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不然你就等着看明天网上的笑话吧！你醉得跟烂泥似的，还吐了人家一身……”
  “他走了吗？”
  “走了，人家一直守着你，刚刚我回来才走。”
  阿宣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清明才想起忘了问那男生的名字。
  “他就是蓝雨。”
  清明楞了一下，回过味来，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腰去，眼泪都笑出来了，足足过了五分钟才停下来。“老兄，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开什么玩笑？你也是在网上成了精的人物，这么弱智的骗局也能骗倒你这个S大的高才生？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就掉进了情网，你还真是厉害啊！”
  “你……”阿宣瞪着清明，说不出话来，是啊，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男扮女装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何况更没人规定男生不能用女生的语气写文章……但好象一开始自己就没怀疑过蓝雨不是女生，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事到如今，不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好了，好了！”清明见他发呆，又说，“人家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等于零，真是一点不假。你也不用想不开，只是可怜我也被你骗了，还为了朋友鞍前马后，两肋插刀，干脆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得了吧，你还两肋插刀呢！”阿宣实在听不下去了。
  “唉！我这人就是心肠好，没办法。”清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要是请我吃顿饭，我就好人做到底，不把这事说出去。”
  “你休想来趁火打劫，滚回去睡觉。”阿宣明显色厉内荏，说完就转过身去，留个脊背给清明。
  第二天清早阿宣不到5点就醒了，头仍然很痛，吐得空空的胃还在痉挛，谁说借酒能消愁？这喝醉的滋味更难受。阿宣爬起来，打开电脑，网上人迹寥寥。他直接进了站务版，写辞职信时，昨天刚刚得知真相时愤懑屈辱的感觉已经淡了，只是仍有几分无奈，什么是再回首已成百年身？网络曾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网络终究是虚幻的，承载不起太多幻想和热情。昨日聚了，今日醒了，也该散了……
  中午阿宣请清明大吃了一顿东坡肘子，算是把这件事情摆平。席间阿宣很沉默，闭口不谈蓝雨，清明也知趣地只讲讲昨天聚会的故事，谁歌唱的好，谁酒量好，哪个MM长的漂亮……下午趁着没课，阿宣去领了托福的报名表，已经是领表的最后一天了。两天后，阿宣的辞职申请批准了，继任的斑竹空缺。只是一个梦吧？小楠也好，蓝雨也好，也许命中注定不会有爱情……在封掉自己的帐号前，阿宣最后一次查了“blue　rain”，蓝雨不在，这两天都没有上网。阿宣一屏屏翻过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ID，想到其中曾有一个ID让自己日日挂念，而从今以后，曾经名动一时“阿宣”这个昵称将不再出现在这里……眼前又浮现出蓝雨的笑容，他其实真的很好看的，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通常不合适，但对蓝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词了，尤其是那头卷曲的短发，象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忽然记起听人说过的一句话“美得想让人大哭一场”，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蓝雨就是这样，美得真想让人大哭一场……
  阿宣的退出又引起不小的轰动，网上纷纷猜测，但阿宣保持着沉默，有熟悉的朋友来问，阿宣只说是要考英语准备出国，这当然是万能理由，旁人也就拍拍肩，说声“好运。”不过阿宣偶尔会想，不知蓝雨会怎么看？他是不是还会开开心心地在网上继续写他小说，继续以才女MM的身份“骗人”？
  记得在BBS系统刚刚推出ID自杀和归隐功能时，许多厌倦了网络或即将离开学校的大虾纷纷“自杀”，贴一封遗书，然后亲手终结自己的ID，当然，网上的好友会写文“悼念”。有一次，阿宣聊天时曾开玩笑地问蓝雨，如果有一天“阿宣”这个ID永远在网上消失了，他会不会怀念，会不会写“悼文”？　五　球友
