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出国了？”蓝雨问。
  “嗯。”
  两人又沉默了，走了一段路，蓝雨忽然说：“我后来也很少去BBS了，时间过的真快，我也要毕业了，真希望还能象以前……”阿宣才记起，蓝雨现在也是大四了，确实是很快……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弥漫，直到到了D大校门，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宣哥，不用送了，我回去了。”蓝雨停下来，说完就转身要进校门。
  “等等！”阿宣叫住他，有点犹豫，“蓝雨……对了，以后少喝点酒好吗？喝醉了很难受的……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蓝雨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阿宣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停了一下，蓝雨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宣哥，能认识你，我很高兴，真的。”阿宣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蓝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天晚上，阿宣又一次失眠了，蓝雨漂亮的大眼睛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原来，他喜欢文学，也喜欢足球，原来，忧郁的气质和灿烂的笑容竟可以如此完美地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原来，自己和他竟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忘不掉了吧？但只可惜，他为什么是个男孩？天快亮时，阿宣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大片绿草地，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清晨阳光暖洋洋地照着，他和蓝雨并头躺在草地上，他想去扯蓝雨的卷发，蓝雨反过来打他，最后两人笑着滚在一起，滚了一身的露水……
  周末蓝雨来踢球时，小晴也一起来了。这次蓝雨正式把小晴介绍给阿宣，阿宣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同年级的同学，小晴是H市人，她显然已不记得上次见面，只是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宣哥”。阿宣嘴上笑着说“你小子真是有艳福啊！我能不能叫声弟妹？”心里却象是被针扎了一下。
  因为有漂亮MM来观战，场上的球员都分外卖力，只有阿宣无精打采，明显不在状态。蓝雨赢得了一个点球，交给他主罚。阿宣软绵绵地一脚踢出，不偏不倚将球正踢到守门员怀里。　“哎呀！”场上顿时一阵惊讶惋惜之声，要知道阿宣一直都是队中的头号点球手，几乎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阿宣羞愧难当，看蓝雨跑了过来，正要说对不起，蓝雨却拍了拍他肩膀：“宣哥，加油！我们还有时间。”阿宣抬起头，蓝雨眨了眨大眼睛，眼中没有嘲讽，却有一种相知多年的信任。
  “好！”阿宣振作一下，和蓝雨双掌一击，“看我来杀他个落花流水！”
  不久，阿宣果然进了一个球，算是将功补过。比赛正进入高潮，却看到小晴在场边招手叫蓝雨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蓝雨解释她不喜欢看足球，要找同学去逛街。说完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别管她了，女生都是这样。”但阿宣分明看出他有些尴尬。
  从那以后，小晴没有再来看过他们踢球。不知怎么，阿宣反而松了一口气，在比赛中他和蓝雨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了，甚至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能心领神会。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进入12月，天气越来越冷了，球也踢得少了。阿宣的GRE成绩出来了，也有2300多分。这时他忙得团团转，既要联系美国那边的学校，准备各种申请资料，又要应付考试，帮老板做课题，算算又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蓝雨了。
  这天蓝雨打来电话，说打算到H市去找工作，可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要约阿宣走之前再踢一场球。“我把我们校队的哥们都叫上，好多都是毕业班的，都要各谋出路了，以后在一起踢球的机会也不多了。宣哥，你也叫上S大校队的，就算两校的一次非正式对抗赛吧？”
  “好的，没问题！不过这次我们是对手，到时不要怪我脚下不留情哦！”阿宣满口答应。
