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莫再讲      更新:2022-05-10 16:16      字数: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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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沿着小路散步到井房,房顶上盛开的金银花芬芳扑鼻。莎莉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喷水口下,一股清凉的水在我手上流过。她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WN”——“水”字,起先写得很慢,第二遍就写得快一些。我静静地站着,注意她手指的动作。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有股神奇的感觉在我脑中激荡,我一下子理解了语言文字的奥秘了,知道了“水”这个字就是正在我手上流过的这种清凉而奇妙的东西。
  水唤醒了我的灵魂,并给予我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
  井房的经历使我求知的欲望油然而生。啊!原来宇宙万物都各有名称,每个名称都能启发我新的思想。我开始以充满新奇的眼光看待每一样东西。回到屋里,碰到的东西似乎都有了生命。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摔碎的洋娃娃,摸索着来到炉子跟前,捡起碎片,想把它们拼凑起来,但怎么也拼不好。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悔恨莫及,两眼浸满了泪水,这是生平第一次。
  那一天,我学会了不少字,譬如“父亲”(FATHER)、“母亲”(MUYHIi:II)、“妹妹”(SISYIIR )、“老师”(TEAHER)等。这些字使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变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我独自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喜悦,企盼着新的一天快些来到。啊!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福的孩子吗?
  亲近大自然
  1887年3 月,莎莉文老师走进了我的生命,让我在井房里张开了心灵的眼睛。其间各种往事至今记忆犹新。我整天用手去探摸我所接触到的东西,并记住它们的名称。我探摸的东西越多,对其名字和用途了解得越细,就越发高兴和充满信心,越发能感到同外界的联系。
  繁花似锦的夏季来临,莎莉文小姐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田纳西河的岸边,望着田野、山坡,人们正在田间地头翻上播种。我们在河边温软的草地上坐下,开始了人生新的课程。在这里,我明白了大自然施与人类的恩惠。我懂得了阳光雨露如何使树木在大地上茁壮成长起来;我懂得了鸟儿如何筑巢,如何繁衍,如何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也懂得了松鼠、鹿和狮子等各种各样的动物如何觅食,如何栖息。我了解的事情越多,就越感到自然的伟大和世界的美好。
  莎莉文小姐先教会我从那粗壮的树木,那细嫩的草叶,还有我妹妹的那双小手领略美的享受,然后才教我画地球的形状。她把对我的启蒙同大自然联系起来,使我同花同鸟结成愉快的伙伴。但是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发现大自然并不总是那么慈爱可亲。
  那是一个明朗的清晨,我和老师散步到一个较远的地方。但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天气变得闷热起来,好几次我们不得不在路旁的树下小憩。最后一次歇息在离家不远的一棵野樱桃树下。树枝茂盛又好攀登,莎莉文老师用手一托,我就上了树,找个枝权坐了下来。树上真是凉快舒畅,于是莎莉文小姐提议就在这儿吃午餐。我乐坏了,答应她一定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她回去把饭拿来。
  忽然间风云突变,太阳的温暖完全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泥土里散发出一股怪味。我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常有的预兆。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一种同亲人隔绝、同大地分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紧紧地抱着树干,一阵阵发抖,心中祈盼着莎莉文小姐快快回来。
  一阵沉寂之后,树叶哗啦啦齐声作响,强风似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我吓得抱住树枝,惟恐被风吹走。树摇动得越来越厉害,落叶和折断的小树枝雨点般向我打来。虽然我急得想从树上跳下来,却又不敢动弹。我觉得大地在一阵一阵地震动,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这震动由下而上地传到了我坐着的枝干上。我惊恐到了极点,正要放声大叫时,莎莉文小姐赶到了,她抓着了我的手,扶我下来。我紧紧抱着她,为又一次接触到坚实的大地而高兴得发狂。我又获得了一种新的知识——大自然有时也会向她的儿女开战,在她那温柔美丽的外表下面还隐藏着利爪哩!
  经过这次惊险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爬树,甚至一想到爬树就浑身发抖。直到有一天,抵挡不住那繁花满枝、香味扑鼻的含羞树的诱惑后,才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
  那是春天一个美丽的早晨,我独自坐在凉亭里看书,一股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仿佛“春之神”穿亭而过。我分得出来那是含羞树的花香。我决定去看看,于是摸索到花园的尽头,含羞树就长在篱边小路的拐弯处。
  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含羞树的花朵在阳光下飞舞,开满花朵的树枝几乎垂到青草上。那些美丽的花儿,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纷纷掉落。我穿过落英缤纷的花瓣,走近大树,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然后,我把脚伸到枝桠的空处,两手抓住枝干往上爬。树干很粗,抓不牢,我的手又被树皮擦破了,但我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我正在做一件奇妙的事。因此我不断往上爬,直到爬上一个舒适的座位。这个座位是很早以前别人造的小椅子,日久天长,已成了树的一部分。我在上面呆了很长的时间,好像在天空中凌云的仙女一样。从那以后,我常在这棵月宫仙桂上尽兴玩耍,冥思遐想,邀游在美妙的梦境中。
  了解“爱”的含义
  现在,我已经掌握了语言的钥匙,急于想加以运用。
  通常,有听力的孩子可以轻而易举地学习语言。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可以轻松愉快地了解与学习,并且摹仿着说出口。但是,耳聋的孩子却必须经历无数的痛苦煎熬,慢慢才能学会。但无论如何艰辛,结果总是无比美妙。我从每一件东西的名称慢慢学起,由期期文艾地发音,进展到可以在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进行无限美妙的想像。
  起初,老师告诉我许多新鲜事,我很少发问。由于我知识有限,概念模糊,字词掌握得很少。随着我对外界的了解逐渐增加,词汇也多了,问题也就多了起来。我常常对一件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探个究竟,想了解得更多些。有时从一个学习的新词,常常联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经历。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第一次问起“爱”这个字的意思。当时认识的字还不很多,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早开的紫罗兰送给莎莉文老师。她很高兴地想吻我,可我那时除了母亲外,不愿意让别人吻我。那时侯,莎莉文小姐用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我,在我手上拼写出了“我爱海伦”几个字。
  “爱是什么?”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说:“爱在这里。”
  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脏的跳动,但对老师的话和动作依然迷惑不解,因为当时除了能触摸到的东西外,我几乎什么都不懂。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一半儿用文字,一半儿用手势问道:“爱就是花的香味吗?”
