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说笑笑，酒足饭饱就歪在床上看电视，宿舍里杯盘狼藉也不管。看完了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听了子夜的新年钟声，又看贺岁片，阿宣喝了酒，头有点晕，不想回S大，就躺在蓝雨旁边一张空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在梦乡，突然听到一声大吼：“你们这是做什么？！”阿宣一个激灵跳起来，原来是值班的宿管科的一位中年女老师，本来是趁大年初一来慰问留校过年的学生，这下好了，擅接电器、私自留宿被捉了个现行！阿宣三下两下把衣服套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病房，老师说：“不用收拾了，你到宿管科的办公室去一趟！”
  阿宣自从上学以来，这是第一次进办公室受训。宿管科的不是吃素的菩萨，火气不小，骂了足足20分钟，阿宣低着头，眼睛只看自己的鞋尖，唯唯诺诺不停地承认错误，心想这可真是乐极生悲。怕她找蓝雨的麻烦，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女老师更生气：“你踢断了人家的腿，还教唆人家违纪，你还是S大的研究生？你们学校怎么教育的？这事我要向你们学校反映。”阿宣吓了一大跳，好说歹说，求她看在过年不能回家的份上饶了这回，女老师最后总算松了口：“那好，照宿舍管理规定，电饭锅没收，罚款100元，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个礼拜，写份认识深刻的检讨来，在此期间不准再进宿舍楼。不然我不但要告诉学校处理蓝雨，还要通知D大研究生部。”
  阿宣交了罚款，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暗中骂了千遍万遍“更年期”“变态”，但也不敢再去找蓝雨，灰溜溜地回学校写检查。他从来没有写过检查，过年没人又找不到枪手，绞尽脑汁写了几百个字第二天交到D大宿管科，那更年期女老师当场就发作了：“你这什么态度？什么检查？你S大的就了不起了？”吓得阿宣一叠声地说马上重写，马上重写。这下阿宣回去憋了几天，检查没写出来，每天困在校园里郁闷得发狂，又不敢再去找蓝雨。
  这天他做了家教回来，发现一夜之间就已春回大地，街头处处都是卖花的，红的玫瑰，白的百合，配着满天星，一朵朵一束束，缠着彩纸，系着彩带，包装得极为精美。阿宣才记起再过两天就是2月14日情人节了。他刚在花摊前多看了一眼，几个卖花的小女孩马上围过来，抱腿的抱腿，拉衣服的拉衣服，阿宣哪对付过这种阵仗？赶走这个，那个来了，又是哀求又是赔笑，直把花往他怀里塞，阿宣又不好当真发怒。一问价，都是2、30元一支，阿宣咬咬牙，摸出20元来，买了一支漂亮纸盒包好的红玫瑰，仓皇逃离玫瑰花阵。
  晚上阿宣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终于没有勇气把玫瑰花给蓝雨送去。想来想去，第二天去买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张卡片。巧克力盒是心形的，记得蓝雨说过他喜欢吃巧克力，趁此机会送这个大概不会撞到墙上，卡片上印的有玫瑰花，还有几句暧昧的英语，阿宣看了看，在上面写了一句“小小的卡片寄上我的情意”，落款是“你永远的朋友阿宣”。又在宿舍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插了那支玫瑰放在书桌上给自己看。情人节给自己高价买花，阿宣哭笑不得，凌乱的寝室里配上一支娇艳的红玫瑰，倒有点象一幅绝妙的印象派画面。
  十　礼物
  东西怎么送给蓝雨成了大问题，检查没写好，阿宣到宿舍楼外面探头探脑了好几次都不敢进去，怕更年期发狠收拾蓝雨。徘徊了一阵，绕到大楼后面却有了意外的收获，蓝雨的宿舍在三楼，他窗外正有一根直通屋顶的雨水管。阿宣见他房间的天窗开着，一阵兴奋，凭自己校足球队的身手，爬个水管还是小菜一碟。
  阿宣把巧克力和卡片用礼品袋装好，又系了一块石头，把袋子套在胳膊上，脱了鞋子，抱着水管，噌噌地爬上去，很快爬到三楼，左脚先踩上蓝雨的窗台，再扶着窗棂小心翼翼地把右脚移过去。这时天色已擦黑，没人注意到他。蓝雨正躺在床上看电视，阿宣重重地敲了下窗子，蓝雨转过头，看到是阿宣贴在窗台上，差点叫了起来！阿宣做了个手势叫他不要出声，指了指手上的礼品袋，蓝雨伸出手，阿宣对准蓝雨的方位，从天窗里掷了进来，不偏不倚刚好掷到他面前。
