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1-02-17 13:57      字数:4732
  “我从一个女子手上得来的,我差点以为她是你。你怎么会弄丢它的?我本因为你是因为丢了它才不来西域,但我错了,凭你的长相,就没人能怀疑你的身份。”
  “是吗?母亲还是不够狠心,她还想为我保留一个女子的骄傲,所以刀偏了半寸,只在额上划过。那指环我不是丢了,义父得了病,我没有钱,所以卖了它。”那是她第一次了解贫苦的滋味,知道以往的权势与财富真的离自己太远了,也终于下定决心做周澜漪,而忘却“项”的姓氏。
  “好快,已经六年了。它再回到我手中,我竟然没有一点失而复得的喜悦。就送给你吧,他将木环给了你,代表你的重要。我便将水环也给你,希望我们的相遇是好运的开始。”
  “恭敬不如从命。”江君并不推辞,从澜漪的手中拿过两个指环,颔首笑着:“让我们有个愉快的开始吧。”琥珀色的眸中黠光闪耀,看来十分漂亮。
  澜漪点头笑着,将手覆在江君握着指环的手上。这一次吕雉一定会后悔,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吧。刘邦到死也没有告诉她那个秘密,这样地宠雍祀,刘邦真是如了娘的愿了,他一直以为雍祀是他的儿子。娘,你也可以瞑目了。“西域真是有福了。”澜漪看着江君,赞赏地抿唇,有这样一个熟悉汉廷又智计过人的助手,西域王雍祀是决不用忌讳吕雉的。
  “何尝不是塞北的运气。”江君伸出手拍了拍,立刻出现一个红发男子,“耶律,你将长信侯安置好了吗?”
  “是的,少主。”
  “很好,我要你保证他的安全,绝不让外人去打扰他的休养。”
  “是。”
  满意地转过头,江君对上沉静的丹凤眼,“现在看你的了,北塞王妃。”
  “当然。”澜漪赞同地点头,“我的荣幸。”丹凤眼中炽光渐盛,明显的企图心伴着压抑不住的才情,终于完全释放出被隐瞒的自己——“娘要你答应不可涉入宫廷之政,但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威胁了你的性命,你就可以破誓。”母亲将一切情况都考虑到了,自己又怎么能让人失望呢!戏正要准备进入高潮。
  * * *
  “王妃,您可回来了。”香雪焦虑地站在栖龙院大门口,远远地看见澜漪的身影,便喊了起来。紧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红着眼眶,她迎上主子的脚步,细嫩的声音发颤:“王爷到处找不到您,正在发怒呢。”
  “王爷?他不是陪着公主去边城了吗?”
  “公主的贴身侍女半路上犯了病,公主体恤下人,就回来了。王爷一回来就找您,本来以为您是去思楚院小王爷那儿了,谁知宇文先生说他一直在那儿没见您。王爷找遍了王府也不见您,说您要是再不见踪影,便要派人出府去寻了。”香雪解释着,恐惧着王爷的怒气,在得知王妃不在府中的那一瞬间,鹰眸中的阴沉,盯得她几乎当场昏倒。
  “宇文湜在府里?”
  “是,宇文先生正陪在王爷身边呢,楚将军也在。”香雪跟在澜漪身后,恭顺地回答所有问题,奇怪地发现澜漪的穿着不是早上的模样。白色的外袍在腰处打边,那是男装的款式,而一头的秀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看来就是仓促间应付的结果。忍不住轻拉一下澜漪的袖摆,香雪低声地问:“王妃,要不要先回寝宫梳洗一下。”
  “不用了,香雪,先去见王爷吧,他在哪儿?”
  “机务室。”
  熟悉的情景再现:澜漪吩咐香雪留在门外,一个人踏入机务室。看见原本伏首于案前的男子因为她的脚步声而抬头:“王爷,您找我?”她慢慢地走到厝隼轲毅面前,留意到宇文湜的眼神,阴暗而且诡异,与儒雅斯文的脸太不相配。
  “王妃——”楚翳站起身,向澜漪行了个礼。
  澜漪点了点头:“楚将军不用多礼。”
  “你们都下去。”厝隼轲毅挥了下手,宇文湜与楚翳听命地告辞。
  门“吱——”一声被掩上,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两个相对的男女。澜漪看着莫测的鹰眸,想到的却是几天前在这个同样的地点发生的事情,脸颊因回忆而微微潮红,低下头,她看着宇文湜刚才的位置,思虑地开口:“宇文湜说了什么吗?关于我和江君。”疑问的猜测在鹰眸中得到了肯定,澜漪忽略了厝隼轲毅的薄怒,反倒因为宇文湜的行动而诧异,他本是那么聪明理智的男人竟然也开始用恶人先告状的三流招术,自己真的对他构成威胁了吗?好荣幸的事情。“他暗示你,我与汉廷来的指婚使有什么私情吗?”
