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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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一切 更新:2022-06-05 13:24 字数:4696
地方官府自行统计上报朝廷,则可能出现地方官员浮夸虚报数据的情况。如此一来朝廷订立的标准又会高出百姓的收成。”陈子龙不置可否的说道。
“陈大人,你说的情况确有可能发生。但这只是极少数官员违轨之举。只要朝廷严查重罚,相信不会有官员敢弄虚作假。陈大人,你不能总以最坏的情况来揣测尚未执行的计划啊。” 沈廷扬略带不满的说道。
“沈大人,老夫不是在刻意为难你们农林部,也不是说你们的计划不好。正因为这个计划尚未实施,因而从一开始我们就要往最坏的情况上去设想。做好两手准备才能有备无患啊。”眼见沈廷扬还是不服气,陈子龙当下又列举了计划中的另一个弊端道:“那好,咱们就算底下上报的数据都准确无误。官吏在执行过程中也没有任何舞弊之举。可这粮食终究是一种商品,会有贵贱之分,其价格更会因年头收成的好坏时涨时跌。五年一次的标准如何能适应市场的变化。若是将标准的时限缩短,则又失去了相应的操作性。年年变化的标准别说老百姓不能适应,就连底下的官吏也极有可能被搞得一头雾水。此外,之前公社的社员还有为官府徭役的义务。不知承包后的农户是否还需承担官府的徭役?”
“农户既然承包的是官府的地。当然得为官府服役。”沈廷扬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那些家中缺少足够劳力的农户在承包之后,是否也要和家中劳力充的农户一样,承担与其承包土地相对应的徭役?”
“这……”
“如此说来农林部的‘包干’计划只是名义上解除了公社。但农户在公社时所要承担的义务却一点儿都没少。相反本该享受的待遇却少了一大截。”陈子龙微微一笑反问道。
给陈子龙这么一连串的反问,沈廷扬不禁语塞了。因为仔细推敲起来还真是那么一会事。但他还是不服气的辩解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难道陈大人认为此刻陛下应一道圣旨下去,彻底解散公社吗?如此一来给朝廷造成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
“朝廷的损失当然得朝廷自己承担。难道还要让公社的老百姓继续承担这种不公正待遇。再说既然全国普通农户都能自由买卖粮食,以银钱交纳税赋。为何惟独公社的老百姓就一定要将自己的粮食交纳给朝廷?老夫不知道为何不这么做还会给朝廷带来损失。难道若大个中华朝就独缺公社这几十万户的粮食吗?”陈子龙义正严辞地反问道。
沈廷扬知道陈子龙说的都是事实,更在道义上与他有着同样的看法。然而他也心知肚明,目前的真实情况就是朝廷缺不了这几十万户的粮食。可这样的话叫他如何能当着女皇陛下的面说出口呢。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涨红着脸,无力地反驳一句:“陈大人,你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错,老夫是不当家。但老夫心知天下百姓所想。”陈子龙说到这儿,欣然跨步上前向孙露进言道:“所以陛下,正如臣在奏章上所言。臣在此强烈要求朝廷即刻彻底解散公社。让公社百姓能同其百姓一样享受正常的赋税。”
显然陈子龙刚才的话语不仅让沈廷扬难以辩驳,就连拥有后世经验做参考的女皇陛下也不禁在心中怀疑起自己的认识来。毕竟两者相差了三百多年,情况终究是不同的。于是孙露变颔首示意道:“恩,既然如此,那陈卿家你就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吧。”
