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2-05-26 17:18      字数:4774
  桂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听我娘亲说,这个云姑娘曾在咱们去乡下之后大病了一场,就是在赛马那一日晕厥在赛场边被抬回来的,那一日正是段公子夺魁的日子,难不成两个人就是在那天勾搭上的?”
  说罢又咂咂嘴有些可惜:“姑娘不知,那一日赛马段公子是出尽了风头,整个永平府哪家的千金小姐都看上了他,那马上摘金铃铛的绝技,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桂圆是一早就看上了段明朗的,若许如清能嫁入段家,想来她能混个通房丫鬟当当,段明朗英俊潇洒,又是吃衙门饭的英武少年,永平府的少女一颗心都抛给了他。
  偏生半路杀出这个云姑娘来。
  许如清思虑片刻,一拍桌子道:“想来是了。你过来,她既在外边有所勾连,想必这屋子里也不会干净,保不齐就有他们幽会或私相授受的东西传了进来,咱们四下看看,若被我拿了把柄,我就要唐云暖好看。”
  主仆二人被拒亲之辱气昏了头,竟然在唐云暖的屋子里东翻西找了起来,一边找,许如清还一边感叹:
  “这唐云暖买田庄开酒楼,不应是跟我家五五分账吗,为何她房里的绫罗绸缎,钗环首饰这样多,你看这杏花簪,精致得俨然是贵妃才配戴的。”
  正翻着首饰盒,就有个字条掉了出来,上面还贴着一小根鸽子毛。
  “姑娘你看,这……这就是云姑娘跟段公子偷情的证据。”
  “放你娘的屁。”
  许如清同丫鬟桂圆正沉浸在捉jian已遂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红豆夺门而入,上前就朝桂圆脸上甩了一个响亮耳光。
  “你个不要脸的柴火丫头,趁着我们姑娘出去便翻起姑娘的东西了,你们许家也不出去扫听扫听,若是没有我们姑娘的照拂,你还窝在莲花西街穿着补丁衣服呢。”
  这话虽然是说给桂圆听的,却明摆着是在损许如清。
  许如清自然是不能放任,抬手就要打红豆,却听门口传来一个清冷声音。
  “谁敢打我的丫鬟,我就让她再剃一次光头。”唐云暖慵懒地歪靠在门边,眼神冷冷。
  许如清不由自主地被瞪着放下了手,却紧握着字条:“唐云暖,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唐云暖缓缓进了门,轻轻坐到八仙桌边,挑衅般看向许如清:“是么?”
  许如清料定她是在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段明朗勾勾搭搭,我可不是捕风捉影,他家后院,还有一个老大了的云朵风筝,我听山月坞的下人说过,只要是晴天,段明朗都会去放的。”
  唐云暖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山月坞的天井里看过那风筝,那是她自己做风筝未果又弄伤了手的那日,晴好天气下,她曾凝望了那个风筝良久良久。
  竟是他做的,竟一直是他在放,她凝望的,竟一直是他的风筝。
  一朵被他牵住的云,在天空中驰骋。
  唐云暖略微失神的表情被许如清捕捉:“心虚了?不敢承认了?”
  唐云暖又忽然笑了:“段公子放什么风筝,与我何干?”
  许如清见分毫伤不了唐云暖,便要将那字条交到太太手里:“你们唐家不是书香门第么,我倒要看看,你这等男盗女chang,你们太太会怎么处理。”
  唐云暖一把捏住了许如清的手,重重的,狠狠的。
  “你手里是一张字条,我手里,可还有一方染了血的帕子呢。”
  ☆、67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手上略施了施力;许如清的手就松开了些,那字条掉落在红豆敏捷伸出的手上。
  许如清脸色一变:“唐云暖;你以为抢走了字条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么?”