  S大和D大两校的足球队在校际比赛中是常年老对手，D大的实力略胜一筹，胜多负少，S大作为名校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每次两队碰撞场面都十分火暴。两校之间的那条小巷名叫“学院路”，有人就把两队的比赛戏称为“学院路德比”。阿宣虽然有2，3年没怎么参加校队的比赛了，但作为前队长的影响还在，很顺利就拉起一支队伍，大家一听说要和D大比赛，都摩拳擦掌，扬言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比赛场地定在D大，虽说是非正式对抗，双方都穿上了正式的队服，D大是天蓝色的球衣，S大的是黄色。一开场双方就拼尽全力，但因为S大新老混杂，没有经过磨合，频频失误。而D大却是原班人马，加之本来就实力不俗，很快占据了主动，不到半个小时，就由蓝雨首开记录，几分钟后，D大又打入一个头球，2：0领先。S大的球员沉不住气了，先是抱怨场地太差，裁判不公，接着又与D大进行嘴上“对抗”。阿宣好说歹说，劝大家要冷静，才总算保持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局面。
  下半场S大的队员体力下降，场面更加被动，防线被蓝雨冲得七零八落，阿宣等也不得不经常回到本方的禁区附近加强防守。双方都杀红了眼，动作也越来越大，到处都是人仰马翻，阿宣也被放倒了几次。这时蓝雨从中圈附近断球，高速突进，S大的两三个中场队员都拦不住他，阿宣上去抢球，也被蓝雨一个踩球过人的假动作轻松晃过。阿宣见他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心中既着急又气恼，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看到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入禁区，如同马拉多纳第二，阿宣来不及细想，双脚就往他脚下铲去。这种背后铲球本来就极为危险，阿宣又不是司职后卫，以前也没有专门训练过铲球技术，收脚不住，这一脚刚好踹在蓝雨的脚踝上，毫无防备的蓝雨被铲得飞身而起，就在他即将落地的一刹那，阿宣突然发现草地上有一块石头……
  “小心！”阿宣大叫一声，但已经晚了，蓝雨的左腿端端地落在那块石头上！“卡！”阿宣清楚地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啊！”蓝雨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在草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阿宣连忙爬起来，扶着蓝雨，那张漂亮的脸已经痛得扭曲。“蓝雨，是我不……”阿宣话还没说完，D大的一帮队员已经全围了上来，个个眼中喷火，紧握着拳头，象要生吃了阿宣。
  七　圣诞
  “不要怪宣……宣哥，是我自己……自己技术不好。”蓝雨勉强笑笑，吃力地说着，想要缓和气氛，额头上却已经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阿宣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面对他清澈的双眼，心里痛得一阵阵抽搐，恨不得断腿的是自己！
  蓝雨主动为阿宣解围，D大的球员虽然怒气难平，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人要扶蓝雨起来，阿宣忙说：“骨折了不能乱动，快去找校医院！”好在D大的校医院条件不错，很快派了一辆救护车来，把蓝雨送到了校医院的外科接骨。阿宣忙上忙下地办手续，又去他寝室里把要用的东西拿来，等他弄完了，蓝雨已被送进了病房。
  校医院里住院的病人不多，阿宣进去时，蓝雨正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半躺在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怎么没人了，你的同学呢？”阿宣问他。
  “我这里没事了，把他们都赶回去了。宣哥，你也忙你的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听见蓝雨下了逐客令，阿宣吃惊地说，“那你怎么办？腿很很痛吧？小晴呢？”
  “还好，我没那么娇气。小晴……她回H市了，过一段时间会回来。”
  “我去给她打个电话吧？”
  “不，不用了，现在她也正忙着，何必又让她担心？”蓝雨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正忙着？阿宣猛的记起蓝雨说过踢完这场球就要到H市去找工作的，但现在……“医生怎么说？”
  “小腿骨折，三个月后拆石膏。”蓝雨的回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脸色却白了。
  三个月……，H市？找工作？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万毕业生去挤的地方，现在正是求职的高峰，三个月后？……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腿上重重的石膏，阿宣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蓝雨，我……”但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阿宣握住蓝雨的手，难过地低下了头。
  “球场上的事，谁也不知道……就象是命运……宣哥，你不用太自责了。”蓝雨反过来安慰阿宣。
