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
九米 更新:2022-05-16 14:57 字数:4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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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门听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刚想要发话,宋婷婷又堵了一句,白门便无言以对了。宋婷婷道:“话虽然是由我说出口,但是许多事情你心里比我明白。你这么一个聪明人,自然是事事都想在我前头的。只不过我看待这些事情的角度却和你完全不同。在我看来宋晓君他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只求一时的快乐而不顾日后长久的痛苦实在是草率卤莽的决定。话再说回头,你对宋晓君的感情我听得出来,也完全感受得到。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有好心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不能避免的事情即使你再怎么用心也还是照样挽回不了的。就像你刚才说过的,宋晓君他是个单纯善良的男孩子。他是那种为了不伤害别人而宁可伤害自己的人。这是他的初恋,他投入得有多深,你也知道。要是拖到最后以任何一种不怎么圆满的方式结束,都足以把他今后的人生道路完全改变。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如趁现在有回转的机会,让他冷静地一个人思考一段时间,好好地想清楚究竟什么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宋婷婷的措辞一句紧似一句,根本不容白门有任何机会插入,最后白门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宋婷婷放下手中茶杯,见白门已经心有所动,便说道:“今天我来这里不是要逼你做什么表态。可是我讲的这些话有没有道理还请你仔细地想一想。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为了宋晓君好。至于是真心为他好,还是只看重眼前的短暂快乐那就看你怎么决定了。宋晓君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他会经历更多选择、成长、后悔和放弃的过程。作为他的姐姐,我希望他能够一路走得坦荡顺利,不希望他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伤害而自误了前程和未来。话我就说到这里,对与不对你可以慢慢琢磨。今天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球赛怕是已经结束了,我也该走了。”说着起身,白门迟钝了一下,然后也站起来相送。
走到门口,宋婷婷仍然意犹未尽,好奇似地问道:“顺便问一句,今天的球赛,宋晓君希望哪一队会赢,你知道吗?”
白门不答,脸上挤出个僵冷的微笑。
宋婷婷走出白门家楼下大门,悬着的心才重重放下,脸上露出快意恩仇的微笑。
回到家中,看见弟弟正从浴室里洗浴出来,下身围着一条宽大的橙色浴巾。宋晓君的身材十分匀称,因为时常跑步打球的缘故,手臂、身板上有隐约浮动的肌肉。宋婷婷眼神撞在弟弟赤裸的身体上,便定住了,不知为何心就突突地狂跳起来。
宋晓君擦了一把身上的水珠,冲着姐姐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婷婷敷衍了两句话,匆忙转过身,走到镜边卸下发夹。
太阳下山,春天还没结束。这年春天长得不见头尾,让人对任何东西都没了兴致。
宋婷婷从白门家回来,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既怕弟弟发现自己去找过白门的事情跟自己翻脸,又担心自己的说服最终还是力道不足,白门回过头细想想依旧没往心里去。因此整天心神不定,像是怀里揣了个上紧发条的闹钟,走进走出都是患得患失的样子。
一旦听见宋晓君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便会慢下手上的事情,凑近耳朵,假装漫不经心地偷听他的谈话。宋晓君手机的铃声是《彩虹》的旋律。他握着手机,每回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全然猜不透事情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于是宋婷婷的心便揪得更紧了些。
从宋晓君的日常举动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宋婷婷不禁心里暗念:“难道自己的算计竟然没有奏效?”
宋晓君仍然不告原由出门在外,还经常彻夜不归。
一切照旧如常,宋婷婷渐渐便灰了心。
直到有一天事情突然起了变化,姐弟俩人都有些卒不及防。
这天宋婷婷在家预备了饭菜等宋晓君回家。她亲手做了一条红烧鲫鱼盛锅摆桌。大约晚上七点半左右,宋晓君才无精打采地推门回来,坐在桌边。
宋婷婷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然后把已经凉了的菜又温热一遍,一盘一盘地端到宋晓君的跟前。宋晓君呆呆地坐着,既不举筷,也不挪碗,神智竟像是傻了似的。宋婷婷还没料到是什么缘故,刚想要催促,夹了一筷子鲫鱼放在他面前的碗中,谁知他竟汨汨潸潸地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直窜,一滴一滴全砸在鱼肉上,怎么也止不住。宋婷婷见这样子,猛然点醒了脑海里的画面,想起自己同白门的那场“谈判”,心头一紧,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轻声问道:“怎么了?”才问出口,宋晓君哭得更伤心起来,一时间勾出多少委屈,洋洋洒洒,整张脸铺展开了泪花。宋婷婷不由地咬了咬牙,心里也有些不忍。
这一夜姐弟俩谁都没睡好,一个心痛,一个恻隐,翻来覆去都不能入眠。黑夜里时间过得特别缓慢,宋晓君不知什么时候竟不声不响地把头埋在姐姐的怀里,双手紧搭住姐姐的腰。
弟弟茸动的头发在胸口摩挲,宋婷婷浑身上下像是触电似地猛烈一抖。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又愧,又急,又羞,又怕,又爱,又怜,还没捉摸透这念头是什么,便消失在夜色中,了无踪迹。她缓缓地伸手把弟弟紧紧地抱住。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在自己的胸口哽咽,似乎在说:“妈妈呀………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妈妈呀……我好害怕……”
第二天隔着窗户,阳光普照。桌子上飘着早餐的香味。醒来的人跳出梦境,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从梦里回到了现实,还是从现实中昏然进入梦乡。
宋婷婷对着窗口把两个色彩暗淡的小花夹子往头上夹。宋晓君开口说道:“姐姐。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宋婷婷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理好发型,转身问道:“不想怎么样下去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事情。帮帮我好吗?我想变成一个正常人。”
宋婷婷放下木梳,推开窗,理平裙子上的褶子,轻咳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坐在宋晓君的面前,手搁在桌面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问:“我怎么帮你?”
