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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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2-06-05 12:18 字数:4839
晏姬与依瑶的打斗可谓惊天动地,据说当日乌云密布,长江水涨波涛翻滚,两人缠斗之时的样子没人看得清楚,只能听见云雾中阵阵惊雷炸响,杀气漫天遮云蔽日。
李耀趁此机会渡江,双方兵马在长江北岸展开大规模厮杀,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天地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那日这么壮观的打斗场面我在淮阴虽无缘得见,但在小楼上望向江州,竟能看见天空中的浓浓黑云。
王勉看着远处的天空叹息道:“他二人终究还是打起来了。”
我也望着那片乌云点点头:“你也算尽力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王勉搂紧了我:“人世间的事,实在复杂难料,我不喜欢。”
我笑着回头看他:“你是在山上待时间长了不习惯与人相处罢了,其实有些事都是必然的。”
王勉看着我愣了半晌,似是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言道:“我希望人生都像雪山一般洁白干净。”
我摸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嗯,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一起回去与洁白的雪山相伴。”为了你那一句永远不会变,我也该下定决心了。
只是天地无穷,人生岂可尽如人意?雪山的洁白下一样有灰色的尘埃。但愿我们的爱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纤尘不染的东西。
那场大战的过程我们没看到,但是前方很快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李爃受伤撤回长安,军心一下溃散,镇南王大军终于过了长江!
到了年底,小虎子仍没回来,我让人直接去王庄村探听消息。
这次却得到了小虎子父母双亡的噩耗。
原来朝廷去王庄村抢人,作为村长的王守礼与官兵理论起来。王守礼一直是个迷信又胆小的人,竟然跟官兵动了口角,看来官府这次抢人真的很霸道。
官兵错手将王守礼打死,小虎子的娘亲崔氏本就有些精神上的问题,见此情形自然扑上去对官兵又抓又咬,结果官兵老羞成怒,将她也打死了。
官兵肆无忌惮的在村里抢壮丁,村子里十二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性全被抓了起来,全村妇孺哭声震天,简直像屠村一样。族长老来丧子又气又痛又受惊吓,这么大岁数怎经得起这样折腾,立即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但是也有趁乱打劫的。族里小虎子的一个族叔见族长就剩了一口气,想着当今乱世谁还能顾得上别人,便偷了那定海珠收拾了行囊连夜逃走了。
只是那定海珠放在身上不能当钱花也不能当饭吃,他便到淮阴将那颗珠子当掉了,正好就找了我的钱庄做了个死当。
王庄村经历多少次天灾都能安然无恙,这一次却毁在了朝廷手里。
小虎子回到王庄村收敛了父母遗体,将父母安葬之后便在坟前守孝一段时间,一直到了现在。
听到这我不再犹豫,拉着王勉就奔了王庄村。
到了小虎子家,家里乱糟糟不成样子,桌椅板凳摆的歪歪斜斜,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也不知道小虎子这些天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找了半日终于在祠堂找到了小虎子,他又健壮了不少,但脸上胡子拉碴说不出的疲惫颓废。
原来族长自那之后不久也已经过世了,村里剩了一大堆孤儿寡妇只能靠小虎子一人拿注意。
小虎子见我来扯了扯嘴角:“天雅,好久不见。”
我看着他的样子点点头:“节哀。”说着从怀中掏出那颗定海珠,“此物是老族长的,物归原主吧。”
小虎子淡淡看了一眼那珠子摇摇头:“既然它辗转到了你手上,也算是缘分,你留着吧,这东西对王庄村已经没用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将全村的人都迁走,找个能让他们安生的地方生活。”
我还要拿着珠子往他手里塞,王勉却说:“此物留在人间必遭世人垂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要再给他们找麻烦了。”
我闻言也就不再坚持,将珠子交给王勉:“那你帮我拿着吧。”
王勉一翻手,将珠子收了。
小虎子看王勉的动作微感诧异,但也无心多问。我说:“小虎子,你想将村里的人迁去哪里?”
小虎子皱着眉叹道:“其实现在迁去哪里都还是次要,这村里大多数人都是祖居于此,连祖坟都在这,很多人不愿迁走,我每日在祠堂劝那几位老祖宗,嘴皮子都磨破了。”
我往祠堂里一看,果见几个老太太跪在祖宗牌位面前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我摇摇头:“看来此事不太好办,但是万一打起仗来,村里就剩一些老弱妇孺,太危险了。”
小虎子抿了抿唇:“我会想办法。将村里人安顿好之后,我便去投靠镇南王,我父母都被朝廷军队害死,我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我闻言愣住,血海深仇就此结下,李爃当真气数已尽了么?!
可是打仗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上战场光凭一腔仇恨是不行的,于是我劝道:“你要三思啊,打仗会死人的。再说现在局势不稳,镇南王也不一定能成事,你不如再等等看,兴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投靠镇南王太不靠谱了,还不如去投靠李煠,想到这我又说,“你不如将全村迁往淮阴城外香水村,与我家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小虎子苦笑:“到时再说吧,这里的事情已经够我忙一阵了。”
我一想也是,便给小虎子留了些银钱,祭拜了小虎子的爹娘,看了看这里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就不再多留,趁早又回了淮阴。
飞霜欺人冷,愁云笼人间,大国何日静,抬首问苍天。
这绝对是动荡的一年。
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莫说过节的气氛,连吃穿用度都不够了。
这样的局势,谁还用香水?!工场停了大规模生产,工人都回家种地去了。而今这个世道,有饭吃才是生存之根本。
我时不常的回去香水村看看家人,白志明也开始将一部分花圃改成菜园,虽然是冬季,他却用我原来弄的那“温室小棚”种出了些新鲜蔬菜来。紫茸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能吃饱穿暖最重要,家里种出这些菜自然都先紧着他吃。
如今天下动荡,人人都是过得一日算一日,香茹除了养育孩子,也早就没了谈情说爱的心思,白志明对她就是再好,她也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逢乱世,谁还能成日风花雪月?等天下太平之后,孩子大些了,他们俩再加深感情也不迟。
韩子苏入冬之后的身子又不好了,旧疾加上吃得不好,天气一冷,连门也不怎么出了,而今这身体竟还不如韩福硬朗。
我看着生命在韩子苏身体里一天天流失,觉得人生真是很奇怪,痛苦的来痛苦的走,也许正像王勉所说,就是一场劫难,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还要来到这个世上?
