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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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块 更新:2022-06-01 10:59 字数:4749
说起来,罗大都督真是流年不利,丢了东西就算了,偏偏身边的好事都变成了坏事。
迎接康正源,是为了借康正源嘴,向皇上禀明幽州在他的治理下有多么稳定。可没想到出了巨盗之案,碍着皇差的面儿,他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做派不能施展,手段用得谨慎小心。不然他直接掀起腥风血雨,也未必不能在第一时间追回赃物。可到头来,还是得罪了大理寺丞大人。
请来韩无畏,是为了和京中勋贵兼下任大都督搞好关系,也算是为了给那些不能随他离任的老部下们铺人情路子。何况,他那两个女儿还恨不得瓜分了这两位年轻权贵。而请韩无畏帮忙带兵搜寻贼盗,也是无奈之举。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韩无畏已经无法被轻易打发走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两个他极力要拉拢的人,现在却成了两颗钉子,楔在他前进的路上。
不过春荼蘼对罗大都督这种人并不同情,她就是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韩无畏要如何带她去大牢。罗大都督对康正源都下手了,自然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与本案有关的人和事。那韩无畏要怎么做呢呢?
当晚三更天(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时候,答案揭晓了。
春荼蘼这才发觉,她的思维也进入了一种定式,结果要被韩无畏打破。韩无畏确实没办法带春荼蘼去大牢,却把金一这个重得不得了的重犯带到了她面前。
这么晚了,春荼蘼自然已经睡下了,只是不太安稳。所以,当房间里进了人,她立即就惊醒了,猛然坐起。好在尖叫声还没出口,韩无畏已经轻声道:“是我。”
“你吓死我了。”春荼蘼有点生气“转过身去!”
春荼蘼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巧的偏院,离康正源下塌的正院不远。院子中有一正两偏三个房间,春大山心疼女儿,硬逼着春荼蘼住的正房,他和过儿分别住在左右的偏房。
夜已深,房间内没有点灯,不管韩无畏为何而来,春荼蘼叫他转身,是想要套上衣服。
“不用。”
“不用?什么叫不用!”春荼蘼怒了。
难道,要她当着他的面穿衣服,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小声点儿。”韩无畏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笑意,但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间内已经亮起灯火。
春荼蘼吓了一跳,连忙裹紧被子,能视物时发现,她床前五六尺处的地上,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背对着她,看那矫健的身姿,那宽肩窄腰,就知道是姓韩的混蛋。他这是摆明非礼勿视,虽然他大半夜闯进姑娘家的卧房,行为已经等同于yin*贼了。而正对着她坐的人,身上套着个麻袋,只头部露了出来。不过他也看不到春荼蘼,因为眼睛上蒙着块厚实的黑布。
至于说他长什么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反正猪头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而且是掉进染缸的猪头,青青紫紫,伤口遍布。可以想象,脸上如此,身上如何了。
春荼蘼看清此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就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有句话叫,山不到我面前来,我就到山前去。同理,她进不了大牢,韩无畏就把人弄到她的住处。看韩无畏的装束,不是平时爱穿的军装,而是夜…行…衣!他居然不顾身份,直闯到大牢里。可是,他既然能爬墙头,能偷入闺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贵族子弟,尤其他这种等级的,尽管有时会行事胡闹,但总体上是很讲规矩的,但像韩无畏这样说好听点叫潇洒不羁,不好听叫肆意妄为,完全无视行为准则和社会礼法的人,真是少见。不,是奇葩!
“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韩无畏又道:“你要知道,不仅大牢防守严密,此地也有很多暗哨。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料理了,等他们醒后也只会怀疑,不会发现什么。你只要小声些,不让隔壁听到动静就行。我们坐在地上,也是怕灯影映上窗纸。”
“你这么细心体贴,怎么就不怕影响我的闺誉?”春荼蘼冷笑。
因为当着外人的面,不知道韩无畏是什么打算,她没有向往常一样称呼他为“韩大人”。
“没人会知道的。”韩无畏似乎有点抱歉,随后,想也没想的冲口而出:“真有妨碍……大不了我娶了你呗。”说完,自个儿倒先吓了一跳。
他成亲算晚,定亲也没有,但惦记他的人颇多,以致令他产生了厌烦心里,可是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他之前好像没这么想过,怎么就顺嘴溜出来了呢?