  蓝雨想也不想打出四句话“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我心悠悠，怀君戚戚。”这是BBS上用滥的悼词，说完两人都笑了。然后蓝雨又说：“看破红尘的人游戏红尘，看不破红尘的人逃避红尘，红尘如网，你我都是网中人。”蓝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前阿宣常常为此迷惑，有时觉得他玩世不恭，有时又好象很天真单纯，好在现在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了，不堪回首，也就不用回首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宣过得很充实，每天狂背单词，狂听听力，狂做真题……上大学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偶尔也上网，只去留学网上查看信息。阿宣发现，原来戒网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痛苦，现在脑子里除了英文单词，别的什么也装不下。当然，阿宣也不忘打电话回家，说暑假要准备考试，不回去了。父母惊喜他终于开了窍，又说如果定了要出国那寒假一定要回来。阿宣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快三个月后，在炎热的夏季将要结束时，阿宣考完了托福，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报了10月的GRE考试，同学都觉得他太疯狂了。9月底托福的成绩出来了，阿宣考了663分，招来许多惊羡或是嫉妒的目光，但阿宣却一点没有得意的样子，这分数不过是一副药，一副并不对症的药……
  深秋时节，当阿宣从GRE考场出来的时候，校园林荫道上，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阳光洒下来，一片眩目的金黄，也许这是我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秋天了……阿宣迎着风，看那些树叶在风中旋转舞蹈……
  考完试，本来就该接着申请学校，但阿宣这五个月确实太累了，蒙头大睡了三天才缓过气来，到老板那里去点卯，老板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宽宏大量地说了几句“要出国也不能荒废专业”之类的话就放过了，让他准备一篇论文，又给了他一张书目让他去查找文献。
  阿宣拿着那张书单往图书馆走去，路过操场，有人在踢足球，阿宣停下来观战。上本科时，他曾是校足球队的中场核心兼队长，因为他喜欢齐达内，动作颇有几分形似，队友们就戏称他为“小齐丹”。刚看了一会，一名身着浅蓝色球衣的前锋很快就他的注意。这名前锋个子不太高，但速度奇快，只见他风一般地在左路突破，轻松晃过两名后卫，突入禁区形成单刀，面对守门员左脚一记冷静的挑射，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旋入大门远角……
  “好球！太棒了！”阿宣忘情地鼓起掌来。那名前锋一边往中圈跑去，一边与队友击掌接受祝贺，听到场外有人喝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阿宣顿时呆住了，竟然是那张漂亮的面孔，他是蓝雨！？蓝雨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冲他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今天几个朋友拉我过来踢球，你也来玩玩吗？我们这边刚好少了一个人。”
  阿宣好几个月没有踢球，看他们踢本来就心里痒痒的，既然蓝雨不记前嫌主动邀请，如果自己还扭忸怩怩，倒显得太小气了，于是也笑了笑，“好！”把外衣脱了一扔，跑上球场。一问原来蓝雨这边因为人少，虽然刚进了一个球，仍然以1：3落后。
  阿宣近几个月忙于考试缺少锻炼，刚开始时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但他逐渐找回了节奏，以自己娴熟的脚法控制了场上的局势，对手的技术与他和蓝雨比起来毕竟差得远，上半时结束前，阿宣一记准确的长传到蓝雨脚下，后者摆脱防守抽射得分！进球后，蓝雨激动地跑过来，象老朋友一样地拥抱了阿宣，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种，但当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时，阿宣感到那曾经久违的默契又回来了。
  下半场开始不久，他们一边得到一次任意球的机会，阿宣选择了直接射门，却被对方的守门员扑出，正在这时，蓝雨恰倒好处地出现，脚尖一捅，补射入网！将比分扳成了3：3平，也完成了个人的帽子戏法。
  深秋的天很高很蓝，蓝雨伸开双臂尽情欢呼，阿宣看着他，竟然有点迷惑了，那笑容，象阳光，太灿烂。
  阿宣和蓝雨联手完成了这场戏剧性的比赛，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宣哥，我以为你是纸上谈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比赛结束时，蓝雨已改口叫他“宣哥”。
