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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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块 更新:2022-06-01 10:59 字数:4737
“案子有进展了?”她也不装傻。
“金一什么都认了,实在太突然了。想必……证据里会有很多引人怀疑的地方。罗大都督是武夫,看不出来,可逃不过我这大理寺丞的眼睛。”康正源极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花招和目的。而且他知道,这绝对是春荼蘼的主意。少不得,他那表兄也起了大作用。毕竟,金一被罗大都督死死盯着,不是谁都能接触的。
他好奇的只是,一介平民,没见过世面的小小秀才,怎么就有胆魄依计而为?难道金一就不怕春荼蘼陷害他吗?当然,春荼蘼是不会告诉他昨晚夜闯之事的,相信韩无畏也不会说。
“康大人保重身体吧。希望疑犯也能平安无事。”春荼蘼没有明说,但她相信康正源能够明白。这件事不知道到底牵扯到什么,谁知道罗大都督会做到哪一步?而案子既然到了康正源手里,罗大都督就不能完全插手了,他还会继续施加压力吗?甚至,他会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丧心病狂。直接威胁任何知情者的生命?可是,既然韩无畏敢于这么做,必然是紧信康正源的能力,而且他也肯定有保证安全方面的后招。这些,根本不用她操心。
“放心吧。”
三个字,勿需多言。除非罗大都督敢造反,不然他就动不了有了准备的韩康二人。
春荼蘼好好回到自己的院子。该吃吃。该喝喝,又跟父亲练了两招拳法。她知道自己那是花拳绣腿,春大山陪着她活动活动而已。过儿在一边做着鞋,笑呵呵的看着这父女二人。其情其景,若是身在范阳县的家,绝对是温馨美好的下午。
“我好想祖父哪。”春荼蘼掏出帕子,秀气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微汗,叹道。
“已经腊月十五了。希望这边的案子快结束,那时咱们就能回家过年了。”春大山安慰女儿道,但他的眉尖几不可见的轻蹙着,显然也为最近的事情担心。
春荼蘼一见,连忙把话题扯开。
晚上,打发了过儿去睡觉后,她不知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北方的深冬之夜,寂静冷清,约摸三更天的时候,似乎还起了风。寒风在房前屋后游荡,发出凛凛的吹动声。她侧身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不知道,韩无畏那个家伙,还会不会像昨天一样摸进来。如果他再这样,她绝对要怒一把,不能给他好脸色。
他昨天说娶她,语气轻松随意,她根本就不当真。但身在古代,她也必须表现出古代闺阁少女的风范来,显得太随便了,以后别人就不会尊重她的。
正想着,门扉忽然轻响了一下。若非春荼蘼一直保持着清醒,还集中着注意力,可能会以为是风吹动门窗摇晃。
她不禁暴怒,心说你韩无畏也太过分了!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枕头,向门边扔过去。同时心中遗憾透顶,为什么没拿点板砖一类的东西砸。
“快滚!”她低声怒喝。
然而,瞬间,她发现情况不对。来人不是韩无畏!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身上的汗毛突然全竖了起来。
有杀气!这传说中的东西她从来不理解,但此刻,却深深感受到了,好像死神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扼住她的喉咙。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生存的本能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和肾上腺素,让她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也许是这两天练拳脚,动作麻利了许多。
总之,当匕首的寒光闪过,她猛然身子歪倒,滚到了床里面,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但尽管如此,那凶器的寒冷仍然震动了她的心神,身上还不知被什么刺了两下,针扎般的麻痛。之后她想张口呼救,却不知怎么发不了声。再动,身子也僵住了。
那杀手走上前来,全身包裹在黑色里。可能没预料到春荼蘼躲开了,他咦了一声,之后又笑道,“好货色啊,直接杀了倒可惜,不如先快活快活。”说着,伸手同春荼蘼抓来。
春荼蘼害怕了,重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害怕。
然后,她看到在那刺客的身后,浮现出一双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就像有狼潜伏。
第七十五章 不宜宣扬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
春荼蘼甚至什么也没看清,也没来得及做第二次反应,那个刺客就无声息地倒下去,浓烈而潮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黑影重重中,她只感觉身上再度产生了轻微的刺麻感,接着就恢复了自由,周围也恢复了死寂。惟有夜风,猛的灌进屋里,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
有人要杀她,有人救了她。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甚至没有一句话。就像突然做了个极可怕、极真实的噩梦,然后又猛然惊醒。
她蜷缩在床里没动,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此强烈,她必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能像电影慢放一样,一帧帧回放前一刻的画面。
她肯定刚才的那一幕是真实的!照理说,光线昏暗不明,她没有练过武功,目力和普通人一样,不应该看到什么。而人类,就算是绿眼睛的,也不可能在半夜冒出绿光,毕竟不是野兽。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认出了救她的人,在黑暗中清楚的撞进了那双眼瞳。
那个军奴!
