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6-01 11:05      字数:4920
  而当他放弃追寻,夜叉才又探出头来,看到春荼蘼被祖父和父亲包围着,脸上挂着幸福而安心的笑,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他贪恋的又望了一眼。之后毅然远行,直到融化在黑暗之中。
  似有所感,春荼蘼在父亲怀里侧过了头。
  当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倒是韩无畏大步走过来的身影填满了整个空间似的。其实。与她真正擦身而过的,又是谁呢?还能……再见面吗?
  “荼蘼,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急切的问话,令春荼蘼心中莫名的惆怅消散了。
  “当时我衣服烧到了,头发也沾了火星。”春荼蘼见有外人在场,早就编好的谎话顺嘴说出,“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一个人把我拎出来,丢到墙后面就走了。想必。是路过的侠士。当时他拎着的我后衣领,我也没看清他长得什么样子。但我的头发……”
  头发早就剪掉一多半长,本来齐腰的,如今只是齐肩,就为了塑造被火伤害过的形象。其实,她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只是布置来布置去,有了点好玩的感觉,到后来恶搞了一下自己。
  “像是用刀剑割的。”韩无畏只看了一眼就道,“怕是见到你的头发也燃到,顺手帮了你一把,不然你的头脸铁定要烧伤。只破相还好说,就怕连命也没了。说起来,你运道真好,遇到路见不平的游侠儿。不然……”他看看她衣服的下摆。
  其余跟来的众人,不由得顺着韩无畏的目光望去,满眼看到一片焦痕。再想想刚才那场大火的凶猛和诡异,不禁都是后怕。
  春荼蘼极快的瞄了韩无畏一眼,快到连他也没有发觉,就立即收回了目光。是的,她有些狐疑,因为韩无畏似乎很是配合。难道,她有什么破绽?其实让韩无畏知情并没有关系,就是她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能被人看出来。
  “我已将此事报了衙门。”春青阳当机立断,恭敬地对四周团团一礼,显示出家主的稳重知礼,“各位高邻受了我春家连累,却还倾力相帮,不计得失,此等大恩,日后我再亲自登门请罪、拜谢。现在天晚了,还请各位回家休息,我带着儿子孙女也先去找家邸舍安顿,有什么事,明日白天再说吧。”
  “这么晚了,去哪里找邸舍,不如在我家将就一晚。”有好心的邻居说,“咱们里坊没有大富贵的人家,但各家屋舍却还尽够,哪里挪不出三四间来。”
  “是啊是啊。”很多人附和。
  春荼蘼有些汗颜。
  她是宁愿破财,也要和极品亲戚划清界限,所以才演了这场逼真大戏,甚至不惜烧掉自家的房子。虽说努力不让邻里间受到损害,但多少也惊到了人家,可如今,大家却还这么好心的伸出援手,让她如何能好意思?
  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的。她想以法律维护相对的正义,帮助弱者,看来是做对了。
  “不敢麻烦各位高邻。”春大山也对周围的人诚恳的施礼,借机说出提前商量好的话,以造成有利的舆论,“我春家来洛阳前得罪了人,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只怕是遭人报复。所以在没有解决之前,不能再连累各位。各位厚意,心领。”
  “怕他个甚,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王法了。”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气愤地低喝道。
  春荼蘼又有感慨:古代人果然比现代人更具有英雄主义的气质,也更加有正义感啊。
  “我在洛阳有间别院,春世伯不如移步前往。这样,即不用麻烦去找邸舍,若有事也不会牵连他人。”韩无畏突然插嘴道,“这次我来洛阳公干,倒是带了不少人手。正好帮你们找找那为非作歹之人,必定让他再不敢轻举妄动才行。那时,大家就都平安无事了。”
  春青阳看了儿子一眼,又见孙女衣摆焦黑。短了一大半的头发披散在瘦弱的肩膀上,看起来好不可怜,当下再不多想。也就点头道,“那就劳韩大人了。”
  “多谢韩叔叔。”春荼蘼也弯身一礼。
  韩无畏略怔,随即暗笑。他刚才那声“世伯”是冲着春青阳叫的,所以论辈份,他与春大山平辈,也就是荼蘼的叔辈。蓦然间,就想起之前和小正聊天时的闲话。那时,他就是以叔叔自居呢。可是往后他有点特别的打算,所以这个辈份应该扳一扳才行。
  他穿的是军装,腰带上配的玉符,显示他在武将中的品级不低。而他这样的人与春家论了交情。还很熟悉的样子,明眼人立即就明白这是春家很有背景的亲朋,当然也就不多事了。
  大家客气了几句,就各自回去,春荼蘼一家聚齐,依言去了韩无畏在洛阳的别院。
  那处别院离春家所在的荣业坊不远,就是隔了一个坊区的道化坊。这边达官贵人不少,韩无畏的别院虽然不大,却也是规整的三进。建筑和装饰的风格,与韩无畏本人爽朗大气的气质相符。但此人在各地似乎都有别居,可见是真正的有钱人、太子*党。哪像她,烧个房子肉疼了好久。不过在春家修缮期间,暂时借住在这里应该可以吧?