  “不是。”莎莉文老师说。
  我又想了想。太阳正温暖地照耀着我们。
  “爱是不是太阳?”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问,“是太阳么?”
  当时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比太阳更好的东西了,它的热力使万物茁壮生长。但莎莉文小姐却连连摇头,我真是又困惑又失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一两天过后,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串起来,按两个大的、三个小的这样的次序。结果老是弄错,莎莉文小姐在一旁耐心地为我纠正错误。弄到最后,我发现有一大段串错了,于是,我用心想着,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串好。莎莉文老师碰碰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出了“想”这个字。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字原来指的是脑子里正在进行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许久,不是在想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在脑海中用新的观念来寻求“爱”的解释。那天,乌云密布,间或有阵阵的细雨,突然间太阳突破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又问老师:“爱是不是太阳?”
  “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以前天空中的云彩。”老师回答说。她似乎意识到我仍然是困惑的,于是又用更浅显、但当时我依然无法理解的话解释说:“你摸不到云彩,但你能感觉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经过一天酷热日晒之后,要是花和大地能得到雨水会是多么高兴呀!爱也是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到她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快活,也不想玩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感觉到有无数无形的线条正穿梭在我和其他人的心灵中间。
  从一开始,莎莉文小姐就像对待其他听党正常的孩子那样和我对话,惟一不同的是,她把一句句话拼写在我手上,而不是用嘴说。如果我无法明白那些用来表达思想的字句或成语时,她会提醒我;当我无法与别人沟通时,她也会从旁边立即提示我。
  这种学习过程延续了许多年,一个耳聋的孩子根本无法在数月甚至数年间学会掌握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而且能马上灵活运用。正常的孩子学说话是靠不断的重复和摹仿。在家里,听大人说话,脑子跟着活动,联想说话的内容,同时也学会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耳聋的孩子却无法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小姐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各种方法来弥补我的缺陷。她尽最大可能反反复复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些日常用语,告诉我怎样和别人交谈。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敢主动张口和别人交谈,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聋人和盲人很难领会谈话中的细微之处。那些既聋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难又会大多少倍啊!他们无法辨别人们说话的语调,没有别人的帮助,领会不了语气的变化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也看不见说话者的神色,而神色是心灵的自然流露。
  喜悦和惊奇
  我接受教育的第二个阶段是学习阅读。
  则能用字母拼几个字后,莎莉文老师就给我一些硬纸片,上面有凸起的字母。我很快就知道了,每一个突起的字都代表某种物体、某种行为或某种特性。我有一个框架,可以用所学到的字在上面摆出短句子。但我在用这些硬纸片排列短句之前,习惯于用实物把句子表现出来。比如我先找出写有“娃娃”、“是”、“在……上”和“床”的硬纸片,把每个硬纸片放在有关的物体上,然后再把娃娃放在床上,在旁边摆上写有“是”。“在……上”和“床”的卡片,这样既用词造了一个句子,又用与之有关的物体表现了句子的内容。
  一天,莎莉文老师让我把“girl”(女孩)这个词别在围裙上,然后站在衣柜里,把“is”(是)、“in”(在……里)、“wardrobe”(衣柜)这几个词放在框架上,这成了一种我最喜欢的游戏。我和老师有时一玩就是几个小时,屋子里的东西常常都被我们摆成了语句。
  这些拼卡游戏不过是进入阅读世界的最初阶段。不久,我开始拿起“启蒙读本”,来寻找那些我已经认识的字。一旦找到一个认识的字,就像在玩捉迷藏时逮着一个人一样兴奋不已。就这样,我开始了阅读。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正规的课程。即使非常认真地学,也只是像玩游戏,而不像在上课。莎莉文小姐无论教我什么,总是用一些美丽的故事和动人的诗篇来加以说明。如果发现我有兴趣,就不断与我讨论,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孩子们讨厌的事,如学语法,做算术题,以及较为严格地解释问题,在她的耐心指导下,我做起来都兴趣盎然。这些都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我无法解释莎莉文小姐对我的快乐和愿望所表现的特有耐心,或许是和盲人长期接触的缘故吧!她有一种奇妙的描述事物的才能。那些枯燥无味的细节,她一带而过,使我从不会感到乏味和腻烦;她也从来不会责备我是否忘了所交代的功课。她可以把枯燥无味的科学知识,生动逼真、循序渐进地为我作解释,使我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她讲的内容。
  我们经常坐在户外,在阳光照耀的树林里读书、学习。在这里,我学到的东西饱含着森林的气息——树脂的松香味混杂着野葡萄的芬芳。
  坐在浓郁的树荫下,世界万物都是可供我学习的东西,都能给我以启迪。那些嗡嗡作响、低声鸣叫、婉转歌唱或开花吐香的万物,都是我学习的对象。青蛙、蚂蚱和蟋蟀常常被我捉住,放在捂起的手心里,静静地等候着它们的鸣叫。还有毛茸茸的小鸡、绽开的野花、木棉、河边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