人之所以会如此兴师动众对待此案完全只是因为自己曾过问过这桩案子。可孙露却并不想就此介入打扰正常的司法程序,更不想开启这样一个先例。
眼见女皇严词退回了卷宗,沈犹龙赶忙伸起脖子解释道:“陛下请息怒。此案其实并不简单,督察司与警务部查得的情况与苦主刘富春的叙述也有多处出入。臣等正是见此情形,觉得事情蹊跷,才会急忙入宫将此卷宗面呈圣上的。还请陛下先看完卷宗再做定夺呐。”
“哦?有这事?”给沈犹龙这么一喊,孙露不由狐疑着收回了卷宗翻阅起来。与之前沈、汤二人看到卷宗时一样,随着纸张一页页地被翻过,孙露的表情也由先前的疑惑渐渐地变成了惊讶,之后那惊讶又很快化做了凝重。当她看完最后一页卷宗之后,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询问道:“这都是真的吗?!”
“回陛下,臣等已派人核对过了。卷宗上所录内容确属实情。正如陛下所阅,刘富春一案并不像苦主刘富春所言那样,仅是简单的官商勾结变卖公社地产、驱逐公社农户。依照督察司与警务部调查来看,将公社地产抵押给周仁贵的并不是杞县衙门,而是该公社的农户钱二牛。据悉那钱二牛在前年就一次性收购了自己所在公社的所有土地。并在半年之后因赌博原因将这些地产悉数抵押给了杞县议员周仁贵。后因无法如期偿还所欠赌资,故而才有周仁贵带人收地一事。”沈犹龙点头附和道。
“沈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偌大个村子在一夜之间被人收购,又在一夜之间被人抵押。中间相隔半年有余,村民竟然无一知晓此事。就连公社的村长亦被蒙在鼓里。那钱二牛是什么人?他的卖地的钱又是从何得来?这些不都是破绽吗?”孙露紧锁着眉头反问道。
“正如陛下所分析的那样,此事从情理上分析确实有不少破绽。但从在法律上的手续来说却并无破绽。”汤来贺紧跟着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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