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1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2-05-10 16:13      字数:4976
  乡里骇供亿,
  老少相扳牵。
  儿孙生未孩,
  弃之无惨颜。
  不复议所适,
  但欲死山间。
  尔来又三岁,
  甘泽不及春。
  盗贼亭午起,
  问谁多穷民。
  节使杀亭吏,
  捕之恐无因。
  咫尺不相见,
  旱久多黄尘。
  官健腰佩弓,
  自言为官巡。
  常恐值荒迥,
  此辈还射人。
  愧客问本末,
  愿客无因循。
  郿坞抵陈仓,
  此地忌黄昏。
  我听此言罢,
  冤愤如相焚。
  昔闻举一会,
  群盗为之奔。
  又闻理与乱,
  系人不系天。
  我愿为此事,
  君前剖心肝。
  叩头出鲜血,
  滂沱污紫宸。
  九重黯已隔,
  涕泗空沾唇。
  使典作尚书,
  厮养为将军。
  慎勿道此言,
  此言未忍闻!
  李商隐诗鉴赏
  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十二月,诗人从兴元(今陕西汉中市 )返回长安。途经京西郊畿地区,目睹耳闻国事衰败乱离,忧心仲仲,写下这首长篇政治诗,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观点。全诗分三大段。第一段从开篇到“及门还具陈”,描述途经西郊所见乡村荒凉残破情景,并借用乡民的话对唐王朝的衰乱颓败叙述与议论。第二段从“右辅田畴薄”到“此地忌黄昏”,借村民之口叙述从唐初到开成年间治乱兴衰,并揭示其根源。其中又可分为四节。第一节追叙唐前期社会安定繁荣情景,转而叙述开元末年以来,李林甫阴谋乱政,安禄山飞扬跋扈,中央集权削弱,藩镇势力膨胀,民不聊生。第二节叙述爆发安史之乱,叛军长驱直入,百姓流离失所,皇帝官吏望风而逃,藩镇乘机叛乱要挟,国家陷于空前混乱。第三节叙述安史乱后唐王朝财源枯竭、赋税苛重、藩镇跋扈,诗人抨击当权者腐败无能,丧权辱国。第四节叙述甘露事变以来长安西郊遭受的天灾人祸,百姓被迫为“盗”。第三大段从“我听此言罢”到篇末,抒发对国事的忧愤,提出治乱“系人不系天”的治理国家的观点。
  作者追溯了唐王朝治乱兴衰的历史,今昔对比,诗人认为显示出中央与地方官吏的贤否,是国家治乱的根本;中枢是否得人,尤为关键。“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是唐前期社会安定繁荣的原因,而“奸邪挠经纶”则是国家由盛转衰的根源。诗人抨击拱手而立,胆怯如獐的“谋臣”、“廷臣”,指责“疮疽几十载,不敢抉其根”的宰相,揭露“使典作尚书,厮为将军”的腐败,最高封建统治者的无能批评。
  涉及到社会危机的各个方面:藩镇的割据叛乱,宦官的专制凶残,统治者的骄奢淫佚,人民日趋穷困,财政危机,军事削弱。作者由具体局部的事件和问题,延伸到对唐王朝开国以来盛衰历史,以及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问题的全方位考察与思考,视野开阔,气势宏大。
  全篇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体现了诗人的政治敏感和忧国忧民。在离唐王朝的覆亡还有近七十年的时候,诗人就能如此鲜明而尖锐地将唐王朝的深重危机表现出来,可见他的敏锐和大胆。
  全篇具史诗与政论兼论。叙事既有细致的描写,也有宏观的概括;议论卓识时见,感情强烈。语言质朴,生动自然,一气呵成,气势磅礴。
  韩 碑
  李商隐
  元和天子神武姿,
  彼何人哉轩与羲。
  誓将上雪列圣耻,
  坐法宫中朝四夷。
  淮西有贼五十载,
  封狼生貙貙生罴。
  不据山河据平地,
  长戈利矛日可麾。
  帝得圣相相曰度,
  贼斫不死神扶持。
  腰悬相印作都统,
  阴风惨澹天王旗。
  愬武古通作牙爪,
  仪曹外郎载笔随。
  行军司马智且勇,
  十四万众犹虎貔。
  入蔡缚贼献太庙,
  功无与让恩不訾。
  帝曰汝度功第一,
  汝从事愈宜为辞。
  愈拜稽首蹈且舞,
  金石刻画臣能为。
  古者世称大手笔,
  此事不系于职司。
  当仁自古有不让,
  言讫屡颔天子颐。
  公退斋戒坐小阁,
  濡染大笔何淋漓。
  点窜尧典舜典字,
  涂改生民清庙诗。
  文成破体书在纸,
  清晨再拜铺丹墀。
  表曰臣愈昧死上,
  咏神圣功书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斗,
  负以灵鳌蟠以螭。
  句奇语重喻者少,
  谗之天子言其私。
  长绳百尺拽碑倒,
  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气,
  先时已入人肝脾。
  汤盘孔鼎有述作,
  今无其器存其辞。
  呜呼圣皇及圣相,
  相与烜赫流淳熙。
  公之斯文不示后,
  曷与三五相攀追?
