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2-06-01 10:42      字数:5441
  後母假继; 非密於伯奇;而掘梗之诬; 灭父子之恩;袖蜂之诳; 破天性之爱。 又况其他; 安可自必。 嗟乎! 伍员所以怀忠而漂尸;悲夫!
  白起所以秉义而刎颈也。 盖彻鉴所为寒心; 匠人之所眩惑矣。
  “又欲推短才以厘雷同; 仗独是以弹众非。 然不睹金虽克木;
  而锥钻不可以伐邓林;水虽胜火; 而升合不足以救焚山。 寸胶不能治黄河之浊; 尺水不能却萧丘之热。 是以身名并全者甚稀; 而先笑後号者多有也。
  畏亢悔而贪荣之欲不灭; 忌毁辱而争肆之情不遣; 亦犹恶湿而泳深渊; 憎影而不就阴; 穿舟而息漏; 猛爨而止沸者也。
  “夫七尺之骸;
  禀之以所生; 不可受全而归残也;方寸之心; 制之在我; 不可放之於流遁也。 躬耕以食之; 穿井以饮之; 短褐以蔽之; 蓬庐以覆之; 弹咏以娱之;
  呼吸以延之; 逍遥竹素; 寄情玄毫; 守常待终; 斯亦足矣。 且夫道存则尊; 德胜则贵; 隋珠弹雀; 知者不为。 何必须权而显; 俟禄而饱哉!
  “且夫安贫者以无财为富; 甘卑者以不仕为荣。 故幼安浮海而澄神; 胡子甘心於退耕。 逢比有令德之罪; 信布陷功大之刑。
  一枝足以戢鸾羽; 何烦乎丰林? 潢洿足以泛龙鳞; 岂事乎沧海? 藜藿嘉於八珍; 寒泉旨於醽醁;蹑履美於赤舄; 缊袍丽於衮服;把橦安於杖钺;
  鸣条乐乎丝竹;茅茨艳於丹楹; 辨椽珍於刻桷;登高峰为台榭; 疵岩霤为华屋;积篇章为敖庾; 宝玄谈为金玉;弃细人之近恋; 捐庸隶之所欲;游九皋以含欢;
  遣智慧以绝俗。 同屈尺蠖; 藏光守朴;表拙示讷; 知止常足。 然後咀嚼芝芳; 风飞云浮;晞景九阳; 附翼高游;仰栖梧桐; 俯集玄洲。
  孰与衔辔而伏枥; 同被绣於牺牛哉! ”
  赴势公子曰:“夫入而不出者; 谓之耽宠忘退;往而不反者; 谓之不任无义。 故达者以身非我有;
  任乎所值。 隐显默语; 无所必固。 时止则止; 时行则行。 束帛之集; 庭燎之举; 则君子道长; 在天利见。 若运涉阳九谗胜之时; 则不出户庭;
  括囊勿用。 龙起凤戢; 随时之宜。 古人所以或避危乱而不肯入; 或色斯而不终日者; 虑巫山之失火; 恐芝艾之并焚耳。
  1。17
  方今圣皇御运; 世夷道泰; 仁及苍生; 惠风遐迈; 威肃鬼方; 泽沾九裔;仪坤德以厚载; 拟乾穹以高盖;神化则云行雨施;
  玄泽则烟煴汪濊;四门穆穆以博延; 主思英逸以俾乂。 此乃千载所希值; 剖判之一会。 而先生慕嘉遁之偏枯; 不觉狷华之患害也;务乎单豹之养内;
  未睹暴虎之犯外也。 是闻涉水之或溺; 则谓乘舟者皆败;以商臣之凶逆; 则谓继体无类也。”
  怀冰先生曰:“圣化之盛; 诚如高论。
  出处之事; 人各有怀。 故尧舜在上; 而箕颍有巢栖之客;夏後御世; 而穷薮有握耒之贤。 岂有虑於此险哉? 盖各附於所安也。 是以高尚其志;
  不仕王侯; 存夫爻象; 匹夫所执; 延州守节; 圣人许焉。”
  “仆所以逍遥於丘园; 敛迹乎草泽者; 诚以才非政事; 器乏治民;
  而多士云起; 髦彦鳞萃; 文武盈朝; 庶事既康; 故不欲复举熠耀以厕日月之间; 拊甂瓴於洪锺之侧; 贡轻扇於坚冰之节; 炫裘炉乎隆暑之月;
  必见捐於无用; 速非时之巨嗤。 若拥经著述; 可以全真成名; 有补末化;若强所不堪; 则将颠沛惟咎; 同悔小狐。 故居其所长; 以全其所短耳。
  虽无立朝之勋; 即戎之劳;然切磋後生; 弘道养正; 殊涂一致; 非损之民也。 劣者全其一介; 何及於许由; 圣世恕而容之; 同旷於有唐; 不亦可乎!
