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05-10 16:17      字数:4767
  ②证——通“症”。
  ③疾——《集释》:“‘疾’,北宋本作‘庶’,汪本从之,今依《藏》本、世德堂本、秦本订正。”
  ④六孔流通,一孔不达——张湛注:“旧说圣人心有七孔也。”
  【译文】
  龙叔对文挚说:“您的医术十分精湛了。我有病,您能治好吗?”文挚说:“一切听从您的命令。但应先说出您的病症。”龙叔说:“全乡人赞誉我,我不以为光荣,全国人毁谤我,我不以为耻辱;得到了并不喜欢,丧失了并不忧愁;看活着像是死亡,看富贵像是贫穷;看人像是猪,看自己像是别人。住在自己家中,像是住在旅馆;看自己的家乡,像是西戎南蛮之国。所有这些病,爵位赏赐不能劝慰,严刑惩罚不能威胁,盛衰利害不能改变,悲哀快乐不能动摇,我这样做自然不能辅佐国君,交结亲友,管教妻子儿女,控制奴仆臣隶,这是什么病呢?什么药方能治好它呢?”文挚于是叫龙叔背着光线站着,文挚从暗处向明处看他。过了一会儿说:“唉!我看到你的心了,你的心里已经空虚了,几乎是圣人了!你的心已有六个孔流通了,只有一个孔还没有通达。现在人把圣明智慧当作疾病的,可能这样的吧!这不是我浅陋的医术所能治好的。”
  【原文】
  无所由而常生者①,道也。由生而生,故虽终而不亡②,常也。由生而亡,不幸也。有所由而常死者,亦道也。由死而死,故虽未终而自亡者,亦常也③。由死而生,幸也。故无用而生谓之道,用道得终谓之常④;
  有所用而死者亦谓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谓之常。季梁之死,杨朱望其门而歌。随梧之死,杨朱抚其尸而哭。隶人之生,隶人⑤之死,众人且歌,众人且⑥哭。
  【注释】
  ①由——用。《左传·襄公三十年》:“以晋国之多虞,不能由吾子。”杜预注:“由,用也。”本文“无所由”即下文“无用”,“有所由”即下文“有用”。
  ②虽终而不亡——按下文“虽未终而自亡者”例,此处“亡”字下脱“者”字。
  ③亦常也——《集释》:“各本‘亦常’下无‘也’字,今依吉府本补。”
  ④用道得终谓之常——按下文“用道而得死者亦谓之常”例,此句应为“用道而得终者谓之常。”
  ⑤隶人——古代称触犯法律而没入官为奴隶、从事劳役的人,也用来称职位低微的吏役。按照庄子的看法,一般人整天辛辛苦苦忙个不停,都是“役人之役”。故此“隶人”当指不懂得自然之道的一般人。
  ⑥且——语中助词。
  【译文】
  无所作为而一直活着的,是自然之道。顺应常生之道而活着,因而虽然年老却不死亡的,是正常现象。顺应常生之道而死亡的,是一种不幸。有所作为而经常死亡的,也是自然之道。顺着常死之道而死亡,因而虽然年未老却自行死亡的,也是正常现象。顺着常死之道而活下来的,是一种侥幸。所以无所作为而活着叫做自然之道,顺应常生之道而得寿终叫做正常现象;有所作为而死亡也叫做自然之道,顺着常死之道而得夭亡也叫做正常现象。季梁死了,杨朱望其门而歌。随梧死了,杨朱抚摩着他的尸体哭泣。普通人出生了,大家便唱歌,普通人死亡了,大家便哭泣。
  【原文】
  目将眇者①,先睹秋毫②;耳将聋者,先闻蚋飞③;口将爽者④,先辨淄渑⑤;鼻将窒者,先觉焦朽;体将僵者,先亟奔佚⑥;心将迷者,先识是非:故物不至者则不反。
  【注释】
  ①眇——眼睛。
  ②睹——见。秋毫——秋天的毫毛,喻极细微的东西。
  ③蚋——音 ru(锐)。卢重玄解:“秦时蚊为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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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爽——张湛注:“爽,差也。”
  ⑤淄渑——淄,水名,即今山东省内的淄河。渑,水名,源出山东淄博市东北。张湛注:“淄渑水异味,既合则难别也。”《释文》引《说符篇》:“淄渑之合,易牙尝之。”
  ⑥先亟奔佚——亟,音 q(气),爱。《方言》:“亟,爱也。东齐海岱
