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2-05-26 19:59      字数:4843
  贾宝玉闻言,连忙敛了笑意,神情肃穆地站起身来,对着林瑾这边一揖到底:“林哥哥说得极是,宝玉自当铭记于心。”
  林瑾见他这般行事,连忙侧过身子,将这一礼避了过去:“宝玉,你这是作甚?我见你合眼缘,又知晓你不是听不得劝的,便只白白嘱咐了你几句,又怎能让你行如此大礼?你这般行事,可还当我是你朋友不曾?”
  宝玉连忙直起腰来,暗自生恼:“是我不该,我自请自罚三杯。”说着,他端起杯子一仰头,便将杯中之酒尽数喝了进去。之后,他又舀起桌上的乌银梅花自斟壶,连倒两杯,一一饮尽。
  贾宝玉年岁尚小,酒量自然不高,加之这酒后劲不小,因而才一小会儿,便见他那粉嫩的脸颊上染上一层胭脂色,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变得有些迷离朦胧。
  见此,冯紫英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喝醉了,咱们今日这酒席便到此结束吧,我送他回家。”
  林瑾林瑜二人自是不会反对。一番道别之后,便结了帐各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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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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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地目送着冯紫英搀着贾宝玉渐行渐远;途中;两人还时不时地因贾宝玉酒醉脚步不稳而打着趔趄,让站在醉仙居大门口还未离开的的林瑾林瑜兄弟二人很是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对此;林瑜更是坏心眼地冲他们高声喊了一句:“紫英;你可得妥当些,仔细着别带着宝玉躺到哪条臭水沟里爬不起来啊。”
  话音刚落;便见冯紫英脚下又是一拌,连那插在腰间的扇子也跌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倒不是受贾宝玉的带累。站稳之后;冯紫英又还转过头来实则恼羞成怒、却作凶狠地瞪了林瑜一眼,其中颇有些张牙舞爪的意味在内。这下;林瑜便笑得更欢了:“哎哟哟;紫英,这大冬天的可别睡在这大街上,仔细着莫要着了凉。”
  冯紫英仍旧没有答话,只是那脚步却加快了许多,让本就走路开始打着飘的贾宝玉跟得更是吃力:“紫,紫英,你倒是慢一些,我,我有些跟不上了……”直至最后,那如流水,似珠坠般的清脆声音越说越低,渐渐地变得有些听不大清楚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角处时,林瑾林瑜二人才终于止住了笑声,那直往外冒的坏水也全都收了起来。林瑜信手将垂至身前的青丝拂至脑后:“大哥,这冯紫英还真真是个有趣的人。”
  林瑾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嘴上却没有作答,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别处:“这贾宝玉倒是贾家难得的一个干净人。”
  “是啊,”林瑜想着贾宝玉的容貌品格,心下也很是有些感慨,便随口接过话茬“我原还想着那荣国府除了大门口那两只石狮子,就没一个干净的去处,可今儿个见着了这贾家的心肝宝贝肉,才觉得这世间竟有这般玲珑通透的人物,这天地的灵气莫不是全都汇集到他一人身上了不成?”