  ”
  赴势公子勃然自失; 肃尔改容; 曰:“先生立言助教; 文讨奸违; 摽退静以抑躁竞之俗; 兴儒教以救微言之绝; 非有出者;
  谁叙彝伦? 非有隐者; 谁诲童蒙? 普天率土; 莫匪臣民。 亦何必垂缨执笏者为是; 而乐饥衡门者可非乎! 夫群迷乎云梦者;
  必须指南以知道;并乎沧海者; 必仰辰极以得反。 今闻嘉训; 乃觉其蔽。 请负衣冠; 策驽希骥; 泛爱与进; 不嫌择焉。”
  分类: 书名: 作者:葛洪
  22章 外篇。逸民
  抱朴子曰:余昔游乎云台之山; 而造逸民; 遇仕人在焉。 仕人之言曰:“明明在上; 总御八紘; 华夷同归; 要荒服事;而先生游柏成之遐武; 混群伍於鸟兽。 然时移俗异; 世务不拘; 故木食山栖; 外物遗累者; 古之清高; 今之逋逃也。 君子思危於未形; 绝祸於方来; 无乃去张毅之内热; 就单豹之外害; 畏盈抗虑; 忘乱群之近忧; 避牛迹之浅崄; 而堕百仞之不测; 违濡足之泥泾; 投炉冶而不觉乎? ”
  逸民答曰:“夫锐志於雏鼠者; 不识驺虞之用心;盛务於庭粒者; 安知鸳鸾之远指? 犹焦螟之笑云鹏; 朝菌之怪大椿; 坎蛙之疑海鳖; 井蛇之嗤应龙也。 子诚喜惧於劝沮; 焉识玄旷之高韵哉! 吾幸生於尧舜之世; 何忧不得此人之志乎! ”
  仕人曰:“昔狂狷华士义不事上; 隐於海隅; 而太公诛之。 吾子沈遁; 不亦危乎? ”
  逸民曰:“吕尚长於用兵; 短於为国; 不能仪玄黄以覆载; 拟海岳以博纳; 褒贤贵德; 乐育人才;而甘於刑杀; 不修仁义; 故其劫杀之祸; 萌於始封; 周公闻之; 知其无国也。 夫攻守异容; 道贵知变; 而吕尚无烹鲜之术; 出致远之御; 推战陈之法; 害高尚之士; 可谓赖甲胄以完刃; 又兼之浮泳; 以射走之仪; 又望求之於准的者也。
  夫倾庶鸟之巢; 则灵凤不集;漉鱼鳖之池; 则神虬遐逝;刳凡兽之胎; 则麒麟不跱其郊;害一介之士; 则英杰不践其境。 吕尚创业垂统; 以示後人; 而张苛酷之端; 开残贼之轨; 适足以驱俊民以资他国; 逐贤能以遗雠敌也。 去彼市马骨以致骏足; 轼陋巷以退秦兵者; 不亦远乎! 子谓吕尚何如周公乎? ”仕人曰:“不能审也。”
  逸民曰:“夫周公大圣; 以贵下贱; 吐哺握发; 惧於失人; 从白屋之士七十人; 布衣之徒亲执贽所师见者十人; 所友者十有二人; 皆不逼以在朝也。 设令吕尚居周公之地; 则此等皆成市朝之暴尸; 而沟涧之腐此肉矣。
