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青涩春天 更新:2022-06-01 12:05 字数:5005
那是随着血脉代代流传的、代表罪人的墨黥之刑!是他们世世代代痛苦的根源!
小二一惊,小心翼翼地瞅着眼前这位大小姐。
希彦把断成两截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冷笑一声,“我说呢,这味道怎么差这么多,敢情是换了主人了。”
抽——
原本谈笑声此起彼伏的楼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希彦。
四十年前?喂喂,姑娘啊,那会儿您老多大啊?您老爹娘断奶了没有啊?跑堂小二冷汗津津,腿肚子直抽筋,敢情这位真是要老虎头上拔毛来着,这这这……
第九章 满洲男儿的喜好
“客官,您您您……”
跑堂小二全身骨头直抖,噤若寒蝉。
希彦斜睨了他一会儿,眼睛余光一扫,将厅中众人神色收入眼中,忽然,她“咯咯”一笑,懒懒地往椅背上一欠,冲小二摆了摆手,“开个玩笑嘛,不就说你们菜做的不好了吗?紧张什么,去去,给本姑娘拿坛女儿红来。”
方才的紧张顿时消弭,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小二余惊未消,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如蒙大赦朝后堂跑去,边跑边喊,声音还有些发抖,“女儿红一坛——”
希彦笑盈盈地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块鹅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浑然忘记了,刚才还说人家做得不好来着。
楼里的客人也都低下头,继续跟身边的友人,边吃边聊,只是声音比先前小了许多,倒有点像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朝窗边的希彦隐晦地瞥上一眼。
不多会儿,小二一溜烟儿从后堂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坛女儿红,小心翼翼瞟了希彦一眼,放到桌上,“客官,您的女儿红。”话未说完,脚上就已经做出了开溜的动作。
“小二啊,”希彦仿佛没看到小二那一脸巴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倒霉相,一副谈兴正浓、“我俩多聊会儿”的惬意模样,“你们主子……”
“主子”!
一听这两个字,小二腿又开始打颤了,脸上的倒霉相立马扭曲起来,可怜巴巴地盯着希彦,拼命地以目传“情”,无声地传递着内心的呐喊:姑娘,小的没得罪您吧?您放过小的吧姑娘,小的上有八十岁的孩子,下有三岁吃奶的老母(可怜的娃,脑袋吓打结了)……小的不想去菜市口溜达啊……
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二郎神君……哪吒三太子……不拘是什么啦,救命啊……
不知是否因小二诚心的呼唤(怨念太强?),希彦刚刚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调弦声。
希彦的注意力被吸引,扭头看去,无奈窗户纸不透明,看不真切,打量了一下这落后的“老古董”,希彦嘿嘿一笑,伸出食指,哈了口气,“咚”,在窗户纸上扎了个小洞,一只眼睛朝外看去。
嘿嘿嘿,她早就想这么干了,电视上月黑风高做坏事都是这么干的,比玻璃方便多了(方便?!你确定?!难为你大白天的一只独眼偷窥)。
小二瞪着眼睛,看着平整的窗户纸上多了个小洞,欲哭无泪,这青天白日的……话说姑娘诶,他该找她要赔偿吗?
楼里众人也是一头黑线,一个个眼角抽搐。
嗯,白色的衫子,白色百褶裙……一身的白,比她这死了姑姑的还像守孝的,柔柔弱弱,怀里抱了个琵琶,旁边还有个拉二胡的老头。
哟!传说中的小白花吗?从看到“龙源楼”起,希彦就心里有底了,已经有了个还珠,再来一个梅花,倒也不稀奇,反正这个世界不是电影,就是电视,或许还应该加上小说,总之是,人创造出来的,虚幻啊虚幻。
人生如戏嘛!一出戏,还是两出戏,不都是戏吗,一样一样!
不过,谁知道还真这么巧,这就碰到了?果然是戏啊,场景都是安排好的。
啧,可惜窗眼太小,看不见表情,不知道有没有提前哀哀戚戚地哭丧?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落霞孤鹜!
关山万里,无由飞渡,
春去冬来,千山落木,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
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歌声倒是清脆,咬字也清晰,从喉中源源涌出,倒也真称得上是【像溪流缓缓流过山石,潺潺的,轻柔的。也像细雨轻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优美的小诗。】
只是那哀哀戚戚的曲调,怎是一个幽怨、缠绵了得?
希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白花,果然功力非凡呐,就连面对红花会,都没让她爱新觉罗·希彦有半点异色,偏偏这小白花一张嘴就做到了,佩服!佩服!
一瞅跑堂小二,满脸“瘟神驾临”的菜色,希彦乐了,兴致勃勃伸手一指,“外头这是……”
小二好像也忘了希彦的“恐怖”,立马苦着脸抱怨起来,“哎哟,客官呐,您不知道啊,这白老爹父女俩上个月就来到咱这龙源楼,求着掌柜的,说要卖唱讨生活。我们掌柜的拗不过,又看他们可怜,就让他们试试,谁知道这白姑娘张嘴就唱出这么些……这么些……不着调的曲子。咱们这可是正经的买卖,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光天化日的……您说……唉,有伤风化不说,把咱的客人都给吓跑了。我们掌柜的没法,叫她换首曲子,谁知道,一说她就哭,还说什么‘慈悲’啊,‘不要欺负她’之类的话。把我们掌柜的给气得啊,差点厥过去。这现在赶也赶不走了,不让她进来,她就赖在门口,您说这……”
“这样啊……”希彦嚼着块香香的莲藕,眼睛贼亮,指挥小二,“去把他们叫进来。”
“啊?”小二张大嘴巴,瞪着希彦,他没听错吧?他刚还说费了老鼻子事才把他们赶出去,这就要他再把他们叫进来?