  林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难以捉摸:“你觉得他很好?那倒真是可惜了。”林瑾知道,当今皇帝对这些忠于太上皇、忠于废太子的世家大族早已忍耐到极限。若是他们本身无过无错便也罢了,若是出了一点子岔子,只怕等着他们的只会是雷霆之怒。而这贾家内里早已不如贾代善掌权的时候,如今这荣国府包揽诉讼、重利盘剥等等重罪时出,简直到了“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的地步——这贾家的富贵,怕是长不了多久了。他心下喟然一叹,只可惜他们祸之将至却仍不自知,俨还是然一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贵族派头,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
  林瑜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也没觉得他有多好,只是一个世家出身的男孩子,到了十几岁还宛如孩童般心思简单,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诸般心思,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好玩?林瑾仔细地回想一下,似乎那贾宝玉确实如此。这么想着,他也不由得笑开了:“听你这么一说,再一回想才觉得他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只是,若他能一生平顺倒也还好,若是有一日门衰祚薄,只怕……”后面那句话的未尽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林瑜听罢,心中的欢愉之色也减了一二分,脸上亦是显现出三分无趣来:“好好地说这些个晦气的事情干什么?没得坏了我们说话的兴致。那贾家如何自有他们自家儿女子孙去操心,左右牵连不到我们身上,咱们只要好好守着林家便是。”他刚一说完,便想起那与林家关系素来不错的贾赦这一房来——他们可不就是从荣国府出来的么?若贾家真有衰败的的一日,少不得牵连到贾赦及其妻子儿女身上来,到那时,依着自己父亲林海的性子,怎么也得帮上一帮,这么一来,林家便又与贾府扯上关系了。
  “可是想到了?”林瑾见他眉间变幻不定的神色,便能猜出他的心思,“只是人力有时而穷,我们林家也只能量力而行,万不能逆天行事。”
  听这一席话,倒是让林瑜目光变得呆滞了些——明明是明哲保身之意,怎么从林瑾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力有不逮了?他该说政客果真擅于颠倒黑白吗?
  看到弟弟这般蠢样儿,林瑾又是皱起了眉头,只当他是认为自己心狠,一时接受不了,因而当下他又是一声冷笑,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之意,张口便将林瑜刚刚赞不绝口的贾宝玉批得体无完肤:“你只当那叫宝玉便是个好的吗?那是你没见着他在内宅厮混的模样,他时常吃家中丫环嘴上胭脂的事情早已是人尽皆知,家中那些个姐姐妹妹的诗词歌赋更是被他传得满大街都是,生生败坏了一干姐妹的闺誉而不自知。再者他自己不喜功名利禄科举仕途倒也罢了,偏偏那一套禄蠹说辞将所有官宦人家得罪个遍,让他们贾家平白多了许多敌视之人……”
  如此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林瑾倒是出了一口恶气,可那一旁林瑜却是听得目瞪口呆。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家大哥便是个寡言少语的清冷性子,因而见着林瑾一次说这么多话的场面还是头一遭,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大,大哥,你与我说这些作甚?”他被吓得连话都说得不大利索了。
  林瑾甩了甩身上那月白府绸夹袍袍袖,冷颜不改,声音更是凉飕飕的,湣鹉艽又械粝卤矗骸懊皇裁矗皇桥履阌胨叩霉诮砩夏切┗荡θ佳Ч窗樟恕!彼蛩酪膊换岢腥献约菏羌约业艿芏员鹑嗽薏痪诙源琢恕?br />
  “不会不会,”林瑜吓得连连罢手,面上更是露出个心有戚戚的表情出来“我若敢做个厮混内宅的纨绔子弟,不用你多说什么,父亲便会第一个站出来,操起棍子打死我,将我灭个干净。”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像是在给自己压惊似的。
  林瑾见他这副老鼠见着猫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就连脸色也缓和也许多:“那倒也是,父亲在这方面总是再严厉不过的。”
  可算是缓过来了。林瑜这么想着,心中暗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林瑜知道自己不懂那些个弯弯道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察言观色,刚刚见着自家兄长那黑得不能再黑的面色,他哪能不明白是自家哥哥想岔了,可他又不能挑明了说,唯恐林瑾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因而也只能如此插科打诨地将话题引开,将这场风暴避让过去。“大哥,我见你对贾家的评价不怎么好,莫不是他们家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下总不会犯他的忌讳了吧,林瑜暗自得意地想着。