  ì之间曰亟,自关而西,秦晋之间,凡相敬爱,谓之亟。”佚,同“逸”。奔快,疾驰。
  【译文】
  眼睛将要瞎的人,先看到秋天的毫毛;耳朵将要聋的人,先听到蚊子乱飞的声音;口舌将要失去味觉的人,先辨出淄渑两水滋味的差别;鼻子将要失去嗅觉的人,先闻到烧焦的气味;身体将要僵硬的人,先喜欢奔跑;心灵将要糊涂的人,先识别是非:所以事物不发展到极点,是不会走向反面的。
  【原文】
  郑之圃泽多贤①,东里多才②。圃泽之役有伯丰子者③,行过东里,遇邓析④。邓析顾其徒而笑曰:“为若舞⑤,彼来者奚若?”其徒曰:“所愿知也。”邓析谓伯丰子曰:“汝知养养之义乎⑥?受人养而不能自养者,犬豕之类也;养物而物为我用者,人之力也。使汝之徒食而饱,衣而息,执政之功也⑦。长幼群聚而为牢藉庖厨之物⑧,奚异犬豕之类乎?”伯丰子不应。伯丰子之从者越次而进曰:“大夫不闻齐鲁之多机乎⑨?有善治土木者,有善治金革者,有善治声乐者,有善治书数者,有善治军旅者,有善治宗庙者,群才备也。而无相位者,无能相使者。而位之者无卸,使之者无能,而知之
  与能为之使焉。执政者,乃吾之所使,子奚矜焉⑩?”邓析无以应。目其徒而退。
  【注释】
  ①圃泽——又称“圃田泽”,在今河南中牟县西。
  ②东里——在今河南新郑县故城内,郑国的宰相子产曾住这里。
  ③役——张湛注:“役犹弟子。”
  ④邓析——(前 545——前 501 年)张湛注:“邓析,郑国辩智之士,执两可之说而时无抗者,作竹书,子产用之也。”竹书即竹刑,写于竹简上的刑书。
  ⑤舞——张湛注:“世或谓相嘲调为舞弄也。”朱骏声:“舞借为侮。”
  ⑥养养——张湛注:“上音余亮,下音余赏。”即上“养”字音 yàng(样),被养育;下“养”字,音 yǎng(痒),养育。
  ⑦执政之功也——张湛注:“喻彼为大豕,自以为执政者也。”
  ⑧牢藉——《释文》:“牢,牲牢也,圈也。藉,谓以竹木围绕,又刺也。”
  ⑨机——张湛注:“机,巧也。”
  ⑩矜——自以为贤能。
  【译文】
  郑国的圃泽有很多贤能之人,东里有很多才智之士。圃泽有个学者叫伯丰子的,路过东里,碰到了邓析。邓析回头对自己的弟子笑了笑说:“我为你们戏弄他一下,看那个过来的人怎么办?”邓析的弟子们说:“我们希望能看到。”邓析对伯丰子说:“你知道被养育与养育的区别吗?被别人养活而不能自己养活自己的,是狗与猪一类的动物;养育万物而使万物为自己所用的,是人的能力。让你们这些人吃得饱,穿上衣服并得到休息的,都是我们这些掌握政权的人的功劳。而你们只会男女老少群居聚集在一起,为的是吃到牛牢猪圈和厨房里的食物,这与狗猪一类动物有什么区别?”伯丰子不加理会。伯丰子的随从从后面上来插话说:“大夫没有听说过齐国和鲁国有许多很有才能的人吗?有的擅长于盖房子,有的檀长于五金皮革制品,有的擅长于弹奏乐器,有的擅长于读书计数,有的擅长于带兵作战,有的擅长于宗庙祭祀活动,各种各样的人才都具备了。但却没有宰相,没有能管理和使用他们的人。管理他们的不需要专门的知识,使用他们的人不需要专门的技能,而有专门知识和技能的只能被管理和使用。你们这些掌握政权的人,都是我们所管理和使用的,你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呢?”邓析没有话可说,示意他的弟子离开。
  【原文】
  公仪伯以力闻诸侯,堂谿公言之于周宣王①。王备礼以聘之。公仪伯至,观形,懦夫也。宣王心惑而疑曰:“女之力何如?”公仪伯曰:“臣之力能折春螽之股②,堪秋蝉之翼③。”王作色曰:“吾之力能裂犀兕之革④,曳九牛之尾⑤,犹憾其弱⑥。女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而力闻天下,何也?”公仪伯长息退席,曰:“善哉王之间也!臣敢以实对。臣之师有商丘子者,力无敌于天下,而六亲不知,以未尝用其力故也。臣以死事之,乃告臣曰:‘人欲见其所不见,视人所不窥,欲得其所不得,修人所不为。故学视者先见舆薪⑦,学听者先闻撞钟。夫有易于内者无难于外。于外无难,故名不出
  其一家。⑧’今臣之名闻于诸侯,是臣违师之教,显臣之能者也。然则臣之名不以负其力者也,以能用其力者也,不犹愈于负其力者乎?”
