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2-05-26 17:16      字数:4762
  “人啊,一但豁出去了还什么清白什么妹子,二奶奶这一着太狠了,即便是太太,也因涉及到女婿的床榻事而不好出面。只是太太毕竟是太太,菊金一早就来请柳姨娘去太太明堂里抄经,连个暖炉也不点。”
  因这事闹得实在劲爆,红豆遂也顾不上什么闺中规矩,什么难听的词也没顾不得省略的,但唐云暖几乎可以想见唐有琴昨夜是如何绝望并愤怒地去质问二奶奶,听昨夜兰溪庭里的吵闹劲儿或者红豆还是拣能入耳地说呢。
  再听下去,估计就听到jian情的细节了。
  唐云暖遂轻轻咳了一声,红豆跟紫棠两个连忙噤声,轻手轻脚走过来给姑娘梳洗。
  绯堇见抱厦里有人出入,才挑开帘子送来了许家的名帖,还说晚点许家会派来车马来接大奶奶归宁。
  所谓的名帖就是古代的贺年卡。本朝朱门大户都流行弄一个红色缎袋挂在门前,称作门薄,上写着主人家名姓来接收名帖。
  小小的梅花笺纸裁成约二寸宽、三寸长的纸片,上面很有些锋芒的字体写着一些吉利话。
  这定表哥许如澈的字,因很如其人,一笔一划,娟秀中带着些桀骜。
  红豆跟紫棠一听说能见许家表少爷,面上都有些小小兴奋,翻箱倒柜地要给唐云暖好好打扮一下。
  “比来比去,还是侯爷府里送来的那一盒子杏花簪子最抢眼,姑娘戴这个去吧。”
  红豆打开锦盒在唐云暖眼前晃了晃,那花蕊间的妖艳血琉璃珠子让唐云暖心上一紧,忽想起那一日救她脱离险境的那人额间一颗朱砂痣,仿若印在自己眸子里,久久挥散不去。
  唐云暖当下合上锦盒:“不戴,换娘亲年前用素银跟昆仑玉打的那一套梨花步摇来。”
  许家虽发迹,却仍旧住在莲花西街的小巷子里,只是派来的车马远比从前气派,跟唐家一样的黑油大车派来了三辆,车里堆得都是满满的年礼。
  虽比不上田家送来的金贵,却尽是京城特产,什么燕山栗子;密云小枣;红果及昌平盖柿并着不少包得精致的豆面切糕,明摆着送的都是太太爱吃的东西。
  唐云暖乐得躲出去,一穿戴好便去到平阳居里给太太请安,却听见祖父唐老爷正跟太太理论:
  “她妹子做下的事,即便是罚二儿媳都有些不讲理,如何还迁怒到她一个姨娘身上,你到底是当了一辈子的家,怎么也跟有琴一样越发容不下人了。”
  太太大年里不过戴了一个酱紫缎镶琥珀石的抹额,一丝珠翠都没戴,可见女婿偷吃这事给她打击有多大,连打扮的心思都没了,只是一味苦着脸:
  “你们男人可有一个是猫儿不吃腥的,都是在朝为官的,难道一丝廉耻都不要?年还没出就做下这等下作的事,让全府上下奴婢小厮的这样说嘴,可见圣贤书都是白读了的。我不过眼睛花了让你房里的人给我抄几页经书,看把你这老不休心疼的,既是这样,你带着你的好女婿并着那庶出的老二去兰溪庭那里住着吧,我这就搬上鸿雁顶当姑子去。”
  唐云暖才刚要踏进正房,却撞上这么一番对话,当下就退了出来,不过让菊金通报一声便离了后宅。
  想来太太那里还有得吵呢,年初二媳妇归宁本来就是定例,遇见这事不去请安才是懂事的道理。
  出了后宅,莲花西街那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北方都是在正月初二祭财神,永平府的大商号这一天都要举行祭祀活动,舞龙舞狮自然不在话下,整猪、整羊、整鸡、整鸭、红色活鲤鱼都摆在街面上的供桌上,祈望今年要发大财
  一路上处处都在燃放鞭炮,几乎要震耳欲聋,时不时有鞭炮炸到随行在车边的紫棠或红豆脚边,惊得两个丫鬟连连跳脚。
  再次到许家,仍旧是那个小胡同里的宅子,却里里外外重新油了一遍,换了些家私。
  粉饰一新再兼许家舅母持家有道,倒真整治出一番新气象。
  大红门神贴在黑油大门上,桃符都是新的,门楣上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一派喜气。
  许景融为迎接妹妹妹夫,干脆将双春楼关了一日,整治了一桌好宴席要好好跟妹夫唐有棋喝一通,唐有棋从前很抵触捐官一事,但眼见大舅子为自己仕途出钱出力,自是感激,当下入席。
  许如澈穿一件薄荷色销金云玟的直缀歪着头朝唐云暖笑了笑,绝色倾城得引起紫棠红豆几乎倒抽一口气,纷纷羞涩低下头不敢直视。
  唐云暖也深觉心神一荡,美貌的人就是占了这点便宜,不过略笑笑,就能激起别人的好感。
  “却不见如清表姐。”唐云暖低声问了一句,在她心里,也是唯恐许如清记恨自己,毕竟亲戚一场,惟愿苦心她能理解。
  许如澈颇为云淡风轻地答道:
  “外祖父将她接到乡下去养头发了,我母亲说等她头发一长回来,就找户殷实老实的人家嫁过去。”
