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
古诗乐 更新:2022-06-01 10:07 字数:4849
“倒是会说话!”曹姽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不过是不确定我母帝能否执掌天下,等着待价而沽罢了。你且错了,那个与我一同前来的那个男人,未来却是我母帝手里的一把利剑。母帝指向哪里,这剑便无往不利。”
葛稚川嘿嘿一笑:“小老儿不会相面,却也知道康将军必定是当世英雄。他来日功勋为何咱们不知,小老儿却知此时公主和康将军恐怕也想见见彼此。”
说到康拓,曹姽一口闷气憋在心头,她在他面前哭过了、也露过了,以后还如何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做人?!
但有外人在前,她又不好一口驳回,旁人还当她真就怕了康拓,她避而不答反问葛稚川道:“我这浑身黏腻腥臭,很不舒服,有没有热水,我要好好梳洗一番。”
从知晓曹姽可能醒来,瞧着她那身脏臭不堪的模样,葛稚川就做好了准备,此时灶上的热水自然都是现成的,只是曹姽无人服侍、也无人能够进来服侍,一切都是自己动手。她虽不熟练,也没有那般娇气,费了一番功夫,当中换了两回热水,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葛稚川是个妙人,因怕曹姽觉得药膏的味道无法驱尽,特地还备了用山中野花所做的香油,直到曹姽自己也闻不到那股*的药味,才算彻底洗漱完毕。
趁着缓慢的洗漱,曹姽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虽是神志不清,然将有意识的片段一一理清,也能分辨出大致的脉络来。想必出城时候那小乞儿的确有问题,自己染上了疫病,偏巧葛稚川赶回来的时候自己病倒,这位方士应该有药方,自己便正好被拿来试验药效。而这药膏是外敷,必须摩擦得浑身发热祛除病气,这样一来,执行人只有康拓。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了康拓,但要曹姽以后见到他还能做到心无芥蒂,她做不到。
平静下来后,曹姽问葛稚川康拓在哪里,葛稚川答他劳累了整夜,眼下还睡着,因葛稚川不确定康拓是否感染了疫病,此时让他一人待着以便观察也不错,若是隔日不发作,那就是无事了。
曹姽一听可急,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岂不是功亏一篑。当下就有些烦躁,葛稚川便指了书屋给她,好给她打发一点时间。
此时天光大亮,曹姽又不好出门,只好先在书屋坐下。葛稚川的书除了医术就是炼丹,曹姽随意拿了一本,见其中有关于丹砂的内容,耐着性子翻了几页,不由就入了迷,就连合上书后都细细凝思片刻,想着如何同巴人凤开口,时间反而轻易就过去了。
吃了几个葛稚川备着的饼子之后,康拓仍是未醒。曹姽见书架底下隐蔽处有个藤箱,好奇便打开,竟是些*经之类的阴阳和合之书。
曹姽当下大怒,将*经劈头砸到进门的葛稚川头上,质问道:“你竟也研究这等禽兽之事。”
“不,不,公主误会了!”葛稚川抹抹头上汗:“小老儿只是略涉房中术,先祖武帝也招方士行此术,此乃养身长寿之秘,非一般的歪门邪道啊!”
当下曹姽与葛稚川两厢一对,葛稚川才知道他隐居罗浮山十数年,五斗米道已在江左如此盛行,其中便有些败类歪曲道义,以诡术行骗都算是好的,有的奸人甚至诱骗良家妇女以阴阳和合修道。
然天下乱了百年,许多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上,此教也不可一味禁绝。
曹姽深知,即便上辈子败了国,唯独五斗米教始终欣欣向荣,因此要制止乱象,还需要一个一呼百应却又立身持重的道首才是最重要的,单纯的禁止,往往只会适得其反,造成更激烈的反扑。江左的几次动乱,都是源自于此。
眼前的葛稚川就是个极好的人选,只是这小老儿顾虑极多,但曹姽打定了主意绑也要把他绑回去,当下对此事就不再多言。
这时曹姽才想起来问:“你这会儿急匆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葛稚川一拍脑袋道:“看小老儿这记性,康将军醒了!”
