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1-02-16 20:45      字数:4746
  眼看离军营越来越远,白宛儿扯着嗓子:“韦落,你这猪,扮猪吃老虎的猪……”
  哐的一声,白宛儿就被撇在了地上,韦落挑起白宛儿的下巴。
  “宛儿,这个地方够偏僻,高兴吗?为夫很满意。”
  眼前一黑,该死的记性怎么那么好……
  找出一张纸,白宛儿趴在毯子上一遍一遍的画着。韦落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白宛儿身上搭着条被子,光着脚,拿着毛笔恶狠狠地往纸上戳,一闪身。白宛儿就觉得眼前一晃,笔戳到了毯子上,抬头。
  一声惨叫,白宛儿缩进被子里,抱住脑袋。韦落已经出现了狰狞的表情,大大小小布满磨痕的纸上写着两个大字——韦落。把纸搓成一团,丢到角落里,韦落抓住白宛儿的脚,倒提起来。白宛儿就觉得晃晃悠悠的,眼前就变成鞋了,不管韦落说什么,白宛儿只管点头,她才不要惹火那个流氓,不然一天出就不了门呢。就是倒挂的姿势,点起头来,脖子很酸。
  终于等到韦落训斥完,白宛儿发现看人的头比看脚感觉好多了。韦落眼睛一扫,白宛儿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倒挂,为什么点头,狗腿地倒上杯清茶,端到韦落旁边,出声:“元帅……”
  “嗯?”韦落有些不满。
  顶头上司不满意,端茶倒水的一定要注意,马上改正,从善如流,温柔婉转:“相公,喝茶。”
  军营中,又出现了一道奇景,昨天你追我打的元帅和夫人终于出现了,只是元帅大步往前走,夫人一脸娇羞小媳妇状拽着元帅袖子小步跟着。
  一个士兵碰碰边上的人,问:“这什么情况?”
  边上的人正好就是不怕死的那个,手里热乎乎的八卦不说出去不好,四下望望,咬着对方耳朵:“我告诉你啊,昨天我亲眼看见,元帅抱着夫人回来的……嘿嘿,夫人还睡着呢。”
  人兴奋的时候,声音就会放大;人小声说话的时候,就总以为别人听不到。白宛儿盯着小声说话的人,心中暗道:你死定了。
  帅帐之中,白梧眉头紧锁,白宛儿的事已成定局,再加上看到几日来妹子和元帅的互动,事情不急于处理,还可以放上一放。蛮部的行动有些奇怪,前些日子强攻猛打,可自从军粮第一次被劫之后就偃旗息鼓,蛮部一向尚勇,这种相持的打法不知是何用意。
  随着韦落进入帅帐,就看到自家大哥一只手托着脑袋,歪着头看着一份军情。有些泄气,从小就告诉大哥一举一动都要有气势,就算没那种英雄气概,也可以学学面瘫啊,父亲、暗影,哪个不是好榜样?为何偏要摆这么小家碧玉的姿势,这要是以后领兵打仗,让士兵看见成何体统。看着门口的守卫淡然的样子,失败啊,看来大哥这个样子已经深入人心了。
  “大哥。”出声提醒,不满的情绪寓于其中。
  白梧身上一绷,一直烦着蛮部的事,知道韦落和宛儿进来了。看见韦落烦,自家妹子不用客气,所以也没有起身。可是白宛儿这一声大哥,让他想起来了以前若是让妹子发现自己行不直,坐不正,那些手段……啧啧。
  一声轻咳。兄妹二人同时扭头,韦落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轻笑,传言果然不可信。人说白梧年少却也是个善于谋算的主,不然怎么能这么多年躲开那么多的绊子,又年少英雄,英俊爽朗……
  看白宛儿先是咬牙切齿,又鬼鬼祟祟,后来干脆就扁着嘴、转头,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再看那哥哥先是美人卧,然后一下子坐直了,还掩耳盗铃的一点点地调整姿势。现在四只大眼睛一齐瞪自己,像极了自己练功夫时追的麻雀,天然呆啊。
  “宛儿,你不是有事情要与白将军说吗?”
  啊?白宛儿懵了,看向大哥,眨眨眼——你有事情啊?
  白梧活动下手臂——不是你有事吗?
