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2-05-26 17:17 字数:4775
太太既不在此,谁敢去得罪长房,自是无人敢多说一句话,偏田二奶奶阴阳怪气,冷哼了一句:
“云姑娘对这个许家表哥,还真是留心呢。”
古代表亲通婚本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二奶奶如此弦外有音,只差直接指出唐云暖对许如澈怀、春有意,许大奶奶同许家舅奶奶自然脸上都不太好看。
田二奶奶这一句话,又引得她妹妹田姨娘一脸窃笑,丝毫不肯放过唐云暖。
“这女子在闺中啊,最好还是要顾惜些名节,莫要太过轻浮。”
红豆当场反唇相讥:
“姨娘说的是,即便连我们做丫鬟的,也知道闺中的姑娘,可不能随便跟家中的男子亲戚有什么瓜葛,例如表哥啊、姐夫啊,姐夫的姐夫啊。”
在场的丫鬟奶奶都是一阵窃笑,气得田姨娘只是翻白眼却说不出话来。
想要处罚红豆,却碍着自己不过是个姨娘,份例跟个一等丫鬟也差不多少,根本算不得主子。
再兼唐有琴在一旁像是听见她心生一般扫看了一眼,道:“都安生些吧。”
田丝罗自己并未说出什么训斥的话来,被让唐有琴说出了一个“都”字,遂唯有将恨意埋在心里。
若是平常,唐云暖是一定要训斥红豆不可太嚣张的,只是此刻却没有时间理会身后的唇枪舌剑,因她全副心思都投在楼下的马上对决。
段明朗见死党许如澈竟在赛程中调转马头,遂觉身后一定有异,再兼满场观众已经发出惊呼声,这才略减速回头。
却见一抹刀光,朝他身下的枣红马招呼过来。
只见身后那人手段虽阴狠,行动中却猛中无章法,不过一身蛮力。
段明朗心道若是拼命闪躲,倒也能避开,只是略冒些风险。
可若这样停住了脚,虽能将那男子收拾住,却到底耽搁了时间,想要赢马就难了。
耳边又扑扑啦啦想起了鸽子声。
他几乎是一瞬间在心里做了抉择,然后大幅度调整了身子的角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能减速,他得赢这一场,如此才有银子买信鸽,才能进入衙门做衙役,才有向上爬的机会。
才能配得上做她的朋友。
所以策马奔腾之时,耳边满是各自扑扑啦啦扇动翅膀的声音,这声音常发生在许家后院,许如澈无数次骄傲地跟他显摆,那是唐云暖养的鸽子。
段明朗遂鬼使神差伸出一条腿去跟那青衣男子于马上过起了招。
另一只腿仍旧死命地夹着马肚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唐云暖在茶楼上就快急死——这呆子怎么为了赢马,竟不顾危险,以肉身跟那刀刃搏斗。
一旁许家舅奶奶也有些心惊:“这……这不是明显要伤人吗?如何没人来管。”
二奶奶才刚没得了便宜,此刻如何不接话来挑衅。
遂瞥着楼下真刀真枪地对决,一脸云淡风轻:
“舅奶奶还真是心疼未来的姑爷啊,这男子本就是支撑家业之栋梁,若连这点小风雨都经不起,他日如何能当得起家啊。我劝舅奶奶别太伤心,你家姑娘不还没过门吗,若这个死了,再挑一个不就得了。”
那许家舅奶奶虽然是个本分老实之人,听了这话却也有些恼了,却唯恐得罪了二奶奶让许大奶奶不好做人,唯有当做是耳边风。
许大奶奶此刻一心都系在外甥女婿身上,自然是没功夫跟二奶奶斗嘴的。
即便是唐有琴,虽觉二奶奶这话着实讨厌,却因事不关己而不想插嘴。
田二奶奶终于扳下一城,自是觉得得意,遂笑吟吟地观战,一心盼着那青衣小子一刀挑落段明朗的肠子。
唐云暖紧紧盯住那青衣小子,她在赛前就很听说过永平府赛马的激烈,每年都会制造出几个从马上坠落的瘫子。
她只道这三个男子都是能骑善射的,即便是唐风和一介文弱,骑马总不成个问题。
却没想到真有这样黑心下绊子的人公然出手,唐云暖几次三番去看那边茶楼上端坐的评判。
都是永平府的地方官员,竟都看得饶有兴致,没一个出言派人去制止那青衣男子的。