  天怒人怨?林瑾冷哼一声,但那些个腌臜事他着实不愿说与林瑜听,且这里又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因此他只得避重就轻:“贾家男丁不晓事,有不是生产,家中之事只能靠那些个女子撑着,这样又怎会是兴家之道?即便是有女子能成事,也不过是在那后宅一亩三分地上经营得风生水起罢了。我听说贾家水可不浅,便是那贾珠之妻王氏,人说是那脂粉堆里的女英雄的那个,如今不也被自家婆婆一个孝字压在头上翻不得身么?”林瑾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他会时不时地翻翻关于荣国府的情报。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这婆媳二人之间的不对付。只是那王熙凤虽然素称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比,但到底太过年轻,手段计谋都还远不如掌权多年、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在这场婆媳之争中,她虽时有小胜,但大多时候还是被自己婆婆耍得团团转,加之她又无子嗣傍身,底气便更不足了,如此一来,她虽有掌家之名,可家中的对牌和府库的钥匙却一点也沾不上手,能捞到的好处自然少之又少。不但如此,为了手中的权力,她搭进不少嫁妆进去不够,还平白得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头,坐实了“凤辣子”这个称谓。
  林瑜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的,心里很是不耐烦,要他说,这些琐碎杂事远不如行兵布阵来得有趣:“大哥,这贾家家事很不与我们想干,便不用再提了吧?再者说了,咱们已经出来许久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要不然娘又该着急了。”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贾家事与林家无关,想来林瑾也已知晓他的心思。
  果不其然,林瑾一听,脸上顿时冰雪消融,笑得如春暖花开,让人有些挪不开眼:“很是,贾家自有他们自己的缘法,兴败亦有其定数,我们犯不上瞎操心,若真有败落之日,贾瑚他们自有父亲相助,咱们只跟着帮帮忙便是。”说着,他便携了林瑜,上了早已等在一旁的马车,悠然地回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看红楼的时候,对贾宝玉讨厌得不行,就觉得他花心得很,但现在想想,他却是贾家难得的干净人,虽然这干净有时候会在无形中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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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议亲
  。    而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坐在马车上的林瑜可不知道,回到家后还有个惊雷在等着他。他正倚在林瑾肩头之上,手指时不时地拨弄着悬挂于林瑾腰间的那块白玉镂雕竹节花鸟佩,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哥;我那侄子大概还有多久才会出生?”
  “还有十来天吧。”林瑾正捧着本游记杂学这类的书本在手中看着,因而答得自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话毕,他信手将林瑜扫至自己颈间的发丝拂至一边,顺便又将书本翻了一页。
  林瑜却只是低垂着脑袋,默然思索着什么;完全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好在林瑾也没在意,依旧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的游记。
  一时间;马车内重又安静下来。这两人虽然各干各的事情,但那气氛却分毫不显尴尬,依旧有种默契暗然流淌在其中,倒让两人之间显得分外和谐温馨,只怕若是此时有外人见此,也会为这兄友弟恭的场面会心一笑。
  “大爷,二爷,到家了。”马车外,林瑾的贴身小厮韶华轻叩着车壁,抬高声音唤了这么一句。
  林瑾垂目看了看已然进入梦乡的林瑜,只觉得整个人全都放松下来,原本因朝堂上的烦心事所带来的烦闷之意也全都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如夏日初阳,温暖却并不灼人;又如初秋之惠风,舒畅但又柔和。只见他唇角一勾,扬出个醉人的弧度来,他抬手轻推:“二弟,醒一醒,咱们到了。”
  林瑜待在军中的这一年素来浅眠,唯恐危急时反应不过来,误人误己。也因如此,他常是睡到半夜便会自行醒了过来,之后便是睁眼到天明。如今他虽回了家,但那习惯一时间却改不过来,如今见自己竟能在林瑾面前这般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这让刚清醒过来的林瑜暗暗称奇,心里自然而然地将此归为在亲人身边可以让自己放下警惕之后,便跟在林瑾身后跃下了马车。
  冬日天短,此时天已擦黑,天地间的光芒也暗了下来,整个京城上空像是笼上一层浅灰色的细纱,举目望去,只见远处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林瑾林瑜兄弟二人正待进门,却不想音宁正领着一群面生的女眷迎面走了出来。那其中一个是位中年妇人,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银狐皮滚边海棠红妆花百蝠缎袍,下罩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边拥着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站在她左边搀着她前行的,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灵动少女。那女子上身披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脚下穿着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抬头凝神一望,便见得她皓腕如玉,肤如胜雪,行动间,那垂下的流苏摇摇曳曳的,时不时地扫过她粉嫩的脸颊,让人见了,都忍不住伸过手来帮她拂开;其余几个倒是衣着相似,发型一致,面貌多是不打眼的,想来是随行的丫环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