曹姽站在门前有些迟疑,最终深吸一口气迈进那间房中,康拓似乎知道她要来,正好整以暇坐在榻上,静待来客。
他双手平放在面前半人高的桌子上,整条胳膊露在外面,敷满了绞干的热巾,曹姽鼻尖敏感地捕捉到一缕清香,想是葛稚川已经给他外敷过药了。
康拓这样子一个昂藏大汉,身上却挂满了布巾,倒活脱脱一根晾衣柱子,此情此景非常可笑,但是曹姽怎么笑不出来。
这会儿布巾已经凉了,葛稚川要上前一一重新过水,曹姽拦住他,让他出去稍等片刻。
二人站着不动,就这么定定对望了一刻之久,曹姽看着康拓充血耷拉的眼睛咬牙切齿,康拓却对着曹姽重归清亮的双眸感慨万千,曹姽这时突然上前去,做了自这辈子遇上康拓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狠狠甩他两个耳光。
康拓不偏不躲,就那么生受了,曹姽手劲不小,且没有留情,饶是康拓面皮粗厚,一会儿也浮现出两个泛红的巴掌印来,一边一个,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憔悴,也更加地好笑。
动静大了,布巾掉了一条,露出一道狰狞抓痕,曹姽一看,就知道是昨夜自己抓的。
康拓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坐着未动,只是微侧着头看向曹姽:“公主消气了吗?”
他还敢说?曹姽手痒痒得很,可是让她挥巴掌却再又挥不下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的道理不外乎如此,康拓对她温和,不代表曹姽能够肆无忌惮造次,何况曹姽对着于东魏基业有强大助力的康拓投鼠忌器,可她好不容易摆正内心,康拓偏又搅乱一池浑水,这要让她如何是好?
难道嫁给他?笑话,不如叫康拓重新去投胎。
她想事情的时候眼睛骨碌碌乱转,康拓知道她此刻气头该过了,见她神色无碍便道:“你当我愿意?你昨晚身上臭得很?!”
曹姽当下大窘,要知道她早上忙忙地要水洗澡,还换了两次水,可不是自己身上脏臭得很吗?可即便她整日与男人混在一起,内里却还是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气女郎,怎容得人这样说:“谁要你管我死活了?”
“哪怕别人都不管,”康拓突然沉下脸:“我是管定的,你以后莫说这样的话。”
曹姽突然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上辈子的事情,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她为了掩饰,便蹲下身去捡那块掉在地上的布巾,既然捡了一块,别的也干脆代劳。她像颗小陀螺一样围着康拓打转,将葛稚川原本要做的事情全数一一代劳,将几条布巾全部重新过了热水,又细细拧干,给康拓妥帖地敷在手臂上,摸着水温有些凉了,又出去换了一盆热水进来,葛稚川还候在门外,不知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一会儿又轻松愉快地相处起来,看曹姽出门打水就像见了鬼一样。
曹姽虽然已经洗浴,但忙前忙后还是出了一身薄汗,康拓离得她近,看着她忙得泛起红晕的脸道:“你也才起床,让稚川兄一会儿来接手吧。”
他这话听着还顺耳一点,不过康拓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她顺心遂意,果然后头又追了句:“这会儿闻着倒是香了点。”
曹姽把她手上的布巾几乎甩到康拓脸上,才故意硬邦邦道:“你少得了便宜卖乖,你救我一命,我感谢你。你行动不便,我就来照顾你。等你能活动自如了,咱们照例还是两不相欠。”
她说完也觉得心虚,匆匆就离开了。葛稚川便叫进去接手,正看见康拓从脑袋上揭下布巾,脸上漾着笑,眼神却全无笑意。葛稚川暗地叹息一声,他一旁观的老儿都已看得清楚,只是这两人,实在是天差地别,不堪匹配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谢罪了,说好的爆字数,迟来的爆字数
今晚或者明天早上还要爆一次,不然要被关进小黑屋。
从来没有小黑屋经历的处女座,誓死不进小黑屋!!!