  四只眼睛又甩向了韦落。韦落把白宛儿揽过来,手搭在白宛儿的腰上,上下摸摸,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慢悠悠地开口:“我是来说蛮部的事情的。”
  白梧了然地点点头。
  “元帅,不如同我去前面说吧,那边能看到蛮部的营寨。再说宛儿在这也不方便。”
  “也好。”韦落放开白宛儿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韦落走远,白梧拉过自家妹子,低语道:“宛儿,你跟着韦元帅也挺好,我看元帅对你是真心的。”
  帅帐只剩下白宛儿一人,咣当一声,白宛儿踹在书案上。哪个眼睛看到韦落对自己好了?怕大哥找韦落晦气,惹麻烦上身,这呆子还真当真了?怎么,我就是那个顽劣的女人,他韦落是情圣?
  真想抱着大嫂大哭一场,大嫂,你跟了大哥真不容易……
  ☆、36。入戏
  镜湖边,天边几朵云彩,轻轻浅浅,卷成一团飘游到远方,描摹不出它的形状,淡蓝色的背影上点缀上丝丝白色,显得天空更加高远。大哥找韦落商量军情去了,白宛儿在帅帐里发完火,不觉间就走到了这。
  看到镜湖时,就喜欢上了,谈不上什么执迷,只是喜欢呆在这儿。一个人,撇开世间的烦扰,安安静静的。
  镜湖不大,顺着湖面能看到对岸,高耸的树木,不知立在那里多久,被多少人打扰了它们的清静,将一年年的岁月记在身体里,长实了,到头来心里什么都不曾放下。
  托腮坐在湖边,湖水清澈的很,只是拉远目光,却什么都看不见,湖中波光闪闪,无风无人,湖面还是不得安宁。白宛儿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能看的清的却越来越模糊,不该想的却总要想个明白。
  不知道韦落的心思,刚开始的时候,顺从或是挑衅,只不过想知道韦落想要什么。报仇?那时候嫁给韦落是她最好的选择,而韦落不管赢得了多少同情,还是吃亏的多。韦落害过她,放任过她,其实不如直接说出来,他要的,她给。
  韦落是个霸道的人,单单站着,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被人忽视。本来以为自己能看清人心,一路走来,韦落从未在乎过她,护着唐嫣,任唐嫣设计她,用她来做饵设圈套,可是,即使这样,心中为什么还有一丝期待?
  摇摇头,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人生就是一台戏,入了戏就出不来,可是若是不入戏,过的永远是别人的生活。
  有些人总是以为自己最好,天生丽质,蕙质兰心,即使她本人不承认,不经意之中也会把所有的人与她比较。傲慢,却总要用说辞来掩饰,可笑,偏偏本身又觉得自然得很。
  从来不觉得自己美貌,紫月就比漂亮她很多,看过那么多俊男美女,自己真的不算什么。燕瘦环肥,韦落身边怎么会缺女人?在她之前,韦落一直未娶,也许只是因为多年前的事情。韦落父亲韦饶因为挑衅长公主而落得一家惨死,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厌恶女人。
  从不相信自己是特殊的,对她好的人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看的多了,就会发现有多么可笑。偏偏有的人喜欢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别人,一遍一遍地讲着别人如何的心胸狭隘,如何的对不起自己。说别人愚蠢的,往往最呆笨的就是自己。每次遇到这种人,只想快快的摆脱掉,可这种人却要一次次的赖上来,因为她们觉得自己美貌,自己无错。
  把脸埋在膝盖间,厌恶着那样的嘴脸,从未想过做那样的人。所以,一切她都记得,记得两年前泰山之上对韦落说的话,甚至清楚的记得韦府被血光笼罩之时那个孩子的眼睛。
  其实,最恼的不是无情,无情者伤害的是别人,有心的人只能折磨自己。
  这些年嘻嘻笑笑的过来了,被逼到绝境时,想着的都是怎样活下去,她做到了,活到了十七岁,看过了好些风景,认识了好多人。只是有的时候,也会想起,当初放弃了可好?
