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冬儿 更新:2021-02-17 13:56 字数:5125
当下成头道:“斐然言之得理。”算讨论完毕,投袂而起。
归衡启又裹了层被子,叹道:“哎哎哎,季大人哪,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让人跳。”
季斐然隶之而去,到了游信房门口,敖弄道:“小脸一板起来,可不波俏了。”游信正坐在桌旁,见了他,便起身拱手道:“屡承道诲,
不胜感激。”
难得跟人走一遭,却碰了满鼻子锅底灰,季斐然不想吃这个亏,也吃不得这个亏,便笑道:“子望老家可是山西?”游信道:“不才家在
浙江,钱塘人士。”
季斐然拍拍袖子,倚门而立,一副二流大挂的模子:“子望,山西人最爱吃什么?”游信顿时成了木雕泥塑。季斐然逐句逐字道:“拈酸
泼醋。”游信霎时坐腊,抿了抿唇。季斐然本想再说几句,却忍着走了。游信道:“行短才高,恣荡卑鄙。”
这话倒把季斐然给震住了。回过头,季斐然道:“游大人说得没错,季贤就一骚托托的主儿。”游信略有动容,却冷笑道:“想你还有自
知之明。”季斐然挑衅道:“相比桑雍一般的游大人,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游信冷冷道:“迷摄他人,还要拖几个落水?”季斐然惊仡看着他,又匆促垂首,死命儿盯着地面道:“篱牢犬不入。莫不成游大人心里
有鬼了?”游信声音阴冷:“你说呢。”
季斐然攥紧衣摆,强笑道:“在朝廷以淫乱出名,每天只知道想下作之事,与季斐然这样的人,有甚么情可谈呢。”游信正欲说话,季斐
然又叹道:“何况,游大人与我不过逢场作戏。这一点你知我知,何必叫我摊开了说。”
游信奄忽将他拉入怀中,强吻上去。季斐然如僵木一般站在原地,任他亲了良久。在挑开唇瓣的瞬间,季斐然抱住他的脖子,与他粗暴吸
吮。游信推他上床,压在他身上,方解开季斐然的衣带,见眉如初月,眸似点漆,却无半点神采。缓缓停了手。
季斐然勾住他的颈项,侧头轻吻他的脸颊唇角,却被他推开。游信坐起来,闭上眼,轻轻摇头:“罢了。我怕了你。”季斐然半晌无语,
系好衣服下床,讥笑道:“你还真是以禁欲为乐。你不愿意总有人愿意。”游信下去,挡在他面前:“哪都不许去,睡我这里。”
季斐然笑之以鼻:“你还想管着我不成?”游信只得道:“我正一品,你从二品。”季斐然万万没料到他会使这招,嗤笑片刻,倒在他的
床上,展开四肢,半点空隙也不给游信留。
游信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咂咂嘴,沉思默想。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忽然轻握住季斐然的手,细细端详。五指洁白晶莹,柔静多姿,仿
佛雪莲花瓣。
游信轻轻说道:“方才是我的错,不要气了。”季斐然紧闭双眼,蹙眉哼一声,抽手转身,似已入睡。游信轻声叹息,替他掖好被子:“
你睡着了?”季斐然未回话。游信柔声道:“斐然,我一直觉得你是最好的。”语毕,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坐到窗边读书去了。
季斐然睁眼看着床幔,眨了几下眼睛,将头埋入被褥。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外亲内疏,白水煮豆腐似的混着过。游信天天策划治水一事,季斐然偶尔跟过去插一脚,但都给游信打发回来,季斐然只