  唐尧非不能致许由巢父也; 虞舜非不能胁善郑石户也; 夏禹非不能逼柏成子高也; 成汤非不能录卞随务光也; 魏文非不能屈干木也; 晋平非不能吏亥唐也; 然服而师之; 贵而重之; 岂六君之小弱也? 诚以百行殊尚; 默默难齐; 慕尊贤之美称; 耻贼善之丑迹; 取之不足以增威; 放之未忧於官旷; 从其志则可以阐弘风化; 熙隆退让; 厉苟进之贪夫; 感轻薄之冒昧;虽器不益於旦夕之用; 才不周於立朝之俊; 不亦愈於胁肩低眉; 谄媚权右; 提贽怀货; 宵征同尘; 争津竞济; 市买名品; 弃德行学问之本; 赴雷同比周之末也? 彼六君尚不肯苦言以侵隐士; 宁肯加之锋刃乎! 圣贤诚可师者; 吕尚居然谬矣。
  “汉高帝虽细行多阙; 不涉典艺; 然其弘旷恢廓; 善恕多容; 不系近累; 盖豁如也。 虽饥渴四皓; 而不逼也。 及太子卑辞致之; 以为羽翼; 便敬德矫情; 惜其大者; 发《黄鹄》之悲歌; 杜宛妾之觊觎; 其珍贤贵隐; 如此之至也。 宜其以布衣而君四海; 其度量盖有过人者矣。
  且夫吕尚之杀狷华者; 在於恐其沮众也。 然俗之所患者; 病乎躁於进趋; 不务行业耳。 不苦於安贫乐贱者之太多也。 假令隐士往往属目; 至於情挂势利; 志无止足者; 终莫能割此常欲; 而慕彼退静者也。 开辟已降; 非少人也; 而忘富遗贵之士; 犹不能居万分之一。 仲尼亲受业於老子; 而不能修其无为;子贡与原宪同门; 而不能模其清苦。 四凶与巢由同时; 王莽与二龚共世; 而不能效也。 凡民虽复笞督之; 危辱之; 使追狷华; 犹必不肯; 乃反忧其坏俗邪? 吕尚思不及此; 以军法治平世; 枉害贤人; 酷误已甚矣! 赖其功大; 不便以至颠沛耳。
  且吕尚之未遇文王也; 亦曾隐於穷贱; 凡人易之; 老妇逐之; 卖庸不售; 屠钓无获; 曾无一人慕之。 其避世也; 何独虑狷华之沮众邪? 设令殷纣以尚逃遁; 收而敛之; 尚临死; 岂能自谓罪所应邪? 魏武帝亦弄法严峻; 果於杀戮; 乃心欲用乎孔明; 孔明自称不乐出身。 武帝谢遣之曰:‘义不使高世之士; 辱於污君之朝也。 ’其鞭挞九有; 草创皇基; 亦不妄矣。
  “纷扰日久; 求竞成俗; 或推货贿以龙跃; 或阶党援以凤起; 风成化习; 大道渐芜; 後生昧然; 儒训遂堙。 将为立身; 非财莫可。 苟有卓然不群之士; 不出户庭; 潜志味道; 诚宜优访; 以兴谦退也。 夫使孙吴荷戈; 一人之力耳;用其计术; 则贤於万夫。 今令大儒为吏; 不必切事。 肆之山林; 则能陶冶童蒙; 阐弘礼敬。 何必服巨象使捕鼠韛鸾(有脱文)也。” (脱“仕人曰”数语)“若乃零沦薮泽; 空生徒死; 亦安足贵乎? ”
  逸民答曰:“子可谓守培蝼; 玩狐丘; 未登阆风而临云霓;玩滢汀; 游潢洿; 未浮南溟而涉天汉。 凡所谓志人者; 不必在乎禄位; 不必须乎勋伐也。 太上无己; 其次无名; 能振翼以绝群; 骋迹以绝轨; 为常人所不能为; 割近才所不能割; 少多不为凡俗所量; 恬粹不为名位所染; 淳风足以濯百代之秽; 高操足以激将来之浊。 何必纡朱曳紫; 服冕乘轺; 被牺牛之文绣; 吞詹何之香饵; 朝为张天之炎热; 夕成冰冷之季灰!