“回禀陛下,臣的意见概括起来就十二个字,解散公社、一概征银、摊丁入亩。后两条陛下早已在全国推行。而今惟独公社例外,因此臣才在此旧事重提。其实,农林部有关包干的想法十分有意义。但既然已经解散了公社,为何不再干脆点,将公社农户之前所要承担的徭役和之后所要承担的田租,一并归入地税之中,并以现金的支付。这样一来承包户只要像普通农户那样一次性交足地税就行了。此外,臣建议朝廷在徭役方面效仿唐时两税制的做法,既百姓在交完地税后便不再为朝廷担负劳役。朝廷若想征召民夫工作,得另外支付工钱。惟有这样才算是真正减轻了百姓的赋役。沈大人所说的朝廷储粮问题。农林部大可另行从市场收购嘛。我朝的税收途径甚为广泛。市税、关税哪儿一个不是日进斗金。以朝廷现在的财力还不够收购点粮食吗。至于那些偏远地区就更应该废除公社制,辛苦开垦出来的土地最后归国家所有,还要以低廉的价格出售自己的打下的粮食。如何能提起百姓开垦的兴致。由此可见我中华朝的百姓现在更本就不需要公社制。”陈子龙轻描淡写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子龙的一席见解内容虽不多,却直说得龙椅上的女皇陛下连连点头。因为孙露脑中的知识告诉她,用货币代替实物缴纳税赋乃是历史必然的大势所趋;国家召集民夫工作支付工资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最最令其满意的就是陈子龙对市税、关税等工商业税赋的重视。若不是碍于目前中华帝国尚未完成工业革命,其工商业的收入还不能完全替代农业税。孙露或许干脆连现在的地税都可能给减免了。而今虽不能彻底减免农业税,但依靠工商业的税收来补贴农业,倒确是可行之举。想到这些孙露还真有了那么点心动。
然而一旁的沈廷扬和陈邦彦在听完陈子龙的高谈阔论之后,脸上却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理论上来说陈子龙的分析确实有理,也比他们之前的解释要符合逻辑得多。然而许多事情理论上能分析得通,并不代表实际操作就真能得到相应的效果。粮食问题若是真像陈子龙说的那么简单,农林部还不早就上书女皇要求这么做了。哪儿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当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呢。可正当沈廷扬想要反驳之时,久未开口的陈邦彦率先一步上前向女皇进言道:“陛下,陈大人说得对,百姓确实不需要公社。需要公社的是朝廷!”
第二部 80 举先例两臣述隐患 细分析首相护公社
“陈首相,老夫刚才就已经说了。朝廷完全可以从市场购买粮食进行储备。更何况还有海外的藩属国定期向朝廷纳供粮饷。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还要为了征粮储粮而死守陈规不变吗。”陈子龙不满地放言道。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这“陈规”仅实行了十二年,却有如此多的大臣一定要死守不放。
“陈大人太过于乐观了。这么快就忘了前朝崇祯时粮价暴涨、饥民遍野的惨景。老夫记得大人曾经还为此写过一篇《卖儿赋》,言词悲愤而又写实。难道大人想看着《卖儿赋》中的惨境日后在我中华朝重演吗?”陈邦彦痛心疾首的说道。
“首相大人言重了吧。前朝崇祯时恰逢天灾兵乱并至,故而粮食紧缺粮价爆涨。加之前朝不体恤民情,一味地加征税赋和三饷,致使民不聊生,最终战乱四起。而我中华朝如今正值政通人和、五谷丰登的盛世之际。怎么会出现老夫在《卖儿赋》中所描述的情景。试问一个初创不久如日中天的盛世王朝怎能与另一个日泊西山的没落王朝做比较?”陈子龙不屑地反问道。以往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乱世结束后,中原必然会迎来一个大统一的鼎盛时期。而如今的中华朝无论从哪儿一个方面来看都十分符合条件。因此陈邦彦说中原会再现崇祯朝时的惨景,陈子龙当然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然而,陈邦彦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危言耸听。却见他摇了摇头跟着纠正道:“正如陈大人所言,我朝目前确实正处于前无古人的繁荣时期。但是我朝现在所处的状态同样也是前无古人的。历代王朝草创之初,无一例外的都会减轻赋税、平分土地,做到耕者有其田。在税赋征收上也大多倾向于复古汉景之治,以实物征粮为主。待到中期,王朝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朝廷财政日益恶化。此时君王与臣子就会想到要变法,即对原有的祖制进行一系列的变更以求解决国家所面临的困难。如果变法成功,则王朝会迎来新的一轮复兴,时称中兴之治。若是不幸失败,则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混乱之中,甚至就此亡国。反观我朝建立不到五年,算是‘初创之朝’。加上之前数十年的战乱使中原人口锐减、无主之地甚多,因此不用朝廷重新安排也能做到耕者有其田。然而在另一方面,我朝又是从前朝禅让而得,前朝制度上的不少弊端并没有因战乱而消逝。为此陛下自出任前朝首相起,便开始推行新法、整顿体制。称帝登基后也没有像古代的开国君主那样沿用古法。而是在之前的新法的基础上进一步锐意求新。由此可见,我中华朝既是‘初创之朝’,又是‘中兴之朝’。”