  最方便的是,这处宅子显然长年有人打扫。还有训练有素的管家和家仆,他们一行人来得算突然,前面韩无畏只派人说了一声。可当他们到达,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春家被安排在紧邻着主居的客院,还拨了两个仆妇侍候着。到了地方,“重伤”的过儿立即翻身而起,手脚麻利的和小凤一起,取了才准备好的热水,侍候春荼蘼快速简单的梳洗,之后就一起到客院的正房去问安。
  这一趟戏演出来,春氏父子本就紧张,结果还出了意外状况,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真的是偶遇游侠,把我拎到墙外面去了。”春荼蘼再三向祖父和父亲保证,虽然她没有说实话,但夜叉的身份不能暴露,她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属于善意的谎言。
  “我衣角上也是真的着火了,我当时吓得不行,灭火时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那位大侠可能以为我晕倒,就把我拎到后墙外。后来我是撞了头还是怎么的,反正真的失去了一阵知觉,不然早就跑到前面来跟您们说,何至于等到那时候。”春荼蘼的右手,无意识的抓紧胸前的衣服。
  那人,他的后背,坚实温暖的感觉仍在。
  “对不起,让祖父和父亲担心。”她有些抱歉。但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不可能事事算得到,总会有意外发生。可也不能因为会有意外,该做的事就不做。
  这样也好,大房和二房会更相信吧?
  “那你伤到没有?”春大山上下打量女儿,担心的是这个。
  “没有。”春荼蘼失笑,“就是头发,没个两三年,长不成原来的样子。”此时,她梳不了发髻了,只拢起来,以一只玉梳扣在脑后。在她看来,其实还蛮漂亮的,而且也好打理。
  “可是,那时有个人在我耳边说话,告诉我你平安无事,就在里坊的后墙外。”春青阳皱着眉道,“那人,可是救你的游侠儿?”
  第七十三章 这叫免疫力!
  “正是。”春荼蘼点头,“我求他去的,怕您着急上火。他是等到我醒后才走的,之所以行事隐秘些,是怕说出去不好听。”
  她身为女子,却操贱业,成为状师,名声已经很坏了。如果大声嚷嚷,说她和一个看不清脸的游侠儿大半夜相处了至少半个时辰,那她干脆自己浸了猪笼算了。大唐风气再开放,也是有限度的。
  “再不能由着你胡闹,冒这个风险。”沉默了半晌,春青阳咬牙做了总结。
  春荼蘼知道,这是祖父吓着了,才会这样,连忙挥手,让过儿和小凤下去,然后劝道,“祖父,你可知道一句话?有千日做贼,却无千日防贼的。按理,我不该说本家长辈的坏话,但您心里明白,若咱们三房不能摆脱大房和二房,以后的日子就有大麻烦!我常听人家说,娶妻不慎毁三代,您不能让某些人总惦记着我爹,然后连亲孙子也耽误了吧?”