  阿宣平静下来，现在要紧的是怎么好好照顾他，让他早日康复，而不是婆婆妈妈地解释道歉。“蓝雨，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来，你喜欢吃什么？”
  “那……宣哥，给我带瓶二锅头，好吗？我想喝点酒……”蓝雨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
  阿宣听他要喝酒，愣了一下，但想到他骨折了疼痛难耐，喝点酒也许能缓解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阿宣到学校附近的酒家要了一只热腾腾的炖鸡，买了只保温杯装了，又买了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带回来。蓝雨拧开瓶盖，就着酒瓶喝了起来，让阿宣也喝点，阿宣从来不喝白酒，喝了一口就呛得不住咳嗽，胃里一阵火辣辣的难受。蓝雨笑了笑，不再勉强，自己喝光了剩下的酒。
  “宣哥，你也忙了一整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蓝雨喝了些酒，骨折的地方也不那么痛了，头晕晕地只想睡觉。
  “好，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但第二天蓝雨醒来的时候，发现阿宣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蓝雨出事彻底打乱了阿宣的计划，他停下了申请学校的事，又向老板请了病假。每天到医院去陪着蓝雨，一日三餐地送饭，端茶送药，又自告奋勇地帮他准备求职的自荐材料。作为独子，他以前很少做这些事情，但这次照顾蓝雨却是心甘情愿。这天清晨，下起了雪，阿宣打印了几封求职信帮蓝雨寄出去，回来时看到校门口有人摆摊，热火朝天地卖着五颜六色的圣诞树、贺卡和小礼物。
  阿宣想到蓝雨在病中，情绪低落，该卖点礼物送他，便过去挑选，正在看着，“嗨！”肩膀上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清明。“老大，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好多天都不见人影？听说上次你在S大那边，踢断了人家主力前锋的腿，你也太猛了吧？是不是怕人家寻仇，躲起来了？”
  “呃……我，这个……一言难尽，回头再说吧。”阿宣匆匆给选好的一棵圣诞树和一个音乐盒付了钱装好，打算溜之大吉。
  眼尖的清明一把抓住阿宣的礼品盒，“啊哈！宣哥你从来不买这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来如此！是忙着追那家的MM？快点从实招来！怎么还骗你老板说是病了？我看是心病吧？”
  阿宣象是作贼被当场捉住，立刻红了脸，抢过礼品盒：“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拔腿就跑。只留下清明莫名其妙地站在哪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阿宣大叫：“下周有考试，不要忘了啊！”
  阿宣急急忙忙地赶到S大的医院，刚到楼梯口，差点和上面下来的一个女孩撞个满怀，阿宣忙往旁边一让，等她过去了，阿宣才发现她竟然是小晴。“小晴！”阿宣叫了一声，小晴却不回头，径自走了。
  阿宣有些吃惊，赶快上楼去，打开门一看，蓝雨正坐在床上发呆，阿宣进去他也没察觉到。“蓝雨，我在楼下碰到小晴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昨天回来的吧！”蓝雨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她说，她父母已经帮她在H市找到工作了，但他们不同意我们好，要她和我分手……”蓝雨停了一下，又说，“她是H市人，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我家在小县城，她父母一直都不赞成……”
  “那小晴的意思呢？”阿宣忙问。
  “小晴……她想我尽快找到H市的工作，不然……本来这次是要去见她父母的，她却一个人回去了……”蓝雨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阿宣猜到一定是蓝雨这次没有一起回去，小晴抵不住家里的压力，难免有些怨言，刚才两人多半是为这个不欢而散。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引起，阿宣心里十分内疚，想找点什么话安慰他，“蓝雨，你别着急，我把求职信都寄出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吧？”
  “嗯，谢谢宣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蓝雨岔开话题。
  “哦，送给你两件圣诞节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阿宣说着拿出一棵两尺多高的圣诞树，接上电源，挂满彩色小灯泡的圣诞树就开始闪闪烁烁。接着又打开音乐盒，当“铃儿响叮当”的音乐响起时，蓝雨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去年圣诞节前夜，我们班的同学都跑去教堂玩，看他们洗礼，回来后我们去酒吧开party，点着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