“啊什么啊?”希彦眼睛一瞪,“本姑娘要亲眼瞧瞧那满嘴‘愿化杨花,随郎黏住’的,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行啊?”
小二要哭了,哀怨地看了希彦一眼,终于苦逼地往门口走去。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位可是来老虎头上拔毛的啊,呜呜……掌柜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只是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您老可千万别炒了小的鱿鱼啊,小的是被逼的……
白老爹在后跟着,小白花在前,柔弱地迈着屑碎小步,低眉敛目地跟着小二进来,【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走路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从希彦侧坐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鼻子小而挺。
长得倒是不错,而且下颚微垂,恰好露出白皙优美的天鹅颈,曲线美好。
希彦眸中精光一闪,这女人,很会展露自己的优势啊,小步子迈得窈窈窕窕,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低眉敛目,但实际上却并不畏怯。
看来,脑残其实也并不见得真的是没脑子啊,可惜,见识少了点。
白吟霜跟着小二进来,在看到小二说的请她进来的“贵人”时,莹莹如波的水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
希彦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继续畅游在美食间,眼睛却瞥着她,“怎么?很失望?可惜了,叫你进来的,不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少爷,甚至连男人都不是,啧啧,浪费小美人你一番辛苦做出来的勾人表情啊。”
“啊,不,吟霜……吟霜不是……”小白花瞬间红了眼,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清泪涌上水眸,楚楚可怜地抱着琵琶缩了缩。
啧,这演技!希彦暗赞一声。
不过,比演技是吧?不知道本姑娘跟圣母花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好几个年头吗?
希彦脸上的肆意一收,放下筷子,眉宇间染上无限哀愁,再趁上先天的柔弱身段,跟紫薇圣母花七八分相似的娇美面容,潇洒张狂的一代侠女(魔女?)瞬间化身圣母花,让厅中一干人等眼睛都快瞪凸了,一边的跑堂小二张大了嘴,下巴也快掉到地上了。
“吟霜?你叫吟霜吗?哦,吟霜,想不到我可以在这里听到这么美好的曲子。我太感动了,我太激动了……你是为了讨生活才出卖这么美好的曲子吗?哦,可怜的吟霜……可是你知道吗?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侬我侬的江南水乡,满人并不喜欢这样美好轻柔的曲子。哦,可怜的吟霜,你看,你唱了这么老半天了,那些人竟都避如蛇蝎,没一个正经搭理你的,都当看戏玩儿了,难道竟没有人告诉你这些满洲男儿的喜好吗?哦,可怜的吟霜。”
乍见如此迅速的变脸,白吟霜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都停了,愣愣地看着新出炉的希彦圣母小嘴巴“balabala”,不过好在,最后一句话她听进去了——
满洲男儿的喜好!
希彦从白吟霜怀里拿过琵琶,脸颊动感地保持四十五度美好角度,双目微阖,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眉宇间幽幽哀思,纤指微挑琵琶弦,樱唇轻启: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
“噗——”
“噗——”
厅中,无数人喷了!
“噗——”
楼上包厢里,一位年轻的贵公子喷了,一口茶沫子将对面的另一位贵公子喷了个脸黑。
第十章 耗子VS小多子
一首琵琶伴奏的《好汉歌》!
难为希彦扯着嗓子把它吼了出来!
技惊四座!
龙源楼门口,路过的行人都是一踉跄,一个个见鬼一样瞪着眼睛往楼里望。
不过,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倒霉的是楼里的食客们,又喷又呛的,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端着茶壶往嗓子里直灌水呢。
后院的死马也不省心,听到熟悉的吼声,菜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扯着公牛嗓子干嚎了起来。有了带头的,旁边一溜儿的马伴儿、牛伴儿们也不甘示弱,马嘶牛叫,一阵鸡飞狗跳。
正蹲WC的龙源楼老板提着裤子,边系裤腰带边从后面冲了出来,远远地就朝前厅喊,“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啦?小六子!是谁在嚎?怎么换了这么个调调?吓人哪!”
跑堂小二,也就是“小六子”童鞋,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全身僵直,听到掌柜的喊他,脖子“咔咔咔”机械地转过去。可怜的娃,今天受的打击太多了,一惊一乍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旁边柔弱的小白花童鞋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什么楚楚可怜,什么我见犹怜,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只瞪着一双受惊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希彦。
希彦清了清嗓子,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幽幽地摇头叹息一声,“唉……音调没拔得上去啊——”
没、拔、上、去?!!
众人绝倒!
希彦优雅地走到呆愣的小白花面前,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千里之任、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加油!勤加练习!相信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技惊四座的!”然后又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有个手帕交在还珠格格身边当差,她说啊,当今圣上就喜欢这首歌,令妃娘娘就是靠这首歌勾到皇上的心,从一个洗脚宫女爬上后宫第一宠妃的位子的。”
脑补了一下令仙子优雅地扭着小腰、甩着手帕在御花园吼《好汉歌》的情景,希彦愉快地眯起了眼睛,果然心情不爽的时候,整整人比较舒服啊,尤其是看不顺眼的人。但她心中虽这样想,脸上却仍是一片真挚诚恳。
小白花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低眉敛目、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希彦其实也根本不在意她,将琵琶往她手里一塞,就坐了回去,举止神情也回复了之前的懒散随意。
“是谁?哪个王八羔子胆儿肥了,鬼哭狼嚎的,吓到了小爷的宝贝儿?”
一个鲁莽嚣张的声音从门外一路吼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大踏步进来,倒竖着眉头,恶狠狠地在大厅里扫视。本该是凶神恶煞之人,只可惜,这位却偏偏长了一副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