  又见唐云暖面上现出一丝担忧,遂安慰道:
  “其实人也选中了,就是隔墙而居的段家,段大叔从前是县衙里的捕头,很有些本事在身上,几年前为救人殉职家中留一个独子,跟我倒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一身好武功。段嫂现在双春楼帮厨,都是知根知底的,家中人口也简单,嫁过去,便是两家并作一家了。”
  唐云暖暗想这倒不失为一桩好事,遂不再过问,却见哥哥唐风和走过来:
  “你们两个在这密谋什么,可是说晚上的灯会要偷跑出去看?”
  唐云暖有些讶异:“晚上不是要回后宅吗?”
  唐风和笑笑:“回后宅?你就那么爱听姑母跟二婶吵架骂街?今早我从胭脂潭上走过去,只见那潭上翻起了好几只锦鲤,都露白死了,想来是被吵死的。”
  许如澈不禁笑笑:“若是听这些闲言碎语,还不把人也闹死,表弟既然要去看灯会,不如等我父亲跟姨夫喝得三分醉,我带你们从后门溜出去,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唐云暖在这个朝代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可行吗?”
  许如澈又笑:“可行啊,一会儿我借你一身男装,三个人保护你出去赏灯,你难道还怕?”
  唐云暖有些糊涂:“不是就你跟我哥哥风和吗?”
  许如澈挑眉望望墙的那一边:“隔壁的段家哥哥时常跟我溜出去玩,今日也让跟我们一起去,若你嫌我的身手还有些书生气,那个的功夫可是真材实料。”
  唐云暖一听有陌生男子便不想去了,只是许如澈仿佛跟这个隔壁的未来姐夫很是瓷实,又承诺绝不告知他她是女孩儿,方才应下了。
  天刚刚渐黑,远处灯会的锣鼓声便响了起来,勾得唐云暖心里痒痒的。
  她毕竟还是一颗现代女性的心,有幸自由行到古代一世游,没见识过一次灯会如何满足。
  奈何爹爹倒有些醉意,开酒楼的舅父却仍旧清醒,许如澈跟唐风和便只好陪着不得脱身,幸而母亲早跟舅母在里间说些贴己话,倒没时间看管唐云暖。
  又喝了一炷香的时间,那锣鼓声跟街道上的人声鼎沸几乎让唐云暖抓狂,唯有趁父亲跟舅父一没注意,将自酒柜上偷倒来的陈年白干兑进两人喝的梨花白中,三杯过后,父亲跟舅父就开始话多了起来。
  唐云暖一看时机成熟,赶紧跟两个哥哥一同告乏,都说要去睡了,又让红豆今日睡自己的房间,务必要装得像些。
  随即卸下钗环,擦干净胭脂,将一头青丝盘在发网里别一根玉簪子,换上了一件白獭兔琵琶袖皮袄,一双眼睛机灵打转,跟唐风和站在一起活像双生子。
  许如澈连连称奇,拉着两人出了后门,门口早站着一个披着朱红火色斗篷的少年,只是天黑看不清面容,唯能看出这人比许如澈跟唐风和略高些,倚着门想来是等了一些时候了。
  许如澈轻轻拽过那人,道了句:“段家哥哥,我两个表弟都跟着来了,一路上尤为要照顾我穿白獭兔皮袄的小表弟,他第一次出门,切不能让她走丢了哦。”
  那人才要说话,唐云暖就借着头顶灯笼的微光看到有个什么东西掷了过来,还带着一星火光以及硫磺气味,忽然东西掷出的方向有人骂了一句:
  “朝哪扔呢,那可是爆得最响的麻雷子,炸了人了不得。”
  几个人忽然意识到那是个点燃了的爆竹,都拔腿躲开了,唐云暖却是呆愣住了抬不起脚,眼见就要落在唐云暖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个红色身影一跃而起,大红斗篷宛如一片红云翻滚。
  那人矫健一脚于空中将那爆竹踢到空中,在距离唐云暖“砰”地一声炸开,电光火石之间唐云暖看清了那个红衣少年的脸。
  许如澈出生的那一日一定是黄道吉日,所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个段家公子……
  也是这样绝色美貌。
  ☆、明朗
  红衣少年稳稳落地的时候碰巧天上炸响了一朵烟花。
  明明灭灭间,那少年的容颜于是一览无遗。
  就是一个很温润的少年。
  蜜色肌肤,眉毛如浓墨画就,显得下面一双刀状眼很有些英勇的气质,少年的鼻梁高耸,薄唇轻抿, 仿佛是因练武而令他双颊的肌肉很紧致,颇有些现代男模的意思。
  而当烟花像万千流星在天际滑落,映在他瞳孔里,仿佛唐云暖前世看到的最后一眼星空。
  少年穿着一身朱红色麒麟服状的紧身套袄,剪裁极好,虽然不过是简单的粗布衣裳,却因他身材颀长及背脊挺拔而显得英气十足。
  烟花明灭下他也盯住了唐云暖看,忽然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了:
  “你还好吧?”