  看到蓝雨收到了礼物，阿宣松了口气，笑了笑，用袖子抹了把汗，却抹成了个大花脸，又摸黑顺着雨水管慢慢地滑下去。这雨水管是接楼顶的积水的，长年累月下来，早就生锈发黑糊满了泥巴。阿宣回到地面，才发现自己身上手上到处都是污泥，臭不可闻，袜子也划破了两个大洞，赶快溜回宿舍换衣服洗澡。第二天洗衣服，那件沾了污泥的外套怎么都洗不干净，算是报废了，破了的袜子只好拿来做抹布。但阿宣一想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送出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就开心得只想唱歌，这点小小的代价也不算什么了。
  阿宣的“深刻”检查总算过关，再去探望蓝雨时，蓝雨先夸他：“宣哥，你可真厉害，这么高的楼也能爬上来，不过要小心啊，要是摔下去，象我这样就麻烦了。”
  “呃，没办法的事，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是我，技高胆大，你不用担心。”阿宣试探地问，“蓝雨，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喜欢啊！你看，巧克力我都吃完了。”蓝雨说着从床头拿过那个心型盒子，摸出一块巧克力来，“你也尝尝，很好吃的，只给你留了最后一块。”
  阿宣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就化了，甜腻腻的。蓝雨闭口不谈情人节，阿宣没法主动提起，隐隐地有些失望。面前的蓝雨又象是当初在网上那样，看上去热情坦率，但始终捉摸不定。
  开学前，阿宣收到了一份来自Y大的offer，提供全额奖学金。和哈佛齐名的Y大是几乎所有申请出国学生的梦想。但阿宣却没什么惊喜，从小就是得最好的成绩，上最好的学校，这一次也不例外就是了。他没有告诉父母和同学，在作出最后决定前，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蓝雨的腿终于好了，但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医生嘱咐要想不留下后遗症，还得好好地照料一段时间。但蓝雨急着去H市找工作，阿宣劝不住他。临行前，蓝雨有些迟疑的说可能会去拜见小晴的父母，但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阿宣听出他的意思，立即给了他500元，蓝雨也没有过分推辞，道过谢就收下了，说一有钱马上还。
  送蓝雨去车站的路上，阿宣才告诉他已被Y大录取的事，蓝雨一听就跳起来了：“宣哥！这天大的喜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要走了才知道，等我从H市回来，一定好好庆祝啊！”
  阿宣疑惑地看着他：“蓝雨，我要去美国，你就真的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蓝雨坚持着，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慌乱，语气言不由衷，象是要刻意掩饰什么。
  “好吧，祝你顺利找到工作，自己小心点。”总是要各奔东西，阿宣不想再多说什么。
  阿宣的老板接到了一个重大项目，让他考虑多留一年，等硕士毕业后再出国，并表示经济上不会亏待他。阿宣出国的念头不是很迫切，反正国内国外都是一样地帮老板干活，但要他放弃Y大的offer又心有不甘，虽然可以申请学校保留一年，但谁知道第二年会不会出变故？阿宣还没有答复老板，却意外地收到了小晴的email。
  email中说她将于两天后回校，希望阿宣能去接她。阿宣开始以为她和蓝雨一起回来的，兴冲冲地跑到火车站，接站时才发现只有小晴一个人。一问才知道蓝雨还在H市，阿宣有点纳闷，自己和小晴并不熟，为什么要叫自己来接她？
  那天小晴身穿了一条纯黑色高开叉的连衣裙，大红的羊绒披肩长长地垂下来，分外鲜艳，踏着一双黑色的半高皮靴，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一身春装既时尚又典雅，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引得行人纷纷回头。阿宣记得第一次见小晴时她是短发，不知什么时候已成了长发飘飘。
  “夏宇呢？找到工作了吗？什么时候回来？”阿宣想起蓝雨，小晴和他真是天生的一对……
  小晴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毛，风吹起她的披肩。“不知道，现在才去H市找工作，黄花菜都凉了。”
  “哦……那，他去见过你父母了？”阿宣说出口，又后悔自己失言，怎么好这样问一个不熟悉的女孩？
  “没有。”小晴很干脆地回答，突然妩媚地对阿宣一笑：“宣哥，以前我不懂事，有得罪大哥的地方，大哥一定要多包涵啊。今天我是想请大哥吃顿饭，就算是赔礼了，你千万不要推辞啊！”
  “不，不，我，我……”阿宣从来没被女生请吃过饭，何况是漂亮女生，双手乱摆，本能地拒绝着。