他以为春荼蘼会局促、羞涩、甚至愤怒,哪想到她是穿越来的魂魄,对男女感情与婚姻是光明正大的态度,此时只是嗤笑一声,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她的意思是,她是不给人做妾的。侧妃什么的,其实也是妾,不过说法上好听。而且,她也绝对不允许自个儿的丈夫除她之外再有别的女人。当然了,她知道在这古代行不通,所以她有一辈子不嫁人的打算。韩无畏什么身份,他能娶她为妻?既然不能,当然没资格。
可韩无畏误会了,以为她是觉得他配不上她。他是天之骄子,从没被人嫌弃过,闻言只觉得纳闷、尴尬、不服气,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隐藏在心底的东西,突然摆到明面儿上了。
这种明明白白的感觉,很不错。
“我……”
“别废话了,正事要紧。”他才从喉咙中蹦出一个章节,春荼蘼就不客气地打断他,之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着麻袋问:“金一?”
“你是谁?”金一反问,神情和语气都很戒备。不过,他并没有大声嚷嚷,显然之前受了韩无车的嘱咐。但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说两句话都疼得脸上变色,可见伤重。
“我能帮你。”春荼蘼诚恳地道,相信金一感觉得出来。
人就是这样,封了其中一种感官,另一种感官就是格外敏锐起来。
“你应该是相信我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忍耐着身体的剧痛,跟着跑这一趟。”
她这话有两层意思。一,金一肯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跟来,就是存了希望。二,韩无畏不可能放金一离开,一会儿必然还要送他回牢房。不管韩无畏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但这件事的性质不是劫狱,而是提审。
“死马当成活马医。”金一笑笑,又疼得猛吸了几口凉气。
他眼睛上蒙着黑布,看不到春荼蘼。但春荼蘼是女人,又是掺和刑司官司的女人,她的身份是瞒不住金一的。知道她是谁,那么韩无畏是谁,此地又住着谁,大约不难猜出。所以韩无畏蒙上他的眼睛,并不是要隐瞒身份,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春荼蘼穿着中衣,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样子而已。
可是,春荼蘼对这个小胖子产生了点好感。
一个幽州城的小秀才、小大夫而已,却能熬下那种酷刑。而面对这样神秘的夜审,也能做到不惊不燥,平静安详,实在是很难得的。
“你觉得,我会和你说什么?”春荼蘼又问。
“只要不是让我答应开棺查验,小姐什么都可以和我说。”金一语气坚定地道:“祖父于我恩重如山,我宁愿万死,也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的安宁!”
“我佩服你至孝,但我也没想让你点头答应这件事。”春荼蘼也笑笑:“我有一招,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能让你摆脱罗大都督的刑讯,由巡狱史大人接手这个案子。”
第七十四章 她教坏了大唐青年
“真的?”虽然被黑布蒙着,春荼蘼却似乎看到金一眼睛一亮。
“你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她抛出计划。
金一显然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的笑了,本来圆圆胖胖的脸,肿成了猪头一样,这时候看起来有些狰狞。
一边的韩无畏也是惊讶万分,本能的想转过身来,却硬生生忍住,肩膀就那么僵着。
“小姐还说是帮我,这分明是害我。”金一说着,虽然轻声细语,声音却有些颤抖,可见也不是不愤怒的,只是忍耐着罢了。
春荼蘼对金一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这个男人,看似温和无害,若有机缘和愿望,只怕也是能成大事的人吧?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她随即摇摇头,把这些有的没的和不相干的都丢掉,只轻笑道,“我不信我,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哦?那请小姐仔细说说,我真照着这么做了,能有什么好处?”金一语露讽刺地道。
“你没做过那件事对吧?”春荼蘼一点不以为意地问。
金一怔了怔,随即冷笑道,“我自然没做过。小姐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这话!”