就算他也全身包裹着黑色衣服,还蒙着面,但她认出了那双眼睛。不是痴呆的、不是空洞茫然的,不是死气沉沉的,而且锋锐凛冽,像绿色寒冰,偏又寒极生热,蕴含着强烈的生命感。
难道她因一念之善而搭救的人,并不是普通人吗?很可能是这样。哪有普通人会令上过战场的战马和狩猎用的猎犬害怕得不敢靠近?哪有人能在风雪的户外待这么久而没有冻伤?哪有人可面漠视肉身的伤害,连呼吸都是冰凉的?
可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又为什么陷入了军营做了军奴。还受到那样的虐待和屈辱?他救她,貌似是报恩,可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她?还那么及时赶到了?
照金一所说,这件巨盗案有可能是胡人所为。而这军奴是半胡半汉,那么,本案和他有关系吗?他之前被困在军营中。难道说现在已经成功逃脱了吗?若他真是做案人,那天她在军营外救了他,会不会因此把她自己和她家老爹牵连进这个案子?
深夜遇险,英雄救美,应该是挺浪漫的事,但对春荼蘼来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生怕好心办坏事,冥冥中给春家带来灾祸。
她不后悔心存善念,而那军奴肯来救她,且瞬息间就消失,还蒙着面。一个字也没说,似乎是生怕被她认为出来,也应该不想连累她。所以,她应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装作惊慌失措之下什么也没看到,只圆了今晚这个慌就行。虽然她很好奇这军奴的身世,但必须忍住不去打听,以后回了范阳,尽量别再来幽州城了。
有的人。是不该招惹的,因为有的秘密,不是随便能揭开,后果也不是随便能承受的。她大多数时候不是个鲁莽的人,而且有家人的存在,必须谨慎。
可是。到底是谁要杀她呢?窃贼?罗大都督?肯定是这二者之一,因为她在幽州城没有仇家,除非是有人不想让她插手案子,找出真相!这是惟一的解释!
前因后果推测了一遍,自己要保持什么态度也想清楚了,春荼蘼这才下床。其实,她只花了一点时间思考,但浑身却都冻僵了。赤着脚踩在地上,感觉又凉又湿,她犯起恶心,甚至不敢点燃烛火去看,只随便从椅子上抓了件外衣披上,就哆嗦着走了出去。
“爹。”她敲响了隔壁春大山的房门。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拔刺客,所以尽管不愿意父亲担心,却还是不得不叫醒他。何况房间里应该有大量的血迹,她无法含混过去。
春大山睡得极轻,若非刚才的事,半点声响也没发出,他不可能无所知觉。此时,春荼蘼只敲了一下门,他就醒了,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点燃了蜡烛。
北风呼啸,但月亮却高悬于空。春大山打开门,借着月色和从房间内传来的微弱烛光,就看见女儿披着皮袍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心头骤然柔软,轻声道,“怎么?做噩梦了吗?快进来。大姑娘了,还会怕……”他问着,低头间,蓦然看到女儿还赤着脚,唬得连忙拉春荼蘼进屋,抓起被子就往她身上盖。
“你这孩子,做了噩梦就叫一声,爹马上就会过去。不然,叫过儿陪你也行啊。这么大的风,怎么自己往外跑,受了寒怎么办?来,喝口热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从壶中倒了杯茶,塞到春荼蘼手中。挺大个男人,在女儿面前就像个老妈子。可他越是啰嗦着责备,春荼蘼越感觉平安温暖。
冬天,为了给茶保温,有条件的家里,都会备着一种小铜炉。就放在桌子上,只比手炉大一点,上面可以安放铜壶,整夜温着水。
春荼蘼握紧茶杯,让她那乎乎的感觉从手心直达心底,情绪又稳定了一些。而这时,春大山又忙着找自个儿的衣裳,想把女儿的赤脚包起来,倒顾不得自己冷了。只是他才蹲下身,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登时吓了一跳。
“你哪儿受伤了?”他吓坏了。
“爹,你坐下听我说。”春荼蘼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所以,您听到我说的,千万不要乱了方寸,更不要着急。”
“爹不急,你快说!”说是不急,但肩膀却瞬间绷得紧紧的。
“刚才有人要杀我。”春荼蘼深吸一口气,看到春大山的脸色即刻僵住,连忙接着道,“然后又有人把我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确实没有受伤,爹你别担心。”
春大山一把把女儿抓起来,前后左右的看,“真没事吗?真没事吗?别怕。告诉爹,凡事有爹呢,你真没事吗?”
