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6-01 11:08      字数:4925
  这话,义正词严,但意思却七扭八拐。先是捧了皇上,之后说是“有意赐婚”,而不是下了明旨,这榉就没有抗旨一说。然后又说皇上不计较,逼得皇上不能真正发怒,不然就是失了风度。最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提醒此事有的商量。
  韩谋哪能不知道康正源动的小心眼儿,只是他没想到春荼蘼反抗得这样激烈,还搭上了自个儿的侄子。而康正源这话,却正是给了他台阶,毕竟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僵,明明是喜事,最后闹成逼婚,就绝非他意。再者,若太偏向影子,就又给了别人揣测的机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必须要让春荼蘼被拴住,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总不能天高任她飞。否则,他就算不是多疑的人,也不能容忍手中有掌控不了的人和事。
  “春荼蘼,朕意已决。”他站起身,冷冷地道,“除非你在十天之内,给朕一个收回成命的理由,不年前就等着嫁影子吧。你若不担心家里祖父和父亲,尽管抗指不遵!”
  对啊,他是皇上,他可以不讲理的,也可以威胁的!哼哼,之前的案子让春家的丫头玩手段,天大的事居然轻轻松松蒙混了过去。现在,他倒是很好奇,看她还有什么办法1
  春荼蘼松了口气,但随即就是绝望。
  打官司操纵律条,是她的拿手。但她到哪儿去找理由,把这件婚事推掉?若说之前的案子顺利,那是因为皇上是撑腰的,她只要找个说得过的借口就行。可是现在,皇上摆明是刁难的人,她该怎么办?
  焦虑不安中,她被韩无畏送回了官驿。这边,郁闷气愤的皇帝由康正源陪着,在御花园里走走泄泄胸中那口恶气。
  “春家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别看恭恭敬敬的,其实她就不怕朕。刚才那样朝中大员也不敢,她就那么直接驳朕的面子。”韩谋随手拉了拉衣襟,好像那里顶着一小股火。
  “她毕竟是个姑娘。”康正源陪笑道,“别看在公堂上冷静理智,但牵扯到姻缘事,立即就是不识大体的小女儿态。可是皇上,您不能怪她,到底事关嫁人。”
  “你也为她说好话我看她是野性难驯娇娇柔柔的,脾气倒硬。”韩谋停下脚步望着康正源,“小正无畏说喜欢她,朕瞧着不像是假话。其实朕早有察觉,只是以为无畏会重大局。年轻人,谁没从这时候过来过,风流些不要紧,喜爱一两个姑娘也没关系,但事关他的婚事,朕自有打算。若要把春荼蘼赐他为妾,朕又觉得辱没了那丫头。她在律法上的见解,朕确实心爱。可入了贤王府,她就再不能上公堂,岂不可惜?影子,是会包容她的,朕是为她好。”
  康正源垂着眼睛,怕自己英明的舅父看出心思。但他确实很惊讶,因为皇上居然认为给表兄做妾,是看低了荼蘼。要知道表兄是天潢贵胄,荼蘼只是军籍出身,所以,这个评价真的很高啊!也证明皇上是真的看中荼蘼。他忽然感觉到,皇上突然赐婚,肯定是有私心,但未必没有替荼蘼考虑。
  “小正,你也心悦于她,是不是?”正沉默,韩谋突然又问。
  康正源一怔,决定不说谎,点了点头。因为在皇上面前掉花枪是很有压力的,也很容易被识破,不如老实些。
  “只是······”他话题一转,“我对荼蘼发乎情、止乎礼,知道我的婚事该由皇上决定,所以……既然不能相守,不如远离,免得陷下去。如今做朋友知己也不错的,不似表兄那么烦恼。”
  “那丫头长得还不错,又神采飞扬,骨子里桀骜不驯,也难怪你们动心。”韩谋叹气,似烦恼又似赞赏,“少年人,只觉得胭脂马驯来才有滋味,岂是普通士族家养出来的可比?一个个只会梳妆打扮、争风吃醋,在长安策马扬鞭,就觉得是天之娇女,还要沾沾自喜。和春荼蘼比起来,倒是那丫头才像我大唐贵女。”
  这话,春荼蘼没听到,不然会深感欣慰,也会感到前途光明。因为大唐的皇上,竟然是思想是极为开明的人。在这样的最高领导人的统治下,大唐的律政事业一定会有发展的。
  “无畏怎么就不像你,理智一些呢?明知不可为,而非为。”
  “那是因为表兄与她相处的时日多,情难自已。”康正源摊开手,同情地道,“之前,他也曾保持距离的,还以韩叔叔自居来着。”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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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跟我走吧