  那笑容如此温暖,即便嘴角的纹路都让她想起前世的某人,唐云暖忽然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心。
  本来就被那突如其来的爆竹吓得忘记了呼吸,这少年问了一句她才发觉自己喉咙好紧,简直要窒息,赶紧大口换气,又因太着急了而险些被呛住。
  那少年就有些发笑,轻轻挥手在唐云暖背上拍了拍:
  “没事了,伤不到你的。”
  唐云暖虽然是现代人,但即便在现代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很少跟陌生男子有身体接触,只是这个少年的手伸得实在有些快,即便唐风和跟许如澈都没来得及去阻止。
  唐云暖有些惊愕少年的举动,但想想自己毕竟装扮成了男生,才令他无所顾忌的,遂只能强挺了精神,压低声线伪装成男子声音道:
  “谢谢段家哥哥,我不怕了。”
  那段性少年微笑着凝视唐云暖:“我叫段明朗,小兄弟你呢?”
  唐云暖不禁愕然,首先女子闺名不能外报,其次她的名字明显就是女孩子,唐云暖正在犹豫间,唐风和不动声色地揽过唐云暖使其脱离段明朗的手,然后浅笑帮妹妹回答:
  “唐小暖,我弟弟生于四月杏花天里,那时候天气刚暖,所以名为小暖。”
  “小暖……”
  段明朗默默念了一遍,随即又一笑,笑得唐云暖不敢对视。
  隔壁巷子忽然喧哗起来,仿佛是舞龙的队伍已经逼近,人声鼎沸的,许如澈就赶紧拉着其余三人去看热闹。
  出了后巷,果然是另一片天地。
  整条街上挤满了摊贩跟赏玩的游人,各色各样的花灯满目缭乱地悬挂在店家门口的树上,也有五色琉璃灯,也有绢布莲花灯,甚至有想夺人眼球的店家干脆在店门口摆了两盏做成人形的美女灯,即便是寺庙也用蒙纱画了佛像供人参拜,远远看去,宛如仙境。
  另有两班舞龙舞狮队伍在人群里舞动,两旁自有喧天锣鼓气势十足,唐云暖打穿越过来哪里看到这样新奇的场面,反正只要是脱离大宅里的是是非非,什么新鲜东西都能勾起她的乐趣来。
  唐风和始终紧紧地看住妹妹,只因人群太拥挤,不时冒出有女子钗环被偷的怒骂,还有找不到娘亲的孩子在路上嚎啕大哭,舞龙的队伍一来,人群里就更拥挤了。
  时有燃爆竹,吹箫管的声音,加上满街火树银花,与日月交辉,都让许如澈忽然诗兴大发:“表弟,不如咱们来连诗。”
  唐风和饱读诗书,见此美景自然不肯辜负,便将唐云暖托付给段明朗照顾。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什么星如雨,香满路,什么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连的叫一个尽兴,不时还对出几个佳句来。
  就将一旁的唐云暖跟段明朗冷落了。
  唐云暖因是第一次跟陌生男子出行,行动说话都有些不自然。段明朗是个习武之人,人又年轻,哪里能看出唐云暖是个女孩儿,又唯恐唐云暖走失或再被爆竹吓到,干脆就牵起了唐云暖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理论虽然对唐云暖一个现代人没什么威胁,但她始终没做好跟一个男子第一次见面就牵手的准备,更何况这个男子未来会是自己的姐夫。
  于是百般扭来扭去,要挣脱开,段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