韩子苏穷其一生为淮河沿岸百姓治病,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可一旦打起仗来,所有这些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他做了这些事,心里有没有觉得不值得?有没有后悔?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也许他不在乎值得不值得,他只是想要无愧于心。只要无愧于心,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而自圣上受伤撤回长安之后,镇南王趁热打铁,一路挥军北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就在此时,贤王也有了动作。
知道贤王有所行动还是因为听说李煠去终南山碰上了长吉公主的人马,李煠一不做二不休将长吉公主杀了。
我跟王勉又往终南山打听情况,方知道原来当日泄露太子行踪之人正是长吉公主。
那日公主到终南山找红轩,太子因凑热闹大概被公主瞧见了,然而公主并没瞧得真切,命人明察暗访了数日,方确定太子在终南山之上。
公主将此事禀明圣上,想的是借圣上之手将终南山踏平,如此一来红轩没地方去,必能回心转意。
不成想终南山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直到内战爆发都没攻下来。
后来圣上御驾亲征,长吉公主领人来终南山大闹数次,这回正碰上迎接太子的李煠的人马。
我后来一直在想贤王为何迟迟不肯出兵,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他应当仍旧顾念与李爃之间的关系。
当初李爃是他一手扶上去的,他自然不愿意亲手将他拉下皇位。况且李爃与贤王之间还有个贤王妃在里面,女人心思柔软,更不忍心置李爃于死地,因此一直按兵不动。
但前线传来李爃受伤回防长安的消息,眼看朝廷兵败在即,贤王若再不动,天下恐怕就会落入镇南王之手。
于是贤王便下定决心起兵。
而首先就是要将太子接回去。因为有了太子这金子招牌,起兵才会更加名正言顺。
李煠到了终南山遇上长吉公主,公主一直口口声声说终南山绑架太子,还命李煠前去要人。李煠自然不能将太子交给长吉公主,趁她不备,将其一剑毙命。
长吉公主的人见李煠杀了公主,自然跑的跑逃的逃,此事弄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
然而圣上与晏姬被战事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死了个公主这档子事,李煠顺顺利利将太子接回了扬州。
我问歪在榻上的王勉:“你说李煠将太子接回去,晏姬会不会趁机去杀太子?”
王勉摇摇头:“李爃无恙之时晏儿尚不会离他稍远,而今李爃身受重伤,他又怎会弃之不顾?”
“也对,”我点点头,“那你说贤王何时会起兵?”
王勉翻了个身:“此事与我无关。”
我推他一把:“难道你不担心晏姬?”
王勉坐起来将我拉进怀里:“以晏儿的本事何人能伤得了他?”
我拿着他的手把玩,摸着他手腕上的齿痕。那次之后他竟真的留着这伤疤,让如此完美的一双玉手平添一道瑕疵。我将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舔了舔:“那你不担心李爃?他可是晏姬喜欢的人啊。”
王勉笑道:“生死各安天命,李爃若当真过不了此劫,也是他命该如此,若我是晏儿定会将李爃拉回山上修炼,他就不会有事。”
我放下他的手:“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帝王更是如此。就像李爃,若是没有晏姬,他定会成为一个有道明君,只是在晏姬这件事上他执拗的近乎疯狂,犯了个致命的严重错误,弄得天下大乱。在他眼里晏姬弥足珍贵,可在天下人眼里晏姬也许是个千古罪人,受万人唾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饶是尊贵如帝王,美人江山也不一定能同时握在手心。”
王勉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叹息道:“所以我说还是远离人世纷争的好,在山上便不用担心世人眼光。”
我说:“晏姬若能说动李爃放弃江山,他不是早就那么做了么?就像依瑶说的那样,愿在有生之年伴他左右,李爃做什么,晏姬都会陪着他。”说到这我看着王勉笑道,“现在你能陪着我,真好。”
王勉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华,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深深的一吻过后,王勉笑说:“其实此事该是晏儿自己不愿意放弃江山社稷,否则他也不会去谋害太子。”
我闻言蹙起眉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现在李爃重伤,晏姬恐怕会改主意了也说不定。”
就在我们胡乱猜测的时候,镇南王军队已经打到了申州光州一带。
我那时想,既然事情皆因晏姬而起,若是李爃废黜晏姬,镇南王会不会撤兵?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我自己否定了。
镇南王起兵,清君侧不过是个幌子,他可不是贤王,与李爃之间只有恨没有情义,他定会将李爃赶尽杀绝,除之而后快。
如此一来,京城岌岌可危,京畿地区终于出现了我最担心的钱庄挤兑事件。
很多商人都害怕受战争波及,匆忙收拾行囊准备逃往漠北,纷纷到钱庄提取银两,这事情发生最严重的地方便是洛阳长安两地。
张守信此时终于想起见我了,跑来醉仙楼找我商量。
我看他着急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让清采给他倒了茶,问道:“二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张守信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