  许如清狠狠踹了红豆一脚;红豆一躲;手却被许如清拽住,便抢来了那字条。
  “却是想听听;清姑娘要怎样对付你表妹呢。”沈于落忽然出现。
  沈于落就住在抱厦旁的客房里,早听见了这里叽叽咕咕仿佛是起了冲突,仿佛是许家那位表姑娘在跟唐云暖争什么。
  她本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许如清越吵声音越大;沈于落唯恐唐云暖会吃亏;干脆闪身进了抱厦。
  于公,唐云暖毕竟是她在唐家所唯一依赖的靠山,若唐云暖倒了沈于落在唐家恐怕一席之地都不会有。
  于私,唐云暖多番出手相助,两人吃住都在一起,耳鬓厮磨间早生出一番友谊,唐云暖敬佩于她的聪明,她敬佩唐云暖的决策手段。
  就如同一株双生花,牵一发而动全身,必不能有一人出事。
  沈于落冷冷盯着许如清,那许如清自诩为永平府里难得一见的美人,一见到明眸皓齿的沈于落,自然就多了些敌意,却见其穿着打扮并不似个丫鬟,便抬眉道:
  “你是谁,我们表姐妹的闲事也是你管的么?”
  沈于落微微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好意思,我也是云姑娘管闲事管来这里的,所以遇见云姑娘被欺负,自然就有些看不过。”
  桂圆当即高声喝道:“云姑娘抢了我们姑娘的未婚夫,到底是谁被谁欺负?”
  沈于落闻言一惊,望向唐云暖却只看到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下虽然有些烦疑,却还是冷静下来。
  回身朝桂圆淡漠道一句:“我在跟你们姑娘说话。”
  随即又望向许如清:“按说你们姐妹的事我的确管不着,但是既然撞见了,不如就把话说得清楚些,这种捕风捉影坏人名节的事,还是清楚一点的好。”
  许如清乐得让别人都知道唐云暖同段明朗的事,当即坐在八仙桌前,捡起唐云暖做到一半的扇坠子:
  “即便没有那个字条,这也是证据,唐云暖她一个姑娘家做这个做什么?”
  红豆望着那串珠的扇坠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扇坠子,给一个男子做的扇坠子,青缎是包玉的,还有两根串珠流苏就算做完了,表姑娘说,这个就是我跟段家公子的证据?”
  唐云暖不想表姐妹真的动起手来,此刻就站在窗外听着。
  当许如清提到段明朗的名字时,她真的有须臾害怕,不是怕自己清白被毁,不是怕唐家下人众口铄金,而是怕影响了段明朗的前途。
  他赢了赛马,年纪虽不大,却靠着好身手逐渐在衙门里崭露头角,他自有一片大好前途可以想见,若被许如清闹出一个拐带朱门小姐这样一个罪过,太太是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许如清猜测的证据居然只是这个扇坠子。
  唐云暖长出了一口气,闪了进来:“表姐不妨打开那扇坠子,看看里面那块雕字的昆仑玉上刻着的是什么?”
  许如清略识几个字,当即狐疑地拉开那扇坠子口袋的抽绳,里面果然是一块通透的玉玦,上面正刻着“风和”两字。
  许如清当即将那玉摔到一旁,沈于落要去接,那块玉却从沈于落手边滑过,登时摔到了地上。
  “我要去找我姑姑评理,就算这个扇坠子是你给你亲哥哥做的,那段明朗家的云朵风筝你怎么解释?字条你怎么解释?”
  唐云暖微微笑笑:“如果段明朗放一个云朵风筝就是喜欢名字里有云的姑娘,那永平府里名字里有云的又岂止我一个呢?表姐,你说这字条是证据是么,那好,我让你看清楚。”
  唐云暖将红豆手中的字条直接交给许如清,许如清当即拆开来看,却见那字条不过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许如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这字条明明是沾了鸽子毛的,就是鸽子传递过来的,一定是你,是你这个丫鬟把字条换了。”
  许如清冲上去就要打红豆,唐云暖抬手一挡,将许如清的手打到一边:
  “我说过,谁敢碰我的丫鬟,我就剃谁的的头发。”
  许如清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就要朝唐云暖冲过去,眼见两姐妹就要扭打在一起,许如清却忽然被沈于落拽住了身子。
  “许姑娘,不妨跟我这个外人谈谈,再动手也不迟。”
  沈于落自有一双柔情美目,眼神里满是值得信任的光芒,许如清却不领情。
  “和你谈,谈什么?”
  沈于落在身后朝唐云暖跟红豆摆摆手,示意他两个人走开,唐云暖会意便拉着红豆转身而去,许如清还要追,却被沈于落拦在头里。
  “你这样得罪你们许家的财神爷,难道要连双春楼这样的买卖也教你父亲丢了不成?”