  “夫斥灰耘铋灰自葡鲋恚弧⊥貊鄄灰杂尼睹巢缀V酰弧』⒈牍阆枚潮弧『楮A登嵩峦而含戚。 物各有心; 安其所长。 莫不泰於得意; 而惨於失所也。 经世之士; 悠悠皆是; 一日无君; 惶惶如也。 譬犹蓝田之积玉; 邓林之多材; 良工大匠; 肆意所用。 亦何必栖鱼而沈鸟哉! 嘉遁高蹈; 先圣所许;或出或处; 各从攸好。
  “盖士之所贵; 立德立言。 若夫孝友仁义; 操业清高; 可谓立德矣。 穷览《坟》《索》; 著述粲然; 可谓立言矣。 夫善郑无治民之功; 未可谓减於俗吏;仲尼无攻伐之勋; 不可以为不及於韩白矣。 身名并全; 谓之为上。 隐居求志; 先民嘉焉。 夷齐一介; 不合变通; 古人嗟叹; 谓不降辱。 夫言不降者; 明隐逸之为高也;不辱者; 知羁絷之为洿也。 圣人之清者; 孟轲所美; 亦云天爵贵於印绶。 志修遗荣; 孙卿所尚; 道义既备; 可轻王公。 而世人所畏唯势; 所重唯利。 盛德身滞; 便谓庸人;器小任大; 便谓高士。 或有乘危冒崄; 投死忘生; 弃遗体於万仞之下; 邀荣华乎一朝之间; 比夫轻四海爱胫毛之士; 何其缅然邪! ”
  仕人曰:“潜退之士; 得意山泽; 不荷世贵; 荡然纵肆; 不为时用; 嗅禄利(有脱文); 诚为天下无益之物; 何如? ”
  逸民答曰:“夫麟不吠守; 凤不司晨; 腾黄不引犁; 尸祝不治庖也。 且夫扬大明乎无外; 宜妪煦之和风者; 日也;耀华灯於暗夜; 治金石以致用者; 火也。 天下不可以经时无日; 不可以一旦无火; 然其大小; 不可同也。 江海之外; 弥纶二仪; 升为云雨; 降成百川;而朝夕之用; 不及累仞之井; 灌田溉园; 未若沟渠之沃。 校其巨细; 孰为旷哉?
  桀纣; 帝王也;仲尼; 陪臣也。 今见比於桀纣; 则莫不怒焉;见拟於仲尼; 则莫不悦焉。 尔则贵贱果不在位也。 故孟子云; 禹稷颜渊; 易地皆然矣。 宰予亦谓; 孔子贤於尧舜远矣。 夫匹庶而钧称於王者; 儒生高极乎唐虞者; 德而已矣; 何必官哉!
  “且夫交灵升於造化; 运天地於怀抱; 恢恢然世故不栖於心术; 茫茫然宠辱不汨其纯白; 流俗之所欲; 不能染其神; 近人之所惑; 不能移其志。 荣华; 犹赘疣也;万物; 犹蜩翼也。 若然者; 岂肯诘屈其支体; 俯仰其容仪; 挹酌於其所不喜; 修索於其所弃遗; 怡颜以取进; 曲躬以避退; 恐俗人之不悦; 戚我身之凌迟; 屈龙渊为锥钻之用; 抑灵鼖为鼓兆鼙之音; 推黄钺以适钐妗郑弧∧踊煲匀肓骤街潞酰俊?br />
  古公杖策而捐之; 越翳入穴以逃之; 季札退耕以委之; 老莱灌园以远之; 从其所好; 莫与易也。 故醇而不杂; 斯则富矣;身不受役; 其则贵矣。 若夫剖符有土; 所谓禄利耳; 非富贵也。 且夫官高者其责重; 功大者人忌之; 独有贫贱; 莫与我争; 可得长宝; 而无忧焉。
  “濯裘布被; 拔葵去织; 豘不掩豆; 菜肴粝餐; 又获逼下邀伪之讥; 树塞反坫; 三归玉食; 穰侯之富; 安昌之泰; 则有僭上洿浊之累。 未若游神典文; 吐故纳新; 求饱乎耒梠之端; 索缊乎杼轴之间; 腹仰河而已满; 身集一枝而余安; 万物芸芸; 化为埃尘矣。 食啮弱糊口; 布褐缊袍; 淡泊肆志; 不忧不喜; 斯尊乐; 喻之无物也。
  “夫仕也者; 欲以为名邪? 则修毫可以洩愤懑; 篇章可以寄姓字; 何假乎良史; 何烦乎镵鼎哉! 孟子不以矢石为功; 扬云不以治民益世; 求仁而得; 不亦可乎? ”
  仕人又曰:“隐遁之士; 则为不臣; 亦岂宜居君之地; 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