第十八章
(十八)
生活是一条河,冲刷着水里的鱼、虾、砂石和水藻,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的走了,有的留下。离开和继续的都没有错。
飞机快要起飞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开到荼蘼花事了。这是一年中最伤感的季节。到了即将要收场的时候。
浦东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热闹非常。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天空中渺茫的飞机正渐行渐远。从飞机上俯瞰又是另一番景象,人行如沙,阡陌纵横。往来遴巡的人群中有一个男孩忽然停下脚步,立在原地举头眺望,隔云阻雾看着那架断断续续远去的飞机。
段哥和小可坐在候机大厅的坐椅上,耳边有行李滑轮滚过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人们由远而近地走来,又由近而远地走开。沉默的椅子上,小可静静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观看一场从开篇到结局都是长镜头没有细节的电影。段哥在便利超市买了一包香脆零食递上前,小可伸手拿住,拆开包装,一片一片地从里面取出来放到嘴里咀嚼。嘴巴塞得满满的。
十分钟前,沈赫搭上北去的航班,在同样的大厅里,段哥和小可把他送上飞机。
只有简单的一个行李包裹,掂在手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分量。小可自始至终没有对沈赫开口说一句话。飞机起飞,一切的故事消隐在云层里,飞去很远的北方。
段哥说:“我们结婚吧。”
小可不置可否,问道:“可以吗?”
段哥推了一下金丝边眼镜,笑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可低下头,心中翻江倒海,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有的时候我还觉得不知足。我应该把心里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不可以对你隐瞒。我……”
段哥适时地止住了他,笑着抚了抚他的脖子,软语道:“不用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真的都知道?”
“真的都知道。”
小可的脸红了起来,嫩白的皮肤显得越发澄清透彻。
这时大厅里播音小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港龙航空飞往香港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连绵不绝的话语消散在空气里,像虚无飘渺的烟,黏附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起风了。又一架远行的航班拔地入云。
整座城市如同一幢冥顽不灵的城堡,沉闷和抑郁是永远的色调。连悬系在头顶的阴晴也仿佛是由钢筋水泥浇铸而成。
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时间就在不经意间轻易流逝。许多原本以为不会改变的东西,就在自以为不会改变的过程中改变了。蓦然回首,只看到一片愁云惨淡。
宋晓君是对时间的变化感受最深的人。他抬起头,仰望无边无际的远方,发觉天空不知在何时恢复了一片灰蒙。曾经澄蓝的长空仿佛成了记忆中的往事。
当他收回视线的时候,谭建刚正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橙色的药丸,举在宋晓君的面前。宋晓君疑惑地看了看它,又看了看他。宋婷婷替宋晓君发问:“这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
谭建刚递上药丸之后坐下身说道:“第一个阶段纯心理的疗法似乎作用不大。潜意识里的‘阻抗’依然很强。我想用效力更猛些的化学方法作为辅助,开始第二个疗程。这药的成分主要是雄性激素,还有一些其他的辅料可以协助治疗。”
宋婷婷问:“激素这东西会有副作用吗?”
谭建刚说:“是药三分毒,副作用多少总有一些,单就心理而言,长期吃这种激素药品,他的脾气会变得暴躁。”
宋晓君摇头说:“我不吃这个药。”
谭建刚和宋婷婷互相望一眼。
宋晓君眼瞅着姐姐从大夫的手中接过药瓶。药瓶晃荡了两下,听见里面一粒一粒的药丸仿佛都在讪笑。姐姐的眼神这时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像是和那药丸的笑声溶成了一体,齐齐逼来向他兴师问罪。
宋晓君想要跟姐姐辩说两句,可是一股消沉的意志却压了下来,把要说的话硬逼了下去。宋晓君感到心头既烦躁又沮丧,说不个所以然来,于是借口出门买东西快步离开家里,想要出去散散心。大热的天,一个人在马路上奔跑,才走出两步路就已经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起来。
这里宋晓君前脚才出门,宋婷婷便悄拉住谭建刚的衣角。
谭建刚领会她的意思,但是推辞道:“你弟弟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关系,”宋婷婷说,“他怕是也早就觉察出你和我的事了。别看他那样,心思可细着呢。这时候出门自然是躲着我和你。不用担心,他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谭建刚经不住宋婷婷再三撩逗,便抱起她的身体往床上放倒,然后手忙脚乱地脱扯翻拉。连上衣都还歪斜在身上,就已经急不可奈地揉搓了起来。宋婷婷在床上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