  一边,春大山脸就涨红了,又羞又恼。
  “万一他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尽管我上有祖父和亲爹做主,下有自己拿主意,可咱家身边总蹲着算计的人,那可真是防不胜防。若我着了他们的道,毁了名节,这一生就毁了。”春荼蘼又把话拐到自己身上,故意说得严重些,加强说服力,“您不要以为他们做不出来,为了利益,黑心肠的人太多了。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应该比我明白啊。但是呢,他们毕竟是亲戚,除非把他们全宰了,不然想完全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谁让咱摊上了呢?自认倒霉吧。可是分了家,就能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亲戚”和“一家人”是有很大区别的。除非他们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不然也牵连不到咱们家。顶多就是他们以后打听到三房发达了,再来打秋风、占便宜,那时您连面儿也不用露。不过是银子打发罢了。谅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因为分家是他们提出来的,不妨再让他们扔下点狠话,只要咱们占住理儿,到哪一步也都能堂堂正正,以后更不会影响到家声和我爹的官声。”
  她的意思是告诉一直内心纠结的祖父,这一切设计和损失都是值得的。不狠一点,大房二房就不会相信。继而主动远离三房。因为对那些贪婪的人而言,只要有一丝利益所在,宁愿自身受些损害也不会撒手。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怕就算造成了英、潘两家要对春家不利、甚至会危及生命安全的假象,若大房二房为贪利而赌狠怎么办?毕竟在范阳县时,韩无畏和春家走得很近。这是很多人知道的。若他们认为皇权最大。英潘两家早晚会罢手,因而死撑着呢?好在,现在韩无畏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正好借机把那两房人最后的侥幸心理完全打消!
  而她这样掰开揉碎了给春青阳又详细解释了一遍,春青阳心中终于略好受些。之后她又把后面的计划说了说,春氏父子心中有了底,反倒踏实了。
  眼看天色渐明,东方出现鱼肚白。春荼蘼干脆也不睡了,见旁边的主院还有灯火,就去找韩无畏。大约他是男人,还是个武将的关系,夜里的院子都没有落锁,被她轻易找到。
  “看来你真的不要名节了,居然大半夜独自过来。”韩无畏笑道。
  他换了便装,雪青色丝罗袍子和同色的撒脚裤,赤脚麻鞋,薄而贴身的料子随意贴着他健美有力的身材,隐约着肌肉的起伏,头发高扎一束,没有戴冠。他就站在窗前,手中拿着块雪白的软布,轻轻擦拭着一柄短刀,神情专注,却腾得出空对她说话,整个人似乎被强悍和温柔两种情绪所包围,带有一丝懒洋洋的美感。
  春荼蘼的目光定了定。
  他笑了,“怎么?不会被本都尉的美貌迷住了吧?”就喜欢她这种满不在乎,理直气壮的态度,倒显得正派自然,心无杂念。她若是个婆婆妈妈、大惊小怪、凡事都要依从规矩礼法的女子,或者……他就不会放在心坎里了。
  可他一句话,却完全破坏了气氛,逗得春荼蘼忍不住弯了眼睛,发出“切”的一声,“韩大人,您那也叫美貌吗?比我爹差远了好不好?”
  “也是。”韩无畏夸张的叹了口气,把刀和软布都放下,施施然走过来,落坐,自己倒了杯冷茶喝,才又说,“春大人英伟,你日日见之,天下美男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叫免疫力!春荼蘼心中给他补充。
  却见他又挑挑眉,“不过你刚才见到我,眼珠子至少有两三息没有转动,这不是看傻了眼吗?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自有过人之处啊,哈哈!”他就这么咧开嘴笑了起来,令春荼蘼哭笑不得,不禁连连莞尔,心情大好。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他这么自恋的。突然想起《灌篮高手》中的樱木花道,他自夸:我是天才时,模样和韩无畏一样。怪道人家都说,日本全学大唐呢!
  “韩大人,敢情您后背长眼睛了?怎么知道我眼珠子没动?”
  “哦,感觉的。有些事情,不用看,心里也知道的。”他忽然一本正经,话里似有含意。
  春荼蘼登时有点心虚,连忙导正话题,“韩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公干。”
  不能说,他是听说她接了两大家族争地的案子,怕她顶不住,才没事找事,硬挤出公务的机会,只为来镇镇场子吧?可是他到底小看了她,在那样的压力下,她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不仅毫发无伤,还能得到好处。
  “怎么恰好赶来?”春荼蘼又问。
  “去看望了潘老和英老。”韩无畏给春荼蘼也倒了杯茶。“一个是结过亲、远到无可追的亲戚,一个是军中前辈的本家,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