  【注释】
  ①周宣王——西周天子,名靖,厉王子。公元前 828 年—前 782 年在位。《释文》:“公仪,堂谿,氏也。皆周贤士。”
  ②螽——音 zhōng(终),蝗虫。
  ③堪——俞樾:“堪当读为戡。《说文》戈部:‘勘,刺也。’春螽之股细,故言折,见能折而断也。秋蝉之翼薄,故言戡,见能刺而破之也。作堪者假字耳。《尚书》‘西伯既勘黎’,《尔雅·释诂》注引作‘堪’,此古字通用之证。”
  ④兕——音 s(寺),古代犀牛一类的兽名,皮厚,可以制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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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⑤曳——拖。
  ⑥憾——张湛注:“憾,恨。”
  ⑦舆薪——舆,本谓车箱,因指车子。薪,柴火。舆薪,指一车柴火。
  ⑧家——《集释》:“‘家”,北宋本、《藏》本、秦刻卢重玄本、汪本作‘道’,吉府本、世德堂本作‘家’。今从吉府、世德堂本。”
  【译文】
  公仪伯以力气大而闻名于各诸侯国,堂谿公把这事报告了周宣王。周宣王准备了聘礼去请他。公仪伯来了后,宣王看他的样子,像个懦夫。宣王心中疑惑,问道:“你的力气怎样?”公仪伯说:“我的力气能折断春天蝗虫的大腿,刺穿秋天知了的翅膀。”宣王变了脸色,说:“我的力气能撕开犀兕牛的皮革,拖住九头牛的尾巴,我还嫌力气太小。你只能折断春天蝗虫的大腿,刺穿秋天知了的翅膀,却以力气大而闻名于天下,这是为什么呢?”公仪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坐席,说:“大王问得好啊!我大胆地把实际情况告诉您。我的老师中有个叫商丘子的,力气大得天下没有对手,而他的至亲密友却不知道,这是他从来没有用过他的力气的缘故。我死心塌地去侍候他,他才告诉我说:‘人们都想见自己所见不到的,看别人所看不见的,想得到自己所得不到的,干别人所不干的。所以练习眼神的总是先看装满车子的木柴,练习听声音的总是先听撞钟的声音。在心里觉得容易,做起来便不会困难。做起来没有困难,因而名声也就出不了家庭。’现在我的名声传遍了各诸侯国,是我违背了老师的教导,显示了自己能力的缘故。那就是说,我的名声不是由我倚仗自己的力气得到的,而是由我运用自己的力气得到的,这不是比倚仗自己力气的人更好一些吗?”
  【原文】
  中山公子牟者①,魏之贤公子也。好与贤人游,不恤国事,而悦赵人公孙龙②。乐正子舆之徒笑之。公子牟曰:“子何笑牟之悦公孙龙也?”子舆曰:“公孙龙之为人也,行无师,学无友,佞给而不中③,漫衍而无家④,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与韩檀等肄之⑤。”公子牟变容曰:“何子状公孙龙之过欤?请闻其实。”子舆曰:“吾笑龙之诒孔穿⑥,言:‘善射者能今后镞中前括⑦,发发相及,矢矢相属⑧。前矢造准而无绝落,后矢之括犹衔弦,视之若一焉⑨。’孔穿骇之。龙曰:‘此未其妙者。逢蒙之弟子曰鸿超,怒其妻而怖之,引乌号之弓⑩,綦卫之箭(11),射其目。矢来注眸子而眶不睫(12),矢隧地而尘不扬(13)。’是岂智者之言与?”公子
  牟曰:“智者之言固非愚者之所晓。后镞中前括,钧后于前(14)。矢注眸子而眶不睫,尽矢之势也。子何疑焉?”乐正子舆曰:“子,龙之徒,焉得不饰其阙?吾又言其尤者(15)。龙诳魏王曰:‘有意不心(16),有指不至(17)。有物不尽(18)。有影不移(19)。发引千钧(20)。白马非马(21)。孤犊未尝有母(22)’其负类反伦,不可胜言也。”公子牟曰:“子不谕至言而以为尤也(23),尤其在子矣。夫无意则心同(24)。无指则皆至(25)。尽物者常有(26)。影不移者,说在改也(27)。发引千钧,势至等也(28)。白马非马,形名离也(29)。孤犊未尝有母,非孤犊也(30)。”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