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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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乐 更新:2022-06-01 10:06 字数:4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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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曹姽回到下榻之所时,康肃早已等在那里,见她回来了,当下冷着脸斥责道:“公主实在太过任意妄为,那刘熙岂是好相与的,北汉已经向女帝求了两次联姻不成,今日刘熙临去前的话你可放在心上了?若是北汉再提,你与二公主年纪渐大,要陛下如何拒绝?”
曹姽知道康肃虽口气不好,却是因为实实在在担心自己,便无辜笑道:“刘熙岂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即便他打我的主意,也要看他有没有本事。今日就算有所冲突,以两国势均力敌的态势,刘曜老儿未必愿意发难,而东魏未必不敌。”
康肃叹口气,曹姽虽任性妄为,却委实有法子。今日换了其他人,怕是都做不到这般正大光明逼死成都王,原因无他,不过是身份不够,所处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不同,也只有曹姽这样的身份才能触动成都王的耻辱之心。
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性格,比起曹修软弱温吞的脾性,似乎都不是东魏之福,更不要提还有一个二公主连这块料都不是。他心里又把慕容傀反反复复骂了好几遍,若不是这个蛮子,曹致的孩子们怎么一个成大器之像的都没有?
不过操心这些事情未免过早,康肃驻成都三十日,北汉因忙着镇压西川此起彼伏的叛乱以及失去成都王在手,不得不将成都划地而至,双方以成都为界,各领东西川事务。
庾希作为东川太守进驻巴郡,巴郡与成都之间则配备重兵把守,吴爽将与康肃换防驻守成都。至于巴郡,康肃与庾希商量之下并不忌讳使用降将,那钱牧野世代居于巴郡,家族在此地颇有威信,他既然已经投降东魏,说不定便是个助力。
钱牧野自祖上任益州牧之后,钱氏便是个地地道道的蜀地家族。其实对他来说,蜀汉刘氏、魏国曹氏、晋之司马氏乃至成都王李氏,都是外来的野汉。只要令蜀人安居乐业,头顶上是哪片天根本不重要,何况李氏并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并没有什么值得眷恋效忠的。
只不过面对新来的东川太守庾希,钱牧野还是有那么点别扭,便打算给庾希指点指点:“庾太守可知道,蜀民到底有多彪悍?”
庾希事先做了不少准备,当下点点头。
钱牧野却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祖父任过晋之蜀地太守,因令行教化、严止蛮风,咱家的祖坟被挖了三次。”
庾希的脸白了下,也不由想象自己百年之后尸骨被人掘出侮辱的样子,当时虽则没有失态,但想着自己老大年纪了,未免身后不测,便打算将庾倩一起调来,往后万一不幸鞠躬尽瘁于任上,也好让这个族侄帮自己魂归故里。
他这么一个举动,却恰恰歪打正着,以蜀地的不羁之风革除了庾倩身上迂腐寡言的不足,真正给庾氏培养了一名中流砥柱,又足以将这姓氏延续百年。
康肃因将领大军回荆州,便打算将阿揽留给庾希,庾希先前就为阿揽相面,就觉得此人不是寻常之辈。康肃又将他在入蜀后的表现一一道来,庾希听得越来越喜,暗叹自己当日眼光奇准。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阿揽:“你可会博戏?”