得耸膊成山,指着游信说那是头疯骆驼。瞥眼间,春季到来。
因黄河水系分主支流,若将主流加深加宽,疏通支流并与之相接,培修高处,疏浚低地,自然形成湖泽陆地,将所有支流连结,洪水便畅
通无阻,流向大海。
游信对各地水情都做过分析,制定方案:一方面加固修筑堤坝;另一方面,改堵塞为疏导,根治水患。洛阳南郊有一座高山,挡住洪水。
因此发洪之时,高山中段缺口处,有一个很大的漩涡。但及夏季,洪水奔腾,岌岌可危。要实施方案,只得开山挖河。
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需要大量银子和人力,必须先上书朝廷。叫人捎信回京,皇上那边的答案是考察后再议,指明要游信亲自去。因怕
夏季洪灾加剧,游信二话不说,带了几件衣服与封尧前去。归衡启和季斐然以“文官拖尾巴”为由,留在城内。
季斐然与归衡启待在宅中,百无聊赖。
又过了数日,封尧回来,说游信还有事未处理完,会在夏季前赶回。
春末时节,理应发灾率极低。但这一年分外古怪,天降惊雷,一夜洪霖,划破城内寂静。季斐然原本展转难眠,好容易有了睡思,曈昽中
,却做了魇梦。梦中游信脸色卡白,在水中奋荡,朝他伸出手,他刚想去拉,人却被洪水冲走。
轰雷落下,蜂虿作于怀袖,季斐然飞速坐起,大惊失色。风号雨泣,飒飒敲窗。季斐然衣服也未披上一件,便破门而出,直冲入游信的房
间。
房内罄然无人,桌上一书卷,雨透窗落,宕涤字墨,四处流溢。季斐然看着空床,被单整齐,床帐高挽,眼前一片昏花,往后连退几步。
狂风袭来,房门砰然关闭。
季斐然顿时罔知所措,看着黑压压的后花园,拾起路边的竹伞,冲出大堂。朱灯熄灭,视线薄暗。漆夜无月,崩云快雨。季斐然将伞撑开
,暴风吹得伞檐乱摆。将之拧回头顶,冲出宅门。哪知刚走出去一步,等时浑身湿透。
街上空寂,歪歪斜斜顶着伞走一段,速度如何也快不起来,雨水斜打在身上,冰凉刺痛。握着伞骨的手亦失去温度,干脆直接将伞丢在路
旁,伞檐顺路,接连翻了几个筋斗。雨冲得人舍不开眼,季斐然握紧冻僵的双手,四处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暴洪复发,堤坝横制颓波,洪潦只能徘徊在城外。南郊山峰断续坍塌,泥石流滚滚落下。季斐然看着那远处的山,目光呆涩,阒然无声。
雨越下越大,头皮被雨打得发麻,关节的疼痛移到心窝。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季斐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脸埋入双臂,滂沱
大雨落地,擦着他的鼻尖流过。
有人自雨中奔跑而来。季斐然猛地抬头,却无力起身。那人将他搀扶起来,还未说话,他已带着哭腔道:“子望!!”抱住那人的头,倏
然吻住。
不过多时,天微明,雨且停。街上寂若死灰,水渍未干。
封尧背着昏迷的季斐然,一步步往回走去。
第 27 章
封尧背着季斐然回去,便见大厅坐了个人,正端坐品茗。眉如长松,项似琼玉,发如云鬓,手似春笋。举止闲雅秀媚,双眼却一直往外瞅
,跟大闺女盼情郎似的。眼前无战火,身后无追兵,轻松一身,正是游大学士。
见了封尧,游信即速放下茶盅,快步走来,眼角一弯,喜道:“昨儿原想回来,但你们这睡得早,我就住了客栈。斐然还说着我要被洪水
冲,怕是不能称他心意了。”封尧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游信这才看到他背上的季斐然,笑容慢慢挂不住:“怎么回事?”