  此时,“韩叔叔”已经送春荼蘼到官驿门口,顺手递给她一瓶药。
  “这个……”他指了指春荼蘼的额头,“从御医局拿的上好伤药,两天就会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
  虽然有额前碎发挡着,但刚才叩头太用力,春荼蘼脑门上青紫一片,还隐有血丝渗出,看得人分外心疼。
  春荼蘼点点头,实在没心思再说客气话。
  只是当她转身就走之际,韩无畏突然拉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随便嫁给什么人的。了不起……你可以嫁给我。虽然你长得也就算将就能看,但为了挽救你,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做……正妻。”他开玩笑说似的,其实只是保护自己,不是不真心,而是害怕。
  他喜欢她,却知道她对他没有别的心思,若被拒,他怕承受不起,将来见面时会尴尬。他是个勇敢人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胆怯了。可能,因为从小到大习惯一切都顺理成章,习惯所有事都是别人主动给予。要知道没有经受过挫折的人,是无法面对不确定的东西的。
  “谢谢你,许我正妻之位。”春荼蘼深吸一口气,真心感激,“但还有十天时间,我会想出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的!”
  不是她不领情,而是两人的身份差异太大,所以她从未把双方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朋友。如今韩无畏虽是好意。但她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断了人家的前程和姻缘?韩无畏是皇族中人,是贤王世子,将来会承爵,会被皇上重用,势必定要娶士族贵女。而她若占了正妻之位。也许会让他以后的几十年都会后悔。
  那时,长辈们不喜欢她,官场上的人会嘲笑他妻子的出身,而她又是不允许自个儿的男人娶妾的“妒妇”。可以想见,两人的后半生就要在互相不满和伤害中渡过。所以她宁愿留一个朋友,也不愿意毁掉一个男人。哪怕,她现在特别需要人来救她。
  害怕吗?害怕!可是她要装成无所畏惧,然后用尽一切努力。
  韩无畏嗯了一声,其实很想说:他那位皇叔固然英明神武,同时也是绝对不容人违逆的性子,说一不二。如果不是他死赖活挨的。如果不是明旨还未下,这件事就如板上钉钉,再无余地。荼蘼虽然聪慧,于律法一道更有独到见解和手段,但终究皇命不可违,很难找到说服皇上的办法。另一方面,他隐约有些不希望荼蘼成功,因为那样,她就不得不嫁他……只要她成了他的人,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让她也喜欢他。
  可是,还没想完,再抬头,心上人已经进了官驿。
  春荼蘼回到自家住的小院,就见春青阳迎了上来。
  她努力控制脸色,不想让祖父看出焦虑,但毕竟是祖孙。哪瞒得了?春青阳怔了怔,立即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春荼蘼知道隐瞒没有意义,干脆拉祖父进屋,实话实说。春青阳听到。又惊又怒,惊的是春荼蘼带来的消息,怒的是自家孙女明明帮了皇上,可龙椅上那位怎么能恩将仇报?
  这场惊动天下,却以玩笑形式结束的官司,别人不知,春青阳还是隐约猜到点什么,只是孙女不说,是因为知道得太多,终究会有麻烦,所以他就不问。但这不代表,他完全蒙在了鼓里。也因而,他知道影子是什么人,不提影子年纪太大,还断了一臂,单说他的身份地位,就已经极为不合适了。
  他的孙女,是他捧地手心里的宝贝,就算他军籍出身,还操了狱卒的贱业,可也不能容自家的宝贝这辈子成为牵制他人的棋子。他的孙女要嫁给个大好青年,被如珠如宝的爱护着,夫妻恩爱,将来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不是嫁入皇家,而且还是见不得光的!万一有个宫变什么的,孙女生的孩子都可能不得善终。所以,他拼了老命,也不会让这桩婚事成功。
  只是,要赐婚的那个是皇上啊!他一个平头百姓,要怎么抗衡?一个不小心,送了他的老命倒好,可却会连累到儿子和孙女!