  “那宣哥就是说不愿意原谅我了？”小晴扁了扁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阿宣只好投降：“那我请你吧，是我害得蓝雨没能及时去找工作，该我赔礼。”
  “大哥，不要客气了，我早就想找大哥聊聊，一直没有机会。”小晴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这附近有家‘卡萨布兰卡’的西餐厅不错，我们去吃西餐吧！”
  一踏进卡萨布兰卡，阿宣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这是一家情侣餐厅，圆形的大厅内一圈靠窗的情侣卡座，灯光调得很暗，桌上烛光点点。大厅中央有一个小小的乐队，幽幽的灯下一个女孩弹着钢琴，琴声如梦幻般轻轻散开，一对演员正跳着探戈，暧昧的气氛四下弥漫……小晴选了座位坐下，面前的花瓶插着新鲜的红玫瑰，花香袭人。阿宣转过头去，外面已是万家灯火，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一名侍者过来，微微鞠躬，请他们点餐，并不失时机地推荐说：“我们餐厅新推出了一款‘浪漫巴黎’的情侣套餐，很受欢迎，两位要不要尝尝？”
  “浪漫巴黎？我喜欢，听上去很不错耶！宣哥，你觉得怎么样啊？”小晴说话的语气就象和阿宣是热恋中的情侣，阿宣心中一慌，赶快点了点头。小晴又要了一瓶红酒两杯咖啡。
  一会儿菜上来了，侍者为两人斟上了酒，小晴问：“宣哥，听说你就要去美国了？是Y大吗？”
  “嗯。”阿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有些隐隐的不高兴，这事他只告诉过蓝雨一个人，蓝雨却这么快就和小晴说了？
  “那太好了！Congratulation！”小晴优雅地举起了酒杯，阿宣也只好举起了杯子。
  阿宣喝了一小口酒，正要问问她蓝雨的近况，小晴又开口了，声音里满是崇拜。“大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厉害的，样样都好，长得又这么帅，气质更是一流，一定是很多女孩的梦中情人吧？”
  十一　小晴
  “别，别这么说。”小晴太直白的赞扬让阿宣坐立不安，和漂亮女孩子打交道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小晴轻轻地用小勺搅动着咖啡，象是不经意地问，“大哥，你的女朋友肯定很漂亮吧？”
  “我还没女朋友呢。”现在是春天，餐厅里一点也不热，但阿宣却开始冒汗。
  “是吗？呵呵，那肯定是大哥的眼光太高了。”小晴微笑着，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挺好的，和夏宇很般配……”阿宣随口答道，心里又有些发酸。
  “不，宣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晴稍稍迟疑了一下，“宣哥，我想说……其实，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不知你……”
  “什么？！”阿宣猛的一震，餐刀差点划破了手，“你说什么？？”
  小晴的脸红了，她停下刀叉，抬起头来看着阿宣，“宣哥，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也许你觉得很冒昧，但我是真心的……”
  阿宣这时才发现她今天特地化了淡妆，口红的颜色和面前的玫瑰花很配，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灯光下朦朦胧胧，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那夏宇呢？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阿宣回过神来，这一回她是有备而来。
  “夏宇？是他在追我，我没有对他有什么承诺，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宣哥，你要相信我啊！而且我父母也一直不同意。”
  “那你喜欢他吗？”阿宣皱起了眉头，声音里有了几分怒气。
  “不，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宣哥。”小晴的回答很坚决，没有丝毫余地。
  阿宣顿时明白了，他突然记起自己曾在网上认识一个叫“蓝雨”的“女孩”，毫无防备地爱上了“她”，即使后来知道“她”是“他”，这段情却已是覆水难收；阿宣记起蓝雨曾很认真地对自己说过，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