时魏晋不论宫廷还是民间皆博戏盛行,官方也并不怎么禁止,阿揽与他那些同伴自从升官涨了俸禄之后,也比往常多玩了些。更不提庾希这等名士,皆是个中好手、将博戏引以为豪,时人甚至将风雅的围棋,都可视作赌博。
阿揽也并不拘泥:“六博、双陆、樗蒲或是弹棋,属下都能奉陪一二。”
庾希见有人做对手,也乐得高兴,指着康肃道:“这老头不喜这等玩物丧志之器,公主又只精于弹棋,今日老夫总算找到对手。”
当即令侍人摆出双陆棋盘,竟是煞有介事地要和阿揽对战起来,这双陆乃是东汉时期便流行的博戏,与六博、樗蒲之类均有相似,双陆棋盘左右各有六路,二人各执二十余玉小人,乘象或马,以局道中争得要路以为胜。
因阿揽没有钱财傍身,先时庾希体谅他,玩得并不大,赌注不过数百钱而已。二人互有胜负,曹姽却发现阿揽的赌本渐渐多了起来,盖因庾希若是赢,只赢一两子,而阿揽却可赢数子,于是即便双方各有斩获,获利到底却截然不同。
按子论输赢,就算二人各有胜负,输的却是庾希的钱财。博戏钱来钱往极快,此时赌注已上到二十金,这对庾希不算什么,建业豪赌百金不在话下,甚至骏马和田宅都可以拿来赌,而阿揽从一无所有到赌本二十金,已然就是赢家了。
殊不知,阿揽这局却将二十金尽数输了,庾希却呵呵一笑掀了棋盘,骂了句“臭小子!”,又将二十金赏了阿揽,便不愿再玩下去了。
康肃便道:“阿奴,你打打弹棋,我且看你退步没有。”
因这弹棋之戏兴于魏宫,文帝曹丕更是此中高手,曹氏族人均擅长此道。弹棋在一块打磨光滑的石板上进行,石板中间隆起四周低平,两边各有一个圆洞,每人六枚象牙棋子,将六枚棋子均打入对方洞里就是获胜,也可用自己的棋子阻碍对方。
曹姽自幼练习弓射,准头和手劲都很精确,偶尔陪女帝下棋取乐时,还能抽一方帕子取代指头弹棋,照样取胜,宫内都知道这小公主于弹棋一道上,可称一品。可是今日偏偏见了鬼似的,一盘棋下了足半个时辰,双方都是一子都未进,曹姽便知道阿揽的技巧远高于自己,便泱泱不乐,直说不愿意下了。
康肃看她吃瘪有趣,待年轻人走了之后,庾希却问道:“康公,你说这阿揽像谁?”
康肃半晌无言,良久却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个“邓”字。
庾希抚掌叹道:“正是邓艾,邓艾之才,在于步步先于旁人,从不错判形势。只这阿揽比邓艾更能审时度势,前途无量,后生可畏。”
“这便是我把他交给你的理由。”康肃似有所顾虑:“他毕竟是胡人出身,以建业一贯行事,来日必会受阻。若是领兵在外,又得一方官员倚重,或可还有为国效力的余地。”
康肃和庾希想得是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军东归之时,女帝先后下了两道旨意,分别给康肃和曹姽,令二人趁班师回朝之机,以重兵压制岭南道,一口气把南越国打下来,为的是不让北汉发现东魏对南越有意,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东魏四处吞并,必定直取荆襄。
旨意里还夹带一封檄文,历数南越国主孙冰所行罪恶之事,这孙冰虽是对曹致的使者毕恭毕敬,还能写信帮着劝服成都王,平白给东魏进军制造借口,不可谓不乖巧谨慎。
可他为国主,同时也是一个十分凶残昏庸的人,制定了一套如烧、煮、剥、剔、剑树、刀山等一系列酷刑。臣民稍有过错,就用毒刑处治,因此搞得人人惊惧,甚至熟人在路上相遇,只能相互使眼色,而不敢多说一句话。除此之外,他还在后宫豢养了狮、虎、豹、犀、象等猛兽,他时常把活人驱赶至这些猛兽的身前,自己则领着后宫嫔妃们在楼上观看,每当听见人被猛兽吃掉前发出的惨叫声,孙冰就会拍手大笑,以此为乐事。
至于使者那天在南越都城看到的穷奢极欲的宫殿,便是孙冰连年大兴土木又强迫水性好的士兵入距海面七百尺以下的深水中采集珍珠,凡宫中陈设,皆要深海的珠宝,每年都有大量的士兵因此被活活淹死。
国内斗米税至四、五钱,就连老百姓进城都要交税一钱,可以说是生活苦不堪言。
因此女帝在檄文最后声明:“吾当救南越一方百姓。”
曹姽本也十分反感孙冰此人,当年母帝在位时并没有动这个南越小国。一直到重病不治,才命康拓远征南越。康拓是个争气的,岭南及更南面湿热毒瘴之地,他硬是两个月就返朝了。但母帝是连两个月都没撑到,因此孙冰被封为恩赦侯,已经是曹姽的事情了。康拓一人挑起的担子,曹姽犯不着操心,可她总是记得孙冰在朝上还能胆大包天地觊觎自己的容貌。
如今女帝命她攻下南越,曹姽反而跃跃欲试。虽则康拓如今不知道在哪里,但以孙冰的为人,此人莫说是骨气,那是连骨头都没有的,南越少存在两年,是那方百姓的福气。
临行前,曹姽去接在巴家修养的周威,又让巴人凤和庾希及康肃见了面,承诺往后只要东魏庇护着涪陵到成都一地,巴家的丹砂贸易便不受阻碍,东魏境内的河道也尽数开放供其使用,两方均可受益。
庾希却自有担心:“丹砂虽是与经济有益,但是如今江东五斗米道兴盛,一旦丹砂供应不再受阻,岂不是更加难以遏制?”