  沈于落换了一张冷漠面孔,一句话宛如当头棒喝,才教许如清冷静了下来。
  从许家到唐家,沈于落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了双春楼、山月坞以及及第楼,最后的大老板只有一个,那便是唐云暖。许家,不过是唐云暖不想被唐家太太干涉所摆在前面的遮挡。
  许如清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何一气起来,竟然连这个都可以忽略。
  沈于落从桌上取来一个花瓷的杯子自斟自饮了一杯兰香普洱,饮罢便微微一笑:
  “红豆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如果没有唐云暖,你们许家可能不至于发迹如此,你许姑娘也不太可能有今日说要嫁给谁就嫁给谁的风光,偌大一个永平府,难道就没有姑娘心仪的人,一定要挑那个段明朗么?”
  许如清听眼前女子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不禁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于落仍旧是笑,一举一动都娴静美好:“我跟许姑娘一样,是云姑娘的客人。”
  退到外间的唐云暖听到沈于落这样介绍自己,不禁在心里叫了一声好,沈于落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跟许如清的相同点,在这一层上让许如清跟她又贴近了一层。
  两个人统一战线了,话就好说了。
  沈于落又道:“许姑娘,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有谋算的人,只是不太精明罢了。”
  许如清当即瞪了眼睛:“你说谁没头脑?”
  沈于落一点也没急,慢声慢语道:“你若精明,怎么会盯住一个段明朗不放,你可知道如今的永平府正有一件最适合姑娘去做的事情呢。”
  许如清很有些警惕:“什么事。”
  “选秀啊,你可知道选秀就是女子的科举,一朝伴在君王侧的荣耀,却是家里出了十个状元也都比不上的,许姑娘你倾国倾城,为何不试试呢,若真是鲤鱼跃得龙门去,什么荣华富贵得不来?”
  许如清眼珠一转,拉住了桂圆的手:“我们走。”
  主仆二人一阵风似的离开,唐云暖跟红豆才走了出来,红豆还不失时机地对着许如清的背影吼了一声:“表姑娘,慢走不送了。”
  唐云暖望着许如清的背影忧心忡忡,沈于落却拉起了她的手:“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劝说你表姐去参与选秀?”
  唐云暖满目哀愁:“自然是不怪你的,若不是她自己不自量力,也不会听你的劝,一听说选秀一事便着急走了。”
  一旁红豆却疑惑:“沈姑娘跟我们姑娘才是姐妹情深,一见我们姑娘被欺负自然是来施援手的,只是那选秀当真是件鲤鱼跃龙门的事,沈姑娘如何指给她这个巧宗?”
  沈于落微微笑笑,捡起地上被摔得碎裂的玉玦:“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一块玉……”
  沈于落转身离去,只留给红豆一个背影,红豆便只能求问于唐云暖。
  唐云暖就缓缓道:“皇后病中,这选秀本是不该举行的,当今万岁不是一个任性的人,皇后娘家势大,皇上更不敢无所顾忌,之所以能够顺利施行,全因皇后以为皇长子选妃为由,逼皇上立储。你说我这位表姐,哪里是能当上太子妃的样子。”
  在正房巧遇报春那日,长公主吞吞吐吐地说过皇后在选秀一事上是有王牌的。
  想来长公主说的就是这件事,皇后主张要为皇长子立妃,这就是在提醒皇上皇长子已经大了,也该是立太子的时候了。
  可是这话皇后不能说,长公主主动去同皇后结盟对付宸妃,其代价就是由长公主向皇上提及立太子一事,而作为二皇子的外祖母,这就等于长公主主动放弃了二皇子立储的资格。
  也就等于二皇子一时间退出了皇储之争,宸妃便会无意再同侯爷府结亲,侯爷府便可脱离这争夺的漩涡。
  所以本次选秀,一方面是为了皇上充实后宫,另一方面也是为皇长子选妃,而选出来的这个皇子正妃,即十分有可能是将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皇上于皇后病中选秀,明摆着是为立太子打基础,所选上来的不论年纪还是家事,自然都是为匹配皇长子所设的。而其余女子,越是美丽,就越会倍受打击。
  许如清纵有千般美貌,也只是成百上千条鲤鱼中的一条,甚至于可能会没命活着回来。沈于落指给她选秀这一条路,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若许如清真被选进京里,客死他乡也不是没可能的。
  沈于落问唐云暖怪不怪她,指的就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