  愿书万本诵万过,
  口角流沫右手胝。
  传之七十有二代,
  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
  李商隐诗鉴赏
  韩愈的《平淮西碑》,歌颂了平叛战争,突出宰相裴度的战略决策之功,着眼于宣扬唐朝廷削平藩镇割据的战略方针,表现出独特的政治卓见。段文昌重撰的碑文,对李愬的功绩叙述充分,但在大处方面逊于韩碑。李商隐在这首诗中极力推崇韩碑,一再强调裴度的决策、统帅首功,功不可灭,体现出他将国家治乱归于中枢是否得人的一贯主张,强烈的向往对宪宗和裴度在伐叛战争中的明断果决和相互信任,而对宪宗后来信谗推碑之举不无微词。
  本诗叙议相兼,而以叙事为主。描写了裴度奉命任统帅讨平淮西叛镇,韩愈奉命撰碑及推碑的过程。
  诗的开头以平叛战争的缘起;最后一段,是对韩碑的热烈赞颂。
  这首诗气势磅礴。诗一开始,就渲染宪宗的“神武”和平叛的决心,显示出一种雄健的气势。“誓将上雪列圣耻”一句,将眼前的平叛战争和安史之乱以来国家多灾多难的历史联系起来,表明此役关系到国家的中兴。接下来写淮西藩镇长期反抗朝廷,突出其嚣张跋扈的气焰,以反衬下面裴度平淮西之功的不同寻常。
  第二段开头四句,承接开篇四句,先点出宰相裴度,暗示“上雪列圣耻”的关键在于“得圣相”。随即直入本题,叙述裴度统兵出征,简明直率,毫不拖泥带水。接下“愬武”四句,从麾下武将文僚一直叙述到勇猛的士兵,表现裴度的最高统帅形象和猛将精兵如云的宏大声势。
  第三段开头两句,承上启下,从平蔡过渡到撰碑,是全篇的枢纽。奉命撰碑的过程,不但写了宪宗的明确指示,韩愈的当仁不让,而且写出宪宗的颔首称许,韩愈的稽首拜舞,韩愈受命之后,作者再用详笔铺写撰碑、献碑、树碑的过程。“点窜”二句,用奇警的语言写出韩碑高古典重的风格,“ 句奇语重”四字,言简意赅,揭出韩碑用意之深刻。紧接着又写推碑和诗人对这件事的感慨。写推碑,直言“谗之天子”;抒感慨,盛赞“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认为韩碑自有公正评价,推碑磨字也不能消除它在人们心中留下的深刻影响。
  最后一段,描绘韩碑关系到国家中兴统一事业,赞美它的不朽。开头四句将“圣皇及圣相”的功业与“公之斯文”紧密联系起来,强调韩碑具有记述歌颂统一大业功勋。最后以“传之七十有三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收束全篇,说明韩碑流传千古的不朽价值。
  这首诗既表现了不入律的七古笔力雄健的特点,又吸收了韩诗以文为诗,多用“赋”的经验,形成一种既具健举气势,又有条不理地叙事、议论的体制。
  显得既雄健高古而又清新明快。
  偶成转韵七十二句赠四同舍
  李商隐
  沛国东风吹大泽,
  蒲青柳碧春一色。
  我来不见隆准人,
  沥酒空余庙中客。
  征东同舍鸳与鸾,
  酒酣劝我悬征鞍。
  蓝山宝肆不可入,
  玉中仍是青琅!?br />
  武威将军使中侠,
  少年箭道惊杨叶。
  战功高后数文章,
  怜我秋斋梦蝴蝶。
  诘旦九门传奏章,
  高车大马来煌煌。
  路逢邹枚不暇揖,
  腊月大雪过大梁。
  忆昔公为会昌宰,
  我时入谒虚怀待。
  众中赏我赋高唐,
  回看屈宋由年辈。
  公事武皇为铁冠,
  历厅请我相所难。
  我时憔悴在书阁,
  卧枕芸香春夜阑。
  明年赴辟下昭桂,
  东郊恸哭辞兄弟。
  韩公堆上跋马时,