  “不错。”厝隼轲毅点点头,放下竹册,向着澜漪伸出手,拉她坐在自己的怀中,深深地嗅一口已全然熟悉的兰香,褐眸半眯:“不解释一下吗?”紧绷的掌在澜漪的腰间收紧,薄唇贴着玉颈,呼出亲密的气息。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的确与他在一起。”
  “噢?”鹰眸中邪气一起,澜漪被腰中的掌压着,倾下身子,脸对着厝隼轲毅愠怒的俊颜,红唇在下一刻陷落,微麻的痛感让她不适的皱起眉,丹凤眼中的戏谑神情却不稍变,沉稳地与厝隼轲毅对视。
  “我中计了吗?在知道你与江君在府外私会的那一刹那,我只是想杀了那个幸运的男人,夺回你,犯了最不该犯的扰心之罪,倒让你笑话了。我们都遵守的法则里开篇便是保证心无牵挂,我输了吗?”眷恋的指尖因为长期握剑与笔被磨得粗糙,在水般细嫩的肌肤上游走,从弯眉到丹凤眼,停在红唇上。鹰眸中怒意消退,褐色的眸子因为某种让人心动的情绪转为深墨,轻佻地吐出心中的话语。厝隼轲毅笑对着半躺在他臂弯中的女子。这是他最温柔的恳切,对硬冷心中最柔软地方的倩影。
  丹凤眼一震,澜漪认真地看着鹰眸,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伸出手去,勾住厝隼轲毅的颈子,她的笑容满足而美丽,主动地将红唇印在厝隼轲毅的薄唇上,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喃着:“书里说庸人自扰,而对方不敌,才为败。而我可以肯定的是,你至少不会输在心战上。”
  厝隼轲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望见丹凤眼中的情意,邪肆地扯开唇角:“我相信同门的对手。”
  “澜漪的荣幸。”轻巧的尾音融化在相交的呼吸中,厝隼轲毅激烈地吻着澜漪,在唇齿相依间传递着悸动,他用心来下了赌注,相信澜漪并且最终得到她同样的回报。他是《王道说》下的王者,决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倒要叫人失望了。
  * * *
  失望慢慢地沉淀,一点一点地积累成不愿正视的情绪,那是一个女子的悲哀,对想托付终身的良人的绝望。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可远去,所以轻易地藏在小屋背光的角落里,沉静的面容上是深深的忧郁在眉间堆出别样的风情,静静地站着,断续地听到屋内的声音——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厝隼轲毅在秋祭前失掉对军队的调令印,没有印,除非他出城,否则军队无法行动。”
  “很好,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剩下的端看宇文先生你了。倒是今天破坏不了那个女人在厝隼轲毅前的地位,真是可惜了。”
  “不用急,厝隼轲毅那么多疑,没理由会完全相信周澜漪,何况江君又是你的人……”
  “那就好,……”
  熟悉的男音带着阴冷的尖刻,与娇笑着的得意女音交织成可怕的章曲,名为“复仇”。站得太久的身子有些疲累,伸出手轻揉额际,她阴郁的眼看向别处,在下定决心离去后,却不经意地踩到地上的碎瓦:“啊——”
  “是谁?”木门被猛地推开,急速掠出的身影停在欲离去的人面前。“镜儿,怎么是你?”
  “是谁啊,湜?”跟在宇文湜身后走出木屋的吕稚荷冷不防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震惊地张大了眼:“湖镜,你居然还活着。”
  “湖镜给公子,公主请安。”深吸口气,湖镜强压下心中的痛,对着曾经是噩梦来源的娇媚靥孔,有礼地弯下身子。
  “我怎么担得起,湜,我先走了,这个贱婢是你的人,你处理好了。”不屑地扫了一眼恭身立着的女子,吕稚荷冷哼着转身离开,那个女人的脸与十年前一样碍眼,看了便让人生厌。
  “镜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像对着吕雉荷的冰冷,宇文湜的眸中在看到熟悉的倩影时滑过温暖。
  “没有多久。”湖镜抿了抿唇,淡淡地回答,想了想,她迟疑地问宇文湜:“为什么要对付王妃,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啊?”