封尧招呼人请大夫,一路背着季斐然进屋道:“昨夜他溜出去冲雨,估计会中风寒。”游信从之入房,正欲搭茬,封尧便接道:“我在南
门前不远处找到他。”
游信先是一愣,当口变成不食咸鱼的猫,手掌在衣角处搓了搓,帮衬着理锦衾。封尧手拦到一半,则未加户止。游信坐在床旁,嘴角已盖
不住笑意,欲把季斐然的手腕,瞥一眼封尧,手又收回去,见季斐然面容憔悴,言下钝颜。只得眼撑撑对着封尧,盼他出去。
封尧将云母帐放下,若无其事道:“方才他亲过我。”游信竦首,不以为然笑道:“斐然长忆一人,这么快就变了心?”封尧苦笑道:“
他自是眼拙,把我认成了齐将军。”
游信相仍笑不唧儿:“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斐然一顺专情,令人钦羡。”封尧坐在游信身边道:“齐将
军尚未长忽时,小贤本故不是这种性子。估计受将军影响,素喜抑强扶弱,打抱不平,怀揣火炉似的,看得人心窝都暖着。”
游信瞧着季斐然,默默点头。封尧手板支颐道:“又且这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事,也分个上下。整个朝廷都知道,小贤在齐将军上头。我
十二弟封帛告诉我,齐将军的体质不适合在下,却不告诉小贤,每次行事都会痛苦。直到他去了,小贤才听说这事,遂发誓再不在上。”
游信的目光凝在一处,仍不答话,付之一哂。
封尧浅笑道:“现在小贤言行不类,始终相悖,憎恨越是憎恶那人的品行,则越要说自己喜欢。齐将军豁达坦诚,厚道热心,小贤偏偏讨
厌与他相反的人,故朝中之人几乎都被他讨厌。当着阎王告判官的事,也就小贤能做得出来。”
游信笑容逌然,颇为醉心:“嗯。”
这时,大夫到来,把脉诊疗,开方子,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离去。封尧道:“我看这大夫是个水货,我们得赶紧回京。”游信心不在焉地
应声。
封尧不经意看他一眼,伸个懒腰,作揖打招。游信行礼送他离去,又坐回季斐然身边,春山吊眉微蹙,凝视他许久,回房收拾行李。
黄昏过后,碰巧游信出去,季斐然醒来,屋内无一人。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归衡启猴子似的,烫了屁股发了疯,汲汲忙忙左蹿右蹿。季斐然头
尚有些疼,走两步一摇,站定后对归衡启道:“归大人这在瞎忙忽什么呢。”归衡启惊叹道:“祖宗~~回去歇着~~~”
季斐然如堕五里雾中,傻眼看他。归衡启擦把汗道:“王爷和游大人,一个也惹不起。”季斐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原来如此。王爷
去了何处?”归衡启道:“方才还出来过。现在不知道。”季斐然坐在桌旁,倒了一壶热茶,动作慢得像乌龟爬沙:“这茶不错。”归衡启点
头哈腰。
季斐然品一口茶,将杯捧在手心,咂咂嘴道:“若论茶中极品,雁荡山之龙湫茶当之无愧。在皇上那讨过一杯,入口难忘呐。”归衡启就
像怀里揣着兔子:“不错~~不错~~还是休息吧~~”季斐然道:“对了,游大人呢?”归衡启大松一口气:“早该问了。”
季斐然僵了片刻,置杯子于桌面,却迟迟未抬头:“我做了两个梦。头一个里,游大人被水淹了。再一个,他回来。现在分不清哪个才是
梦。”归衡启道:“自然是头一个了。”季斐然当下起身道:“我找他聊一会子。”
归衡启道:“别啊。今儿王爷和游大人明是两盆火,暗是两把刀。不想给烧了砍了,还是待房里罢。”季斐然笑道:“瞧你说的。明人不
做暗事,王爷光明磊落得紧。要狡诈,也只是一个人。”语毕潇洒拂袖,跨出门外。
刚走到游信房门前,季斐然却卡悬崖边似的,迈不出半步。良久,摇摇脑袋转身。背后却传来开门声。回头一看,游信方开了门,面容恬
美:“来者是客。少憩片刻可好?”季斐然豁然一笑,擦过游信,大步进房,却未正眼看游信一下。
屋内荧光闪烁,灯心如豆。季斐然靠着椅子坐下,十指蜷缩。游信方关上门,他飞速将手搭上桌台。游信从之端坐,含笑道:“斐然可大
好了?”季斐然抬眉:“好了好了。”游信道:“明天赶路,你身子承受得住么?”季斐然道:“使得使得。”
游信瞥一眼窗外,又瞥一眼季斐然,掂起季斐然的衣角试厚薄。季斐然下意识往后缩一下,动作极小未被游信看到。游信走到床旁,取下
自己的褂子,披在他身上:“你睡觉总是不安生,风湿不犯都难。”季斐然道:“那是那是。”
游信替他裹紧衣裳:“你的病不能再加重了。我睡得轻。”季斐然道:“厉害厉害。”游信直视他,平淡道:“如何?”季斐然点头。游
信微微一笑,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