“爹,我非常肯定。我一点伤也没受,就是吓到了。”春荼蘼抓着春大山的手,很认真的说。“我脚上的血是踩到的,那个刺客被救我的人伤了。”
“现在人呢?”春大山咬牙忍住颤抖。
他害怕,不是怕别的,是怕女儿出事。若没人救女儿,明天早上他会看到什么?他不敢想!
“不见了。”春荼蘼咽咽唾沫,“救我的人把刺客打伤后,直接拉走了。”
“你怎么不呼救?”
“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她没说突然失声,又突然恢复的事。是点穴,精神控制或者是邪术,她分辨不清楚。那感觉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自然。那个军奴的事,她是不会和父亲提起的。否则,父亲会去查,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进更可怕的事?
“我去看看,再去叫人。”春大山迈步就要走,被春荼蘼死死抓住。
“爹,别忙,忙则生乱。”她低声撒了个娇,“再者。女儿害怕,爹不要离开。”
“爹不走,先弄点水给你洗洗,再穿好衣服。”春大山安抚道,“今晚不睡了,我这就把过儿叫起来。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就不信,有我春大山在,谁敢伤害我女儿!”
“我和爹一起。”春荼蘼拉着父亲的衣袖不放,“现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有什么事也等天亮了,回过康大人再说。兴许,刺客要杀的并不是我,黑灯瞎火的找错了地方也说不定。此处虽是偏院,却紧挨着隔壁的正院。另外,这事情是半夜发生的,爹若闹起来,近则打草惊蛇,远则对女儿名声有碍。”
春大山听说有人对春荼蘼不利,暴怒攻心,此时听春荼蘼说了这几句话,略平静了些,觉得自己是太冲动了。毕竟,有男人半夜摸进女儿的房,好说不好听。女儿就算没事,闹大了也架不住长舌妇们胡说八道。
这件事,是得捂着点。
他若知道韩无畏半夜去过春荼蘼的房间,尽管是为了公事,只怕也会暴跳,管他是不是上司,非要杀人不可的。
依着春荼蘼的意思,父女二人先是叫醒了过儿,之后由过儿侍候春荼蘼洗了脚,穿好了衣服,然后一家三口就吹了灯,摸黑坐在春大山的房间里。因为心中有事,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到天亮。
春大山不放心女儿单独待着,只好叫过儿到康正源那边报告。很快,康正源亲自来了,一个侍卫也没带,直接进了春荼蘼的房间。就见房间的门闩不知被什么利器割断了,切口极其平滑,严丝合缝的门框上只刮掉了一层渣皮,却没有其他大损伤。
房间内,并无剧烈打斗的痕迹,就是一个枕头滚落在门边的地上。若非床前脚踏处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昨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康正源皱紧了眉,“偏院里,我本安排了人手巡逻,看起来远远不够。”说着,又转向春大山,“是本官的疏忽,等此间事了,再亲自向春小姐请罪。至于今后,春队正放心,今晚我会再多派人手,绝不会让春小姐再受到惊吓。但这事……不宜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