  韦落盯上了大哥,她一直认为韦落是把天楚放在首位的人,即使恨着白家,也不会拿把朝廷当成赌注的筹码。可实际上,韦落得到了他父亲原来兵马大元帅的官衔,重振了韦府,他不需要去赌,因为他有那个实力。
  白宛儿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以德报怨什么的从来都不会考虑,害过她的一定十倍奉还,对她好的哪怕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恶人,她也会护着。留在韦落身边也只是想近距离监视,以免韦落拿自己的家人开刀,可不经意间,却总在他面前卸下伪装,知道韦落城府极深,却从来丈量不出它的深度。
  怕自己入了戏,可是不入戏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疼爱自己的父母走了,那时她就想着,不论天楚如何,一定要护着同样疼爱自己的哥哥,还有忠于白家的叔叔伯伯,不想让那些孩子和自己一样。
  与韦落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时常吵吵闹闹,还总是被欺负,可是有时候三更醒来,看着韦落的眉角,没有那似有似无的嘲讽,真的有些惑人。平日里,总是防备着韦落,眼睛也自然追随着他,韦落大多的时间都是在戏弄她,看她出丑,可是偶然也会发现几抹好看的笑,那笑能进入人心……夜里他总是睡得安稳,有时候白宛儿也会产生幻觉,也许这就是个家。
  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韦落早已不像她印象中那个拿着礼物讨好的孩子。玩弄权术、玩弄人心,本来就是相通的。前一刻的暖日,后一刻的寒冬,白宛儿知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表象,所以看到的、听到的也不能全信,可是现在白宛儿连自己的心也不敢相信了。
  韦落啊韦落,你到底要些什么?
  良久,偶尔几声鸟鸣,还有拍打翅膀的声音。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白宛儿慢慢地抬头,一匹黑马,跑的极快。白宛儿赶紧站起来。马踏着湖水,急转弯停住,溅了白宛儿一身水。
  水洒在身上,那抹神伤也被冲刷干净,擦了把脸上的水,白宛儿扯住黑风的耳朵,笑骂道:“坏蛋,又把看你的人甩了啊。”
  黑风甩开白宛儿的手,兴奋地踏着蹄子,仰头嘶叫。白宛儿看着乐了,这马还真是嚣张,拽住黑风的脖子,骑了上去,黑风十分不愿意地扭头。
  夹紧马肚,手持缰绳。
  “黑风,去找你的主人。”
  韦落,我陪着你走下去,你要什么,就拿去吧。
  回到营帐已是傍晚。
  大哥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对战事应该是有了主意,白宛儿也略感放心,自家大哥向来都是出人意料,你认为他好欺负的时候,反而会被反击的很惨;你觉得他精明,却实在看不出来他是装疯卖傻。
  虽然有她与皇帝的约定,可是这么多年,大哥也是靠着他自己走到现在。尤其这次,蛮部是当初被父亲攻破,甘愿递上降表,十几年后又突然大举进犯,父亲刺死韦饶,朝中老臣心中知晓,如今蛮部又撕毁协议,大哥恐怕也会受到怀疑,可是能够领兵对抗蛮部,这绝不是皇帝一纸诏书那样简单。
  满意地点点头,即使她真的无能为力了,大哥也会照顾好他自己。而且还有大嫂在,给大哥娶得这个媳妇真的不错。
  整整一个下午,白梧和韦落商讨蛮部的事情,敲定下一步计划。听韦落说到蛮部太子令人上京借兵期间查到的情况,对于蛮部的举动就有了几分把握,早先探子回报,老蛮王恐怕早已不在,秘不发丧,大权由太子把持。这场战事定是那太子挑起,派使臣上京不过是掩人耳目。
  和韦落谈起战事,是件愉悦的事情,韦落博学多才,脑子也活络,总能想起出人意料的点子。说完蛮部,就说起天楚边界总体的情况,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这才发现白宛儿不在。
  等了一会,妹子回来,还是满眼算计、古灵精怪的样子,可是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白梧摇摇头,拉着白宛儿进去,自己能做到的就是等宛儿自己说出来时,做好一个大哥该做的。
  这几天太过清闲,那天晚上被韦落训斥了一顿,说什么拐跑了他的黑风,明明是黑风自己跑出来的……幸好随后韦落也没来找麻烦,大哥忙着部署,也没空搭理她。想去看看嫂子,大哥宝贝似的,说什么也不告诉自己他把嫂子藏哪了。
  所以,这几天闲的无聊。
  白宛儿溜溜达达跑去马厩找黑风,上回骑着黑风回来,这几天没事又去给黑风喂点草料,和黑风的关系也有所缓解。早该如此,她给黑风洗过澡,还被它咬过,让自己骑几圈干嘛那么小气。
  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数黑风的鬃毛,沿着镜湖边踱着步,白宛儿拍了下马的脑袋,伏在马耳朵上:“乖,黑黑,咱们去那边吧。”
  黑风嫌恶地甩了白宛儿一个马眼,看着前面的树林,掉头就要往回走。白宛儿勒住缰绳。
  “好黑风,你看,我们都在镜湖边遛好几圈了,说不定那边有好看的母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