  “祖父,还有十天时间,我会想想办法的,您不要着急。若气个好歹,孙女就更没有人能指望了。”看到春青阳面色发白,手也抑制不住的颤抖,春荼蘼怕了。
  实在不行,就顺从了吧?影子还是不错的,假如不是作为老公的人选,还挺可爱。她不能为了自己自私的、想在古代寻找真爱的、幼稚可笑又不切实际的愿望,伤害到祖父和父亲。以卵击石这种事,她自己做来没有压力,但若伤害家人,她宁愿认怂。
  只是说完这话,眼圈控制不住的发红。一想到两辈子都要放弃爱情,一想到要被一个当成叔辈的男人抱在怀里,她真的、真的、绝望又害怕。她才发现,其实她并没有多强大,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她的发展是在有人支持的基础上,父亲、祖父、韩无畏和康正源、皇上、甚至是夜叉,一旦离了这些,在制度的不完善下,她真是脆弱到无能的地步。
  其实她这么抗拒嫁给影子,也不只是因为感情因素。而是她知道一旦那样,她也成了困在笼子里的小兽。被皇上操控着、监管着,就像进了监狱,表面自由,甚至还能荣华富贵,但实则不能擅动分毫。还能上公堂又如何?还能以她喜爱的律法为业又如何?不过成了皇上的御用状师,她要除暴安良的理想也破灭了。
  这时候,她突然理解了影子不管不顾大闹那一场的心思,那种要鱼死网破的决心。原来被困住是这样一种感觉,令人恨不能毁灭一切才好。
  可是,她却不能。
  “我去翻唐律。”她努力表现出有信心的样子,“户婚律中有好多法条,规定了能成亲或者不能成亲的条目,我一定能找出漏洞可钻的。”说完,她就跑到自己房间,开始苦读。就算她能把唐律倒背如流,就算她明明知道没有任何律法条款是针对皇上赐婚的,但这是她惟一能做的事,因为熟练运用律法是她最擅长的。如今,她也只能沉浸在律法世界里逃避现实!
  她废寝忘食,头不梳、脸不洗,也不好好睡觉,困极时,就趴在桌子上瞄会儿,而且谁也不见。若不是小凤和过儿逼着,可能连饭也不吃,只不停的喝水。一连五天,她着魔般,好像要把韩无畏送的那套唐律看穿,找出根本不存在的法条。她这样,看得两个贴身丫头掉了眼泪。
  她们当然也知道了事件的起因,心中虽然不满,却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发愁,最后小凤一咬牙道,“不如由我代嫁,洞房之夜一刀宰了那个影子。小姐救了他,他为什么还起这个歪心思?太没有良心了!”
  “他未必知道这件事,是皇上乱点鸳鸯谱。”过儿咬着牙道,“我看皇上是根本没谱,这样的人还当什么皇上?”
  “嘘,小姑奶奶,你小声些。”窗外传来一刀压低的声音,“还嫌不够给小姐添麻烦吗?小凤的主意也趁早歇了。你那样做,等于打皇上的脸,春家不满门抄斩才怪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小姐跳火炕!”过儿气得哽了声。
  “未必就是火炕,再说不是有韩大人吗?”一刀道,“大萌已经到韩大人那儿去了,随时注意动向,随时通报消息呢。你们俩个老实点,别再出幺蛾子!”
  “你才要老实点。”过儿推开窗子,对站在窗根儿下的一刀低吼,“小姐才累极了,歪在塌上睡会儿,吵醒了她,我先找你算帐!”
  而春荼蘼尽管疲惫之极,但却因为心中有事,睡得极浅。不过,过儿他们离得远,她并没有听到争执声。反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突然有人贴近的感觉,好像有异样的冷风,吹拂着她半边身子,又像有阴影把她温柔的拥抱,正是那种感觉,惊醒了她。
  她坐起身子,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近乎迷茫地低语,“上回你说了那些话,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沉默了片刻,又不确定地轻声叫,“夜叉?”
  “在。”
  “来干什么?”
  “跟我走吧。”夜叉上前一步,伸出手,却没有向前,而是停在半空,“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