丹砂乃是道教炼丹不可或缺的材料,即便是价比黄金,也受到无数信徒的追捧。无限量地供应丹砂给五斗米教教徒,就是无限量供应丹药,简直就是帮了他们一大把。
巴人凤面不改色,眼睛却偷偷看着曹姽。
曹姽道:“庾太守何必操心,古来吞食丹药的有几个得道长寿的了?他们愿意炼丹就炼丹,愿意吞服就吞服,本公主倒要看看,东魏是不是真能出得了仙人来?”
见曹姽胸有成竹,庾希便再不多言。周威在巴人凤妥帖的照料下,受伤的膝盖已是大好,但到底还是不能活动自如。康肃沉吟良久,便选择将周威带回襄阳城,除了将自己可靠的参军全部留给曹姽之外,这次的先锋竟是阿揽,沈洛便是帐下一员谋士,二人能力是不必说了,又在岭南道待了数年,简直就是不二人选。
曹姽心里怪怪的,但是康肃信任他们,她也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
只不过康肃狐疑看她:“公主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若老夫没有记错,你的生辰是七月十六吧。”
曹姽一拍脑袋才记起,不但自己生辰到了,还是十五岁的生辰,少女最重要的日子,她这是要过第二遍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过度章节
女主要及笄啦
☆、第七十章
女帝自然是早已想到了这层,曹姽既然此番回不去建业,她便派了人过来。待到那特使来的时候,曹姽竟发现那是自家的荀玉姑姑。
她还是如在台城里一般,一身简朴而端庄的女官服饰,头发梳得齐齐的一丝不乱,见到曹姽才伸出一指点点她脑袋,嗔怪道:“幺儿长大了,便不喜欢归家了。”
曹姽连忙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她怀里,撒娇道:“好姑姑,阿奴好想你呢!”
荀玉嘴上不客气地奚落她:“你呀,还是待在这边地为好,康肃主政一方,总不会亏待你。你若是在建业,整日的胡作非为,哪里有高门大族的女眷肯出席你的大日子?!”
曹姽只笑不语,然后看荀玉与康肃叙旧。康肃早年丧妻,后也并未续弦,荀玉比之女帝还要大上几岁,从小侍奉在曹致身边长大。女帝倒是动过让荀玉嫁过去的念头,无奈荀玉是不愿意的,并不是说她看不上康肃,她这辈子就是终身不嫁老死,也是要老死在女帝的身边。
二人也没什么尴尬,荀玉指着后头侍人抬着的十多个大箱子,表示都是大礼要用到的器具。康肃面不改色,只说因大军尚在路中,只好临时借了富户的宅邸,不过巴家豪富比起建业高门也是不遑相让的,荀玉入内观之也是一阵眼花缭乱,并无可指摘,便住下只待日子到来。
她锐利的目光当庭一扫,又落在曹姽随身的两个护卫身上,沈洛倒是可圈可点,荀玉唯独看见阿揽时秀眉拧成一团,抱怨道:“手上又不是没人,怎让一个胡人贴身保护公主,我不耐烦看到他,让康乐公换个人来。”
曹姽是知道荀玉就如康肃一般,对自己父亲慕容傀成见很深,荀玉更甚,连带着不喜看到胡人。阿揽也不见任何不平,卸了手头的差事还是去康肃那里报道,他此番责任重大,荀玉的嫌弃还让他得空可以处理出征事宜。落在旁人眼里虽然委屈了些,不过捡了的便宜自己心里明白就成。
成都西南笮桥一战,阿揽在阵前危机之时镇定表现,在蜀军把箭都射到康肃马前,还能定心击鼓,重新组织进攻,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康肃在写给女帝的奏报里也提及此人,因康肃领镇西都督兼征西大将军之头衔,目前他对阿揽格外器重的处理并不会遭到反对。一旦他能够辅佐公主平定南越,女帝这层考量,他也就算是通过了。
此次二度出征,无论是康肃配置的参军下属,亦或是名义上的统帅曹姽的信任,都足以令阿揽成就大事。
七月十六是曹姽的大日子,不过她两世为人,自然心里是没有特别激动。上辈子她待在建业鲜少去看外面的世界,百无聊赖之下胡作非为却是少不了的,虽然碍着母帝的面子及笄礼照样隆重,只是那些首屈一指的贵妇人心中到底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