“我信不信重要吗?但你只要把罪行全承认了,这案子就能转到康大人手中。那样,你就不用再受刑,而且也能还你公道!”
“还不是要我答应开棺!”
“不用。”
“请小姐明示。”金一想了想。大约抵不过好奇,压着火气问道。
春荼蘼好整以暇,“你别忘记,康大人来幽州城是做什么的。他是来巡狱的,查的就是民间冤情。你把自己弄成屈打成招的模样,把所有罪过全揽在自身,越是和证据不符的,越是要承认下来。而有了犯人的口供,罗大都督不得不判案。对于断过的案子,康大人就有权拿来审阅。康大人清正廉明。为人聪明敏锐,那些故意留下的漏洞,他会发现不了吗?发现了,自然就要重审,你的案子不就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候,你再喊冤就是了。所以说,你承认罪行其实是一招以退为进。只要是康大人主审,你再翻供就是。”
这点卑鄙手段太简单了,既然一审说不出道理来,还屡受刑罚,与其有一天扛不住,不如人为的加快诉讼速度,直接到达二审。一般情况下。这样子被告要吃苦头。但谁让康正源正在这儿呢?
金一认罪,罗立审判。康正源重审,金一翻供。看,多么清晰的程序。
韩无畏背对着春荼蘼坐在地上,却暗中微笑:这丫头实在太坏了,这样的招数也让她想得出来。
金一听了也有点兴奋,好像看到曙光似的。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问道。“我承认罪行,不是要交待贼赃在哪里吗?罗大都督非要我说出藏匿之地怎么办?难道我当真让他开棺?”
“笨!既然要翻供,前面的证词不是随便你说?反正那些胡人也跑掉了,你就说他们卷了财物走了,不就得了。他们不仁,利用了你,还在你家挖地道,你何必顾念他们。说不定,他们就是真凶呢。”春荼蘼叹了口气。唉,好好的大唐有为青年,全让她教坏了啊。
“行了,快走吧,别影响我睡觉。”说到这儿,春荼蘼挥挥手,“再者,大牢那种地方,失踪不宜太久。”
“谢谢小姐。”金一努力动了一下,弯下了身子,像是鞠躬行礼。
春荼蘼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这样做是应韩无畏之邀,而且她觉得金一很可能是被冤枉的,那她就不能袖手旁观。基本上,真正被冤枉的人是会跳脚的。若和案子有关系,虽然也会嘴硬、顽抗,但应该不会反应这么激烈才对。
韩无畏也没出声,只上前拎起那巨大的口袋,一挥手就灭了屋内的灯火。春荼蘼感觉有冬夜的寒风吹拂在脸上,之后周围就沉寂了下去。
好半天,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床前再无黑影,她干脆又躺回去。只是这么一折腾,被窝里凉得像冰,不禁低低咒骂了韩无畏几句,这才沉沉睡去。
半夜的这点小插曲,春大山和过儿毫无知觉。过儿就算了,可春大山是练武之人,居然半点没发觉,春荼蘼觉得肯定是韩无畏做了手脚,上上下下打量着父亲,确定春大山没事,这才放下了心。韩无畏的武功很高,而且做坏事也没有心理负担,这样的人,只应了一句话: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午饭后,她照例去看康正源,见他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还有精神倚在塌上看卷宗,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倒不认为罗大都督这时候会放松对康正源的控制,只能说小正同学也不是好相与的,之前他没料到罗大都督会胆大至此,现在自然是找到应对方法了。
陪着康正源说了一会儿话,正要告辞,就有随行的军士进来,对康正源耳语了几句。康正源边听边点头,等那军士下去,就歪着头看春荼蘼,真看得春荼蘼都有点发毛了。
“康大人,您这是何意?”她大大方方地问。
“你出的主意吧?”康正源笑,因为病后,脸色还苍白,身子又单薄,那笑容竟如梦境般虚无,可却又感觉实实在在的。这样的美色幸好是她啊,一般古代少女哪里扛得住。
“案子有进展了?”她也不装傻。
“金一什么都认了,实在太突然了。想必……证据里会有很多引人怀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