既是初创之朝,又是中兴之朝?!陈邦彦这一崭新的观点一瞬间就抓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球。就连一直在与他抬杠的陈子龙也忍不住静下心认真倾听起来。眼见众人各个都摒气凝神地关注着自己,陈邦彦当下便用心的解释道:“因为是‘初创之朝’,权贵勋臣羽翼尚未丰满、根基尚且不深。加之陛下乃是一国之君,集天下大权于一手,所以我朝推行新法所受的阻力远小于之前史上的历次变法。同样,也正是因为有了‘中兴之朝’求新求变的活力和新法带来的诸多优势,我朝才能在短短的五年之内,完成之前朝代十几年、甚至几代人才能完成的积累,达到如今这般繁荣的盛世。”
“恩,既然我朝兼有‘初创之朝’与‘中兴之朝’的优点,那也要同面对两种时期各有的弊端吧?”听陈邦彦说到这儿,孙露若有所思的插口问道。
“陛下英明。事实确是如此。”陈邦彦见女皇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更为深入的坦言道:“不过,臣等今日来此是向陛下报告公社一事的。在这里臣仅就事论事地谈及其中最为关键的粮食问题。说到粮食的征收储备,就不得不先提我朝目前的实行的税制。依臣看来我朝所定税制,实则脱胎于唐朝两税制‘定税计钱,折钱纳物’的原则。其大致的做法,就是将朝廷财政以货币来预算赋税总收入,征收的时候则按需要部分地进行实物‘折纳’。前朝万历年间张居正在此基础上将过去按地、户、丁分别征收实行,征发徭役的赋役制度改为按土地、人丁征收货币与白银,故称‘一条鞭法’。而今经过陛下您的改革,我朝进一部简化了税收征收手续,并彻底以货币代替以前的实物地租。此举固然既保证了税收的稳定,也使农户不再被束缚在土地上。有利于人口增长、百姓安定、工商业发展。但与唐宋的两税制、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一样我朝的税制也有一大难以忽视的隐患——妨农利商。”
“妨农利商?”孙露微微皱眉道。虽然扶植工商业是中华帝国的一项重要目标。但深知道“民以食为天”的孙露同样也从未放弃过对农业的重视。因此中华朝农业税赋不但远底于明朝,甚至连相关的徭役也几乎被免除了。若说这样的税制都“妨农”,孙露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政策是不妨农的。
然而听出女皇话语中不悦之音的陈邦彦,并没有就此打住。却见他点头肯定道:“是的,陛下,臣并没有口误。远的不说,就拿与我朝相差不足百年的张居正变法时为例。由于当时的明庭赋税改收钱银,农民为了交税就需要将自家打下的粮食拿到市场上去销售。如此一来上市的货物必然会随之倍增。一时间国库充裕,市面出现经济繁荣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这种‘繁荣’却是建立在农民血汗之上的。因为朝廷征收赋税总是有一定时限和定额,即公有赋役之令。正是迫于此‘公有赋役之令’,谷物之上市,总是集中于一时。其时限之迫,上市量之大,必然导致价格之跌落。陛下、诸位大人应该都还记得前明时,市场粮价升得有多贵有多快吧。显然,粮价的这种上升,决不可能是在农户完纳赋税的时候,而只可能是在他们完纳赋税之后。换言之,这种较高的粮价,一般总是商人在市场上的卖出价,而决不可能是他们从农民那里的买入价。”
“陈首相所言甚是。正因为如此当年的礼部尚书徐光启才会在自己的《屯田疏》中坦言:银钱愈多,粟帛将愈贵。”一旁的沈廷扬跟着痛心疾首地附和道:“为了交纳税赋农民要贱卖自己的粮食,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又要从米商手中以极其高昂的价格买回自己刚卖出的粮食。更有甚者,有些奸商为了哄抬粮价,不惜看着谷子在粮仓里烂掉也不肯拿出来销售!”
陈邦彦与沈廷扬一番话语让在场的孙露和陈子龙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陈、沈二人所描述的情景对于陈子龙来说并不陌生。事实上,已过不惑之年的他与陈邦彦、沈廷扬一样也是亲身经历了那段混乱时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