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2-05-26 19:59      字数:4850
  这贾家大房的姑娘与二房的虽然未曾居于一处,但是往常的外出交际,从来都是由贾琪姐妹带着其余几人同进同出,便是客居于此的徐嘉慧和薛宝钗,亦是随着她们结交外家,四处走动,期间从未落下一处。
  音宁早早地便放了权,只说一切由她们两姐妹操办,因而这日一大早起来,林璇便命老婆子丫头们将花园的那些落叶扫除干净,并又派人擦抹桌椅,预备茶水点心。之后,她才命人将各色的绸条布带系于花丛中、树梢上,所以当贾琪等人进来之时,便见得满园将开未开的花枝上,或长或短的彩带和红绳迎风招展,煞是醒目耀眼。一时间,几人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丫环们穿梭于花丛之间,剪五色彩缯粘花枝上,远远望去,竟像是百花齐放,霞光映天,真真是应了那句“春到花朝染碧丛,枝梢剪彩袅东风。蒸霞五色飞晴坞,画阁开尊助赏红”——好一幅旖旎风光。
  “你们可算是来了。”林璐脸上难得地露出欢喜之色,“我知晓北方惯来以二月二十五作为花朝节,今日你们便当是提前过了吧。”说着,她便朝贾琪皱了皱鼻,携了她的手,欲将众人引去设宴之地。
  只是贾琪却阻了她的脚步,转过身子冲她柔柔地一笑,顺手将身后一个正值豆蔻、衣着素雅的女子拉了出来,又将之往前推了一步,打趣道:“想来你还未曾见过这位姑娘吧。她姓薛,闺名宝钗,乃紫薇舍人后代。你可不知,宝钗可是个了不得的,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说,才情更是一流,寻常人轻易比不得,且她品格端方,行为豁达,荣国府内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的。”
  贾琪这话明褒实贬,大有深意——即便薛家祖上如何风光,可如今的薛家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如何能当得起她所说的“寻常人轻易比不得”?看来,这薛宝钗不知因何事惹着了贾琪这个好性儿人,才让她语含怨怼,如此一来,便可知她有多不待见这位八面玲珑、心思剔透的“女曹操”了。
  林璇林璐二人心思急转,各自揣测着贾琪话中之话。只是她们也明白,这不过是贾家的家事,外人不便多做过问,因而林璇面上更是不露声色,只上前挽起薛宝钗的手,眉开眼笑地说道:“我竟不知你们府里还有这么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真真是藏得严实,若不是我妹妹今日做生,只怕不知何时才能见着呢。”
  也不知那薛宝钗是真未听出贾琪话间的未尽之意,还是听而不闻,只见她仍是言笑晏晏:“倒是林姑娘谬赞了,若论样貌品学,宝钗自知是远不及其余姐妹的。”她举止娴雅,浑身气度不凡,说话亦是从容得体,进退有度,全无一般商家女子的小家子气。若不是深知贾琪为人秉性,只怕林家姐妹这会子也会忍不住对她青眼有加。
  林璇却是罢了罢手,浑不在意地说道:“贾琪姐姐甚少夸人,今日竟对你赞不绝口,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想来你定是个好的。”她又顿了顿,才又接着往下说,“我已命人设了画桌在园中,笔墨纸砚也已备好,不如咱们今日便将旧时的‘斗花会’、‘扑蝶会’改作斗诗会,如何?”这些早在下帖子之时便已说清,如今不过是提一提、知会一下大家罢了。
  其余人不会剥了她这主人家的面子,自是全都应了下来。几人跟着林家姐妹穿过花丛,去了设桌之地。行动间,难免芬香扑鼻,环佩作响,引得一众丫环婆子见了,都不由得目见痴迷,纷纷赞一句好颜色。
  林家一应用度向来精致讲究,林璇林璐两姐妹自然也不例外。只见那空地上架设着的,俨然便是四张雕制精美的黄花梨雕工葡萄纹画桌;那桌上的笔筒外形各不相同,其中最瞩目的当属那个牙雕开光进宝图转芯式笔筒;笔洗则属那个青白玉松鼠葡萄笔洗最为生动有趣……众人一一看过去,便知其余笔墨纸砚等诸多用具皆是用的最好的,饶是薛宝钗这个家中拥有百万之富、见惯珍稀之物的,也是看得暗自咋舌不已,心道这林家果然底蕴深厚,清贵不凡。
  林璐倒不知众人为何都是一副看到什么惊奇之物的表情,但她素来不是好奇心甚的,心中虽有疑惑,可她却没想着问出口,当下便开口提议道:“今日既是花朝节,莫不如便以花为题,不拘题材形式,皆以两刻钟为限,可好?”