  “我也以为你只会在网上装MM，结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阿宣这次反应很敏锐。
  听他翻起旧帐，蓝雨有些难为情，“宣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既然今天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去吃火锅，就当赔罪吧？”
  蓝雨这样说，倒让阿宣不好意思了：“上次是我的错，你好心送我回来我还那样对你，该我向你道歉，而且你到S大来，本来就该我尽地主之谊，就这样定了！”阿宣的口气不容商量。
  于是他们两人加上蓝雨的几个朋友，一起来到校门对面的“夏里巴人火锅店”，店面不大，老板是一个二十来岁俊俏泼辣的重庆妹子，很受欢迎。天气越冷，这里生意就越火暴。他们进去时基本都坐满了，一帮人只好挤在一张小桌子上，蓝雨坐在阿宣的右边。蓝雨是湖南人，对火锅情有独钟，阿宣虽然不太能吃麻辣，但很喜欢这种气氛。一锅红汤热气翻滚地煮着红黄白各种颜色鲜艳的原料，象一盆沸腾的盆景，辣得满头大汗后，寒冷和陌生都会被这红红的辣椒驱走，弥漫的热气给人很温暖的感觉，甚至温暖得有点不真实……阿宣要了几瓶啤酒，蓝雨打开一瓶，给每个人满上，站起来举杯子说：“今天多亏了宣哥救场，来，我们一起敬他一杯！”大家轰然叫好，纷纷站起与阿宣碰杯。
  阿宣自上回大醉后一直滴酒不沾，但看一桌人都在蓝雨的鼓动下将酒先干了，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蓝雨又倒满了两杯酒，递一杯给阿宣：“宣哥，这杯酒是我敬你的，上次没有和你喝，这次一定要补上。”阿宣才想起上次网友聚会时，自己曾指着蓝雨质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喝酒，不禁红了脸，接过杯子来，两人碰了下杯，阿宣抢在他前面一口气喝光，看着两只空空的酒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笑了。
  火锅吃的很愉快，阿宣讲一些以前在校队比赛里的趣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他才知道蓝雨的真名叫夏宇，从小就在业余体校踢足球，现在也是D大校队的主力前锋，偶像是皇家马德里的金童劳尔，他笑着说希望能得到劳尔的签名照。阿宣回想下他的风格确实有些象劳尔，长得也有三分相似。酒过三巡，气氛也越来越热烈，突然有人提议：“宣哥和夏宇今天联手，真是所向无敌，来，我们为这对黄金搭档干一杯！”干杯的时候，阿宣左边那人说：“宣哥，你是小齐丹，蓝雨是小劳尔，你们真是天作之合啊！”阿宣的心猛跳了一下，手中一滑，差点将酒泼出来。
  蓝雨这天的情绪不错，阿宣发现他酒量很好，至少比自己强了一个数量级，大半的啤酒都是他喝了，不但谈笑风生，而且连脸色都丝毫未变。饭后，约好周末继续踢球，其他的人都各自散去，阿宣对蓝雨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D大与S大有一条小巷相连，深秋的夜晚有点冷，小巷没有路灯，两人沉默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稀疏的星光映着长长的影子。
  六　重伤
  还是蓝雨打破了僵局：“宣哥，上次聚会我本来不去的，怕你误会，所以想见你当面澄清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已经误会了。”阿宣接过话头。
  “呃……我从上中学时就喜欢用女生的语气写作文，为这个，老师也不知说过我多少次。”蓝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满头卷发。
  “呵呵，没关系了，说不定哪天我也心血来潮想在网上装个小女孩，你可要帮我……”阿宣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却一点点地泛起苦涩，要是他真的是个女孩就好了，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可以牵着她的手……
  突然听蓝雨问：“宣哥，怎么很久都不见你上网了？为什么要把帐号封了？很多网友都很想念你啊！”
  “你呢？想不想我？”阿宣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玩笑语气。
  “我？我……我当然也……也想……”蓝雨怎么说都觉得很别扭。
  “我这几个月都忙着考试，8月考了托福，前几天考了GRE，都忙疯了，只好把网戒了。”阿宣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和我，可是在同一个江湖？
  “要快出国了？”蓝雨问。
  “嗯。”
  两人又沉默了，走了一段路，蓝雨忽然说：“我后来也很少去B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