☆、第八十三章
人既无事了,待康拓双手恢复灵便,葛稚川便随同众人下山处理广州府的疫情。因他所配的药膏方子便利,原料易得,且他很有些时人不具备的奇思妙想,疫情很快便得到了控制,令完全没有经验的曹姽委实大松了一口气,也更坚定了她要把葛稚川软硬兼施带走的决心。
为此,她还寻了康拓商量,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康拓听她所言不由失笑:“听你所言,就是希望葛稚川利用自己的威望,统领江左的那些道教派系,更甚者好为朝廷所用。万一你对葛稚川用强,他心生抗拒,反而阳奉阴违要如何是好。阿奴,你当晓得以理服人并非打仗,可一味使用蛮劲,即便真就是在战场上,以你这一路而来的经历,岂不明白用计要省心省力许多。”
曹姽知道他说得有理,冥思苦想许久,便还是想出了个馊主意,康拓该庆幸自己的话被她听进去了,她至少放弃了用强的想法。
这日,葛稚川统计城内疫情的治疗情况,发现已经极少有新患病出现,隔离在城郊的发病区,多数病患情状也渐趋稳定,他打算过段日子就向曹姽辞行。
未等他动作,曹姽却先找上门来,因此地颇为腌臜,葛稚川并不赞成曹姽来此处,况她大病初愈,也没有得过了就一定不会再得的铁证。
这会儿曹姽出现,葛稚川很是紧张,将她拉去了城外一处高地说话。临近黄昏,东南方吹得很大,吹起的都是热风,曹姽提高了声音说话,不一会儿就一身大汗。
葛稚川好容易才听清她说什么,原来曹姽依然不放弃:“请先生务必同我回建业一趟。”
葛稚川一脸的为难:“此事我已经同公主解释过了,不是不肯,而是时候未到。”
“这纯属私事。”曹姽毫不犹豫将自己兄长给卖了:“先生不是擅长房中术吗,就是因为这事需要先生帮忙!”
葛稚川恨不得捂住曹姽的嘴,她这么大声是要让多少人听见啊:“公主言重啦,小老儿只是略有涉猎,并不精通啊!”
曹姽故作深沉的烦恼像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兄长太子曹修都成婚四年有余,宫中盛传太子妃冷情冷性、不解风情,与我太子哥哥似乎内帷不和。”曹姽见葛稚川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只好打个哈哈:“我知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郎不好说这样的话,但是宫中的消息即便你不去打听也会漏进耳朵里的。这些且是小事,子嗣却是大事,母帝为了抱孙已经等了好些年,恐怕要等不得了。不管太子妃如何,我是希望太子哥哥能够一心一意对待她的,届时东宫三妻四妾,多的是乌烟瘴气的事儿。”
长子嫡孙,事关东魏立足的根本,子嗣不盛,也是旁人攻击女帝的缘由。毕竟曹致不是男人,一个人的肚皮哪里生的过来,她日理万机,三个子女也已经让她负担不小了。又不像历代帝王,只需在后宫播种,顺利的话一年可以收获十个八个孩子。
曹姽的为难与担心情真意切,葛稚川自问曹姽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帮着兄长来求子自己会不会答应,他医者父母心,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就因为曹姽是东魏第一尊贵的家庭,就要将她拒之门外,这又于心何忍。
葛稚川踌躇再三,到底还是答应了曹姽的请求。便抽空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准备同曹姽一道前往建业看看情况。殊不知曹姽其后派出一队人将他山中的草庐精舍卷了个精光,大小器具连同可怜的药童一同安置在了运财宝的大船上,想必葛稚川要到了建业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被迫搬家。
康拓明明已经劝过她,曹姽背过身便吸取教训玩了一出阳奉阴违的大戏,康拓知情之后头疼不已,不得不先为如何安抚葛稚川筹谋起了对策。
五日后,除了由康乐公派了驻兵交接一应事宜,曹姽命人兵分三路启程,一路由沈洛率领携二十艘宝船绕道海上返回建业,因怕海盗侵扰,还特由女帝下旨要求沿海诸郡需得派兵一路保护;一路则携轻便物品随大军还朝,而曹姽与康拓乘舟沿汉江而行,这是最快最便捷的道路,不出半月就可以回了建业。
曹姽如今已过了十五,妥妥一个大姑娘,且要比寻常建业的女郎还要高挑上许多。这样一个长成的孩子,燕王慕容傀却特地到富春江去迎接她,见了面还把她一把扛上肩头,随行的人见了不知该说这燕王是力气多得没处用还是太过溺爱孩子。
曹姽毕竟大了,慕容傀须臾将她稳稳放在地上,满意地看着她用红绳系在颈间的白狼睡,揉了揉她的发才道:“也不知道传些消息回来,先前三年都待在会稽郡,之后又被你母亲派去学康老儿的本事,阿爷似是很久没有见过你啦!”
这话说得略有伤感,但从慕容傀这个大男人嘴里说来又有些违和得可笑,曹姽觉得眼圈一红,才揽住慕容傀的手臂道:“这回不就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