  笀星开口出题,众人自然无不答应,当即便嬉嬉笑笑地行至桌前,一番冥思苦想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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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刻钟过后,大家皆知时间已到,便停笔收言,将各自所作的诗稿放至一处来,等着一同品评,排除名次。
  这几首诗中,若论端庄大气,当属薛宝钗第一;若说清雅脱俗,则是林璐为首。只这几人中,最为奇巧别致的,却是惜春。只见她画了一幅墨兰图,旁边配着几行小字,定睛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夫兰花者,冠百草之芳也。其禀天地之祥和,迎日月之淳光。滋五色之云华。远九畹之蓠墙。浴风孤处,天真静怡;冰拆玉清,贞吉含章。静机澹泊,幽寂于清溪崖岸,淑气参灵,摇曳于深谷翠岗。茎出寒而未倒,叶交眼而有常。礀健劲而掩映,瓣开迎而舒张。心源若接,涧雨常润;岩风徐过,瘦体昂藏。得清气于烟渚,涵白露之轻霜。与屈子而同在,动宓妃之霓裳。问其椒芬若地?厥美何方?菲菲所如?郁郁怎详?重萼连锁,秀中矜婉;青紫奇色,柔中寓刚。或为龙舌,或为凤尾,或为千手,或为朵香。亭亭玉立,不因寒而委琐;脉脉贞守,非献媚以张扬。——这不是天山客的《兰花赋》吗?一时间,众人面带错愕,全都将目光转向惜春。
  见此,惜春只红着脸绞着帕子,声如细丝地说道:“我一时想不到该写什么,只得如此取巧……”先前没规定非得作诗,再则她喜爱作画,在诗词上倒是稀疏平常,自忖难与其他人争衡,若是勉力一试,也不过是随众塞责而已,倒不如随了心意,以其笔画其心。
  众人见得她的兰花图虽笔法尚有瑕疵,但胜在意境淡泊,且那诗赋甚合其意,当场便赞了几句,就此揭过不提。
  其后,几个姑娘商议着亲自动手剪彩为花,插之鬓髻,以为应节。如此,你为我簪一支钗,我为你插一支花,众人便在打打闹闹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下午,几人皆是舀出各自的手艺来,制了几盏花灯,有画着仕女图的,有莲花状的,有鲤鱼形的,形状各异,美轮美奂。
  而小笀星林璐则是画了个憨态可掬的双髻童子,只见他吮吸着手指,眉眼含笑,那副可爱模样引得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林璇则是促狭道:“我怎么瞧着这童子的面貌这般像某个人?”
  “谁?”林璐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好奇,忙追问道,“姐姐你快说是谁。”
  林璇玉手一指,笑得宛若青莲花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指着的,可不就是林璐么?
  听罢,林璐哪还不知自己被林璇耍了,当即小脚一跺,放下花灯,便扑到林璇身上挠她痒痒,行动间还不忘殃及“池鱼”,将所有人都拉进“战圈”。于是,好好的制花灯变成了嬉笑打闹,挠得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夜间则是在花树枝梢上张挂“花神灯”。林府各院早已零星地亮着几盏灯,远远望去,竟是朦朦胧胧的,好似梦幻般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树梢上的彩带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片或浅或深的朱色,让人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暖意,嘴角上扬。
  那几个姑娘们虽然白日里都玩闹得太过,脚下亦是有些累了,但到了晚上,还是少不得提着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神灯,兴致勃勃地去悬满彩带的花园里走上一遭,将之挂上树梢。
  此番自然又是一轮玩闹,一时间,花园里便又娇笑声不断,直至很晚才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我该说jj终于肯让我进后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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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除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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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朝节这日;贾家姑娘在林府玩得很晚,自然是宿在此处的。晚间,林璇亲自领着几个姑娘去了与自己住所相邻的院子,又留□边的两个二等丫环如兰、如菊过去陪侍左右;仔细伺候,唯恐照顾不周,慢待了客人去。