  “她太聪明,留她在厝隼轲毅身边只会坏了我们的事。”宇文湜狠狠地说着,想到自己煞费苦心的挑拨在她回府后便付之笑谈,他还记得她入府时的策论,是他亲手引进一个劲敌,当然应该除去,“何况她有《王道说》,恐怕是韩家的人。”
  “韩家的人?”湖镜眼中的急切一闪而过,“你确定?”
  “是,她与韩信的关系一定很亲,说不定是他的女儿。”
  “是吗?”湖镜低下头,“你为了复仇,便不论是谁挡路都要除去吧。”
  “不错。”宇文湜阴沉地笑着,只手抬起湖镜的下巴,警告的低喃让人心里生寒:“即使是你,若不智地企图阻止我的计划,也一定要除去。乖乖的,别惹我生气。”冷冰冰的唇在红唇上轻贴,最亲密的动作却划开最疏远的距离。
  “我知道了。”湖镜挣扎着摆脱宇文湜的气息。
  轻轻地点了点头,宇文湜皱起眉,为水眸中升起的惆怅而不安,他知道自己伤了这个女子的心,但选择忽略,肯定她会原谅他,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友伴,一如十年来的情形。收回手,他转身离去。
  湖镜呆呆地站在原地:“你都看到了吧。我也无法再左右他。我选择放弃,翳哥,我只求你给他性命。”
  “我会的。”叹息着,从湖镜身后走出来,楚翳点了点头,答应宛若妹妹般的女子的请求。在她眼中看到决裂,那种神情他曾经在另一个水样的温柔女子眼中看过,然后便失去了她的踪影,并且看到自己儿子的墓地。警觉地皱起眉,他看着湖镜:“镜儿,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累了,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湖镜扬起眉,给楚翳一个安慰的眼神。是的,她不会再做傻事,至少,她不能看着宇文湜伤害韩家的人,绝对不能。
  * * *
  厝隼轲毅是个相当懂得变通的男人,在明白了自己与她的心意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以男人能给的呵宠换取她身为女人的全心全意。从财富到权势,甚至是专一。决定拆掉倚贵院的王令一出,令王府上下震动不已。从明眼的下人到那些她没有见过却一直存在的女人们,再包括了一直注意着王府中动静的“尊贵”客人们,都看出了北塞之王的心意,关于她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由夫子变为王妃的女人的地位,真是让人得意呢。所以清清冷冷的心越来越暖,它很快便要另寻主人了吧。韩叔的《王道说》之禁,严防情爱,可他仅有的学生,她与厝隼轲毅却都犯了大忌。罪过却也让人愉快,而心情一闲适,便连扰人的流言也成了过耳云烟,太无关痛痒了,一如此刻——
  “你说什么?辙。”澜漪从竹书堆中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的学生,与厝隼轲毅相似的靥孔上开始慢慢地出现相同的气质,说明着自己的调教有方,将一个只会毛躁恶作剧的顽童变成今日沉稳的模样,只是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夫子,辙儿只是想知道那个汉廷来的江大人是否与您有关罢了?”厝隼辙立在澜漪的面前,沉静而有礼,褐色的眸子里是怀疑的矛盾,在不短的时日里,他已经完全地信赖起这个不同一般的聪慧女子,甚至在私心里认可她作为自己的母亲,因此对父亲的种种举动乐见其成,对府中的流言嗤之以鼻。只是当这流言从另一个他同样信任的长辈口中吐出时,他的坚定未免有些动摇。他期望着澜漪的答案,心里说只要她否认,他就会相信她,哪怕她是说谎话。
  澜漪看出他的挣扎,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这孩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如果厝隼辙的真正身世只有她与厝隼轲毅知晓,那么无力以武力统一塞北的汉廷一定是想让宇文湜挟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以令塞北,所以他们连自己也容不下了,又是挑拨,宇文湜太心急了。摇了摇头,澜漪却不急着拉回厝隼辙的心,淡淡的承认:“也算吧,我与江君的确是很很早便互相知道的。”她答得很模糊,有心混淆厝隼辙的认知,在已开始的汉廷与塞北的斗争中,他不够强到足以保护自己,那么便什么也不知道最好。
  “父王下令将倚贵院中的侍妾全都送走了,并且要侍卫看着她们离开王府,不许有人来打扰到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