  回望秦川树如荠。
  依稀南指阳台云,
  鲤鱼食钩猿失群。
  湘妃庙下已春尽,
  虞帝城前初日曛。
  谢游桥上澄江馆,
  下望山城如一弹。
  鹧鸪声苦晓惊眠,
  朱槿花娇晚相伴。
  顷之失职辞南风,
  破帆坏桨荆江中。
  斩蛟破璧不无意,
  平生自许非匆匆。
  归来寂寞灵台下,
  著破蓝衫出无马。
  天官补吏府中趋,
  玉骨瘦来无一把。
  手封狴牢屯制囚,
  直厅印锁黄昏愁。
  平时赤帖使修表,
  上贺嫖姚收贼州。
  旧山万仞青霞外,
  望见扶桑出东海。
  爱君忧国去未能,
  白道青松了然在。
  此时闻有燕昭台,
  挺身东望心眼开。
  且吟王粲从军乐,
  不赋渊明归去来。
  彭门十万皆雄勇,
  首戴公恩若山重。
  廷评日下握灵蛇,
  书记眠时吞彩凤。
  之子夫君郑与裴,
  何甥谢舅当世才。
  青袍白简风流极,
  碧沼红莲倾倒开。
  我生粗疏不足数,
  梁父哀吟鸲鹆舞。
  横行阔视倚公怜,
  狂来笔力如牛弩。
  借酒祝公千万年,
  吾徒礼分常周旋。
  收旗卧鼓相天子,
  相门出相光青史。
  李商隐诗鉴赏
  这首带有自叙性质的七言歌行作于大中四年春,叙写了诗人从会昌末到入卢幕前这段期间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诗分三段,第一段从时、地引出徐幕同舍和幕主卢弘止奏辟自己入幕的经过。第二段着重回忆自己从会昌末到入徐幕前的经历遭遇,包括任职秘省、赴桂林幕、桂幕生活、离幕北归、任京兆掾等,并交叉叙述与卢弘止的交谊始末。第三段赞美同僚、祝颂府主,并表达了自己的怀抱。
  这首诗成功地塑造了诗人自我形象。诗一开始就慨叹“我来不见隆准人”,流露出对现实中封建统治者的失望,叙写这段时期困窘失意的境遇,从“憔悴在书阁”到“赴辟下昭桂”,从“失职辞南风”到“补吏府中趋”,可以看到一个有才能有抱负的文人遭到种种不公平的待遇以及他对现实政治的不满与怨恨。尽管境遇极为坎坷,但仍然豪迈胸襟抱负乐观向上。“爱君忧国”之志、“斩蛟破璧”之慨不因此而减退。“此时闻有燕昭台”四句,报国从戎之情溢于言表;“我生粗疏不足数”四句,豪纵不羁之慨如在眼前。诗中所塑造的诗人自我形象,平时多愁善感的诗人形象有别。接下来“归来寂寞灵台下”一节,先叙述回到长安后仕途的坎坷,生活的困顿,心情的寂寞,正在遥想旧山,萌发出世之想的时候,忽又转入“爱君忧国去未能”的表白和“且吟王粲从军乐,不赋渊明归去来”的高唱,表现了诗人虽处困境却直面现实、乐观热情地面对未来。末段描写幕中生活,也生动描写了自己的形象:“ 我生粗疏不足数,梁父哀吟鸲鹆舞。横行阔视倚公怜,狂来笔力如牛弩。”
  本篇以自叙副生平经历、性格抱负为主线,以叙述与幕主卢弘止及同舍的交谊为副线,二者交错分合,相互映衬,错综复杂,而线索清晰,于叙述流畅中时见波澜起伏。
  日 高
  李商隐
  镀鐶故锦縻轻拖,
  王不动便门锁。
  水精眠梦是何人?
  栏药日高红。
  飞香上云春诉天,
  云梯十二门九关。
  轻身灭影何可望,
  粉蛾帖死屏风上。
  李商隐诗鉴赏
  这是一篇仿“长吉体”短篇七古,抒发诗人对一位水精帘中眠梦的女子强烈的渴求与无望的相思。题目“日高”取自诗中二字暗示这段春情的时间背景。
  开头两句写女子所居深锁幽闭的环境:镀金的门环上系着旧锦,轻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