再看茶楼下,段明朗几番躲闪,仿佛一尾灵活的鱼般终于避开了青衣男。
许如澈见段明朗已经脱身,遂调转马头要一路上为其护航,却见那青衣男忽然自另一条腿上抽出一根银镖,当即甩向了段明朗。
段明朗的马似乎有了灵性,后臀一扬,那镖便生生扎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便将段明朗颠下了马背。
别说唐云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只因那马受惊过度,眼看乱蹄便要踏上了段明朗俊秀的脸。
青衣男遂高声笑笑:“跟爷们赛马,你还嫩些。”
唐云暖只道这人声怎么如此熟悉,却见许如澈已经转回了头。
如何能放任不管,许如澈当下飞身下马要救自己的好基友(orz,吐槽吧少女)。
唐云暖几乎不忍看了,许家舅奶奶急得直念佛,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了段明朗的浓眉星目将被惊马的乱蹄踩踏之际……
却见段明朗一个鹞子翻身,踩踏着那青衣人光秃的脑袋,朱红色的披风宛如一朵火烧云,轻轻于空中掠过。
风一般经过唐云暖的眼前,那一刹两人的距离几乎是触手可及,然后段明朗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许如澈的马上。
当即策马狂奔。
“兄弟,马借我用用,回头给你……”
许如澈还没有听清后面段明朗说的什么话,那马上的俊秀少年,就已经绝尘而去了。
一瞬间,整条街忽然安静了,少顷,爆发了一阵几乎要掀翻街市的掌声。
即便是对面茶楼里观战的各位大人,也不由得争相夸赞。
“咱们永平府,可是好多年都不出这样好身手的少年人了。”
“这孩子便是当年段捕头的遗孤,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莫争,他可是我们卢龙县的人,定是要进我衙门了。”
“谭大人这话不通,爱才也要适可而止,我出月俸五两银子,要这个少年来我衙门做衙役。”
“我出六两,外带两亩田地。”
那边厢几个大人为争夺段明朗竟叫起价来,才刚还像看耍猴一样并不管他的死活,此刻却又视如珍宝。
唐云暖心里不屑一声,终究还是放下了心,却见那青衣男子一脸不忿,当即抽了缰绳绝尘而去,却在经过一旁的许如澈时,故意地伸长了腿。
许如澈只觉手臂一痛,再看时,右臂上被划了好大一条口子,血流如注。
那青衣人回头笑笑,很是嚣张。
许家舅奶奶几乎吓得昏厥,还好许大奶奶及时叫人扶着她下楼去看。
唐云暖一颗才刚放下的心忽然有悬了起来,可是她身为未嫁女,又是大家闺秀,自然是不得抛头露面的,遂只能在楼上干着急。
一旁田二奶奶仿佛得了什么证据,更确定唐云暖对许如澈有意,若不是长房贴补,许家如何开得起这样豪华气派的双春楼。
而若不是大奶奶的娘家富贵起来,她想做当家主母,想来这一世是不可能的。
遂更觉得唐云暖可恶。
当下放出了风凉话:“呦,云姑娘你心心念念的表哥怎么就受了伤了,你还不下楼去探望探望。”
唐云暖自然是有心下楼,却不能给她二婶诟病其闺中清白的话柄。
遂淡淡蒙上一层头纱,叫红豆扶住自己,仿佛绕过一棵柳树般绕过了田二奶奶,自楼梯下去后门离开了。
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田二奶奶从前跟唐云暖交锋,最喜欢的就是你来我往,彼此针尖对麦芒。唐云暖如今连斗嘴都不愿跟她斗了,颇让二奶奶有一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遂歇斯底里般扶着雕花楼梯吼道:
“探望也是白探望,也不看看你娘家是什么门第,就许如澈那样的小门小户,嫁过去你便又过上你娘从前的日子,这才是现世报,穷酸命就是穷酸命?”