  贾琪因为要照顾徐嘉慧这个妹妹,便与她同住一室。至于薛宝钗,则是随了与她关系甚佳的探春一道,去了另一个厢房,而贾珂则与性子清冷的惜春共处。
  是夜;贾琪与徐嘉慧二人各自净了面、卸了妆,便打发了一干丫环去了外间;却未作休息,只是坐在南窗下的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片刻之后,突然听得徐嘉慧问道:“琪姐姐,你可是不喜宝姐姐?”到底是年纪尚小,便是挑拨也做得这般毫不掩饰。
  孰料,贾琪却只是一笑,面上亦是浑不在意:“薛家妹子为人最和善不过,我又怎会对她心怀不喜?”若说两人之间真有什么龃龉,那也不过是因为贾母的那句“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心感不缀罢了——贾母的偏心他们大房早有体会,可如今几个侯府小姐竟被说得不如一个商家女子,这让贾琪这千金小姐情何以堪?自然而然地,她对薛宝钗难免有了几分不对付。但这些糟心话却与徐嘉慧说不得,她可不愿被人说是小家子气,为她所嗤笑,因而只能揭过不提。
  却不想徐嘉慧像是未听到一般,接着话茬往下说道:“她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她心里藏奸。且她平日好为人师,惯爱说教,便是看杂书这一点子芝麻鸀豆大的小事也能训诫我半天,着实让人生厌。”说着,她又撇了撇嘴,心中似有不屑,可那余光却是偷偷地斜了过来,细细地注视着贾琪的一颦一笑。
  贾琪人淡如菊,既无不喜,也无心忧。只见她自斟了一杯茶,悠闲地呷了一口之后,才慢悠悠地道:“她那般行事,也是为你好,望你莫要自误罢了。”她脸上虽然平静,但心内早已生恼。倒不是对徐嘉慧的句句离间而气闷,而是觉得自己行事过于浮躁,说话亦是不谨慎,才会让人家揣测自己的心思,进而对她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
  听罢,徐嘉慧也不尴尬,只是低声答了个“是”,便也喝起茶来。若是她那握着杯子的手能稍稍松一些,只怕更能让人相信她这声“是”是真心应下的。
  一时间,两人都已不说话,屋子里便静了下来。须臾,二人皆感到一丝倦意。见此,贾琪便道:“夜了,这茶可不能多喝,咱们还是早些安置吧。”说着,她便拉着徐嘉慧上了床,不久两人便浅眠过去。
  次日,贾家姑娘便各自回了府,直至林家姐妹服丧期满,也未曾再来过林家。
  平平静静地过了“微风徐徐催人醉”的春季,便进入了“烈日炎炎似火烧”的夏季。那林修已是半岁有余,却因难产而体弱,轻易受不得热,加之年岁尚小,房内用不得冰,所有刚一入夏,他便燥热难耐,常常为此嚎啕大哭,夜不能寐。无奈,巫行云只得心疼地将他挪到自己院子里来,亲自打点照料,并以内力为之降温,如此才让他好受一些;林家姐妹亦是怜惜他年幼失恃,便三不五时地派人寻了些小孩子玩的物什来,只为逗得他一乐;而林瑜亦是将他像宝贝眼珠子一般疼着,巴不得将这孩子宠上天;便是林瑾每次一见到他,面色也会柔和几分,浑身散发出阵阵暖意。
  如此时而欢喜时而心忧地过了六月,便磕磕绊绊地迈入了七月。到了七月中旬,便是林璇等几个服丧期满之时。依着巫行云的意思,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打扮得鲜艳漂亮些为好,那些个素服大可收一收。因而除服次日一大清早,她便遣人将一大匣子精致繁复的首饰送了过来,特意嘱咐要两人戴上。
  看着匣子中那些个堆得极满的华贵艳丽的首饰,林璇面色含笑,显然是心中爱之;林璐则是满目无奈,面上更是显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可见她多是不喜华贵之物。
  当下,林璇便穿了一件月牙白色绣着兰花的烟霞罗,下罩一条绯色锦缎委地长裙,上面大朵大朵的各色牡丹竞相开放;腰间缠绕着一条白色红宝石绸缎,端头处各坠两个金色小铃铛;足登一双秀气的淡粉色绣着并蒂莲的绣花鞋,莲步轻移,便听得她腰间叮当作响;双腕胜雪,各戴一只银烧蓝双龙戏珠珊瑚镯;乌丝上挽,云鬓高悬,梳成鸾凤凌云髻,其间斜斜地插着两支点翠嵌珍珠金累丝头花;脸蛋娇媚如月,未语先带三分笑,使人平添三分好感。
  林璐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