不觉就将身侧的茶壶推倒了,滚烫的茶水遂烫到了一旁的独子唐时雨。
唐家这个小孙子不过八岁,天生有些呆呆的,见那热水流过来也不知道躲闪,待到烫了水才嚷起来。
田二奶奶只顾着跟唐云暖叫骂,丝毫忘记了唐有琴就在身边,否则她也不敢如此嚣张,再回头时,才见到唐有琴一张脸早青了。
她虽对二奶奶没什么感情,但对弟弟的子嗣后代自是关心,眼见唐时雨手被烫得哇哇直哭,当即动了怒:
“一个大门大户里的奶奶,满口里胡说的是什么,那许家难道不是咱们的亲戚吗,人家受伤不说用你照拂照拂,竟在亲戚面前这样丢唐家的脸。你们家就是这样的家教吗,也配送来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媳妇。”
长姐如母,二奶奶被唐有琴这样骂一顿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田丝罗明显听出了唐有琴弦外有音,另有些暗骂自己的意思。
仗着乔一本对她的百般宠爱,当即甩了脸子,拉着姐姐也自后门走了。
唐有琴也觉这比赛太过揪心,遂待田家姐妹离开,也径自下了楼归去。
且说唐云暖虽人被田二奶奶挤兑走了,心里却仍旧担忧着许如澈臂上的伤,那青衣男一而再再而三出手实在可恶。
遂一面要紫竹去查那青衣人的身份,又让红豆先走一步回家取些金疮药来送去许家,让轿夫抬自己归府。
一路上暗暗分析,唐风和虽为人谨慎稳健,却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若那青衣人有心加害,必难躲闪。
幸而那人已经被段明朗绊住,想来不一定能追上唐风和,而段明朗却仿佛求胜心切,跟青衣人拉开的距离又不大,若两人路上再相遇,难保不会再次动起手来。
却也唯有求助于满天神佛,定要保有两人平安归来。
轿子出了莲花街,行至郊外一间小亭处,唐云暖忽然听见马匹的一声长嘶,远远看见一匹白马疾驰而过,竟是白麒麟。
这条路乃是跟赛马路程相反的一条路,如何会在此见到白麒麟。
更何况唐风和才出发多久,不可能这样快就返回来,唐云暖定睛一看,那马上竟没有人,跑回来的就只有白麒麟而已。
唐云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难不成自己的亲哥哥真是跟那青衣人交汇而过,被他伤了所以跌下马来。
白麒麟遂受惊过度,疯跑归来。
更唯恐唐风和跟段明朗也遭受暗算,当下学着唐风和吹了一声口哨,将那马唤了回来。
白麒麟乃是名驹,自然是认得人的,一听这马哨赶紧转头朝唐云暖跑了过来,遂独自牵着马沿着赛马少年出发的那条路往前走,以图能找到唐风和。
这赛程的路段是重叠的,起点便是终点,段明朗若能完成赛事,必是要经过这里的,待见了他才方知哥哥到底怎么了。
等了两炷香的时间,忽听得身后若干马蹄奔腾,自远处又跑来若干马匹,领头的便是段明朗。只因速度太快,唐云暖又被白马挡住,那段明朗并未看见自己。
可她却看清了紧跟在段明朗身后的赫然就是青衣人。
这两人亦步亦趋,身上满是泥土灰尘,却将所有同参赛的少年远远甩在了身后。
自然未见唐风和。
唐云暖顿觉自己不能坐视不管,那段明朗脸上似有血迹,已经是满脸杀气,肌肉都在疾驰中抽搐了起来,一副不赢誓不罢休的气势。
那青衣人足上的刀染着血,步步紧逼,脖子上一条小手指粗细的镂空金链随着身子上下摆动,昭示着其出身于大富之家。
只是这一次唐云暖却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厚唇细目,实在是丑陋不堪。
眼见二人自身后疾驰而来,段明朗这样愤怒,难道是哥哥也受了。
伤唐云暖唯有将什么闺中训诲,什么女子名誉便全抛诸脑后。一个跃身上马,径直绕了一条小路穿进山林。
若兄长有个三长两短,她势必是要在比赛终点处指控这男子借比赛行凶,要其为表哥跟失踪了的亲哥哥讨一个说法。
她的骑术,只不过是前世旅行时偶学的,别说精湛即便是熟练也谈不上了。只是她满心直道唐风和跟段明朗绝对不能出事,便早将安全置之度外,骑得飞快。
唐云暖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是绝对追不上赛马少年的,遂发其道而行之,绕过永平府夹道观赛的莲花街走了一条小径,绕到了两人身前,只为了能堵住那青衣人。
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唐云暖于马上顿时惊心,永平府从来都有旱魃过境必有莫名冬雨之说,这一场雨一下,接下来的一整年便会滴水不落了。
却也想不了这么许多,唯有朝终点奔去。
待进了莲花街,才下马将白麒麟拴在树上,却见即便大雨倾盆仍旧浇不灭围观百姓的热情,
那为第一个到达终点的马匹所准备的红绸早已经拉开横在街上,孤单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