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节
作者:
淋雨 更新:2022-05-10 16:13 字数:4780
最后两句抒写心意,表示愿意随俗。
“愁向公庭问重译,欲投章甫作文身。”章甫,古代的一种礼帽,这里指代士大夫的服装。文身:在身上刺画花纹。这是古代越地的一种习俗。《庄子·逍遥游》里说:宋国人到越国去贩卖章甫这种礼帽,越国人断发文身,用不着这种礼帽。这里化用这个故事,表示愿意随俗。以上两句意思是说,我不乐意只在公庭上通过译员来和峒氓接触,而宁愿抛掉中原的士大夫服装,随峒氓的习俗,在身上也刺上花纹,学习他们的样子,与他们亲近。
这首诗用朴素的语言,如实地描写出诗人和柳州少数民族人民生活接近的情况。起初虽然感到“异服殊音不可亲”。最后却“欲投章甫作文身。”诗人自己本来不信神,而民间有迷信风俗,但他不肯疏远他们,而愿意和他们在一起,表现出了入乡随俗的思想。
对一个封建社会中的地方官来讲,这是难能可贵的。
正因为这样,他在柳州刺史任上,施政能够从人民的生活实际出发,为他们兴利除弊,做了不少有利于民的好事,如减轻赋税,引导人民发展生产,改善生活,兴办学校,培养人才,特别是想方设法赎回许多被典质的贫苦人民的子女,使他们从奴隶的命运中解放出来,因此作者任柳州刺史虽仅四年便病逝了,却一直深为柳州人民感激和怀念不已。至今柳州还有纪念他的“柳侯祠”。
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
柳宗元
手种黄柑二百株,
春来新叶遍城隅。
方同楚客怜皇树,
不学荆州利木奴。
几岁开花闻喷雪,
何人摘实见垂珠。
若教坐待成林日,
滋味还堪养老夫。
柳宗元诗鉴赏
柳宗元任柳州刺史期间,兴利除弊,为当地人民做了很多好事。他还种植了很多树木,如在江边种柳,在城隅种柑。这首诗就是写他种柑一事。开篇两句点题。首句写种柑,点出种柑的数目。“手种”,说明是诗人亲自种的,而不是派遣仆从去种,体现了他的勤民形象。第二句写柑树成活时的景色。“春来”,点明时令。“新叶遍城隅”,既点明了柑树是种在城西北隅,又描写出了二百株柑树在春天到来时枝叶青翠,城西北隅一派碧绿,生意盎然,使古城增添了满园春色,给人以清新的感觉。这句表现出了诗人看到柑树成活时的喜悦心情。
三、四两句写种柑之意,是全诗的主旨所在。分别用了两个典故来说明。“方同楚客怜皇树”,楚客,指战国时楚国大诗人屈原。屈原爱桔,曾作《桔颂》,对桔树的美质作了热情的赞颂:“后皇佳树,桔来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说桔树是天地间所生的佳树,它异于众树,习于南土,有独立不迁等美德。
这实际是屈原托桔咏志,以桔树自比,通过赞颂桔树,来表白自己的人格。柳宗元说要象屈原那样热爱柑树,意思也是用柑树来表白自己。这句说:我正象屈原一样喜爱这天生的美树。这是从正面说。“不学荆州利木奴”,说的是李衡种柑谋利的事。据《水经注·沅水》载,三国时荆州人李衡为吴丹阳太守,曾遣人于武陵(今湖南常德县)龙阳洲种柑千株,临死时对他的儿子说:我在州里有千头木奴,可以足用。他把柑树当作奴仆一样,可以谋利,所以称为“木奴”。柳宗元对李衡这种做法很不屑,所以明确予以否定说:
不学李衡那样把柑树当作木奴来谋利。这两句一个肯定,一个否定,突出了他种柑之意和表现了他不同流俗的高尚品质。
后四句抒发种柑的感慨。诗人种柑,是希望柑树早日开花结果。因此,他首先想到的是柑树的成长:
“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喷雪”、“垂珠”是两个比喻,用得妙绝。“喷雪”,是指花香和花色而言。一个“喷”字,既表现出了柑枝绽放白色花蕾时的景象,又表现出了柑花的芬芳香气,好似从花朵中喷吐出来一样,把无形的香气散发表现得有形有色了。“垂珠”,是指柑果情态:金黄色的柑果累累,悬挂枝头,远远望去,好象悬珠一般。这两句是说:多少年才能闻到它那象喷雪船开放出来的白色的花香?又是谁人来摘下那看去象垂珠般的果实呢?
最后两句:“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还堪养老夫。”字面的意思是说:如果让我等到柑树成林的时候,它的果实滋味还能够供养我这个老人的。但这是托词,实际上的意思是感伤自己迁谪时日已久,唯恐延续到黄柑成林,自己还能亲尝。这两句以舒缓语气说出,言淡而意远,颇值玩味。
此诗通过种柑一事,反映了作者任柳州刺史时的生活思想状况,表现了他不同流俗的坚贞品质,同时也流露了久谪的哀怨。
在写作手法上,作者善于运用典故和比喻。典故概括力强,含意深刻,可以用少量的语言来表达深广的内容,如三、四两句,分别用了屈原爱桔和李衡以柑谋利的两个典故,就把作者种柑之意和坚贞品质鲜明地表现了出来。五、六两句中“喷雪”、“垂珠”两个比喻也用得很好,形象生动,含意丰富,寥寥四字,就分别把柑花的颜色、香味和柑果的色泽、状态表现了出来,语言极为省俭。
入黄溪闻猿
柳宗元
溪路千里曲,
哀猿何处鸣?
孤臣泪已尽,
虚作断肠声。
柳宗元诗鉴赏
这首诗作于永州(今湖南零陵县)。永州在当时属偏僻荒凉之地,奇山异水很多。诗人于永贞元年(805)贬为永州司马后,因司马是个闲官,加之心情抑郁愤懑,常寄情山水,形诸笔墨,排忧解愁。正如诗人自云:“仆闷则出游。”(《柳宗元集》)著名的“永州八记”等文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写成的。诗人因此被后人誉为“游记之祖”。故《新唐书》本传说他“既窜斥,地又荒疠,因自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诸文。”这首五绝正是诗人怀着“堙厄感郁”之情,“自放山泽间”时所作。
黄溪,在永州东面,距州治七十里,是环永州城百里内名山水之最佳处。两山墙立相连,崖峭岩窟为缺,花木骈植,与山升降;浅水处多石,小者平布于底,大者可坐饮食;深水为潭,若剖大瓮,积水莫测。。《柳宗元集·游黄溪记》有生动介绍,可资参读。
其文末记时为“元和八年(813)五月十六日”。《入黄溪闻猿》可能同出一时,只不过一为文,详记黄溪之游,一为诗,直抒个人感慨。
首句紧承“题中意”而来,从“溪略”写起,使人开篇即进入“溪路千里曲”的山间小溪境界。开宗明义,单刀直入,省去许多闲笔。“千里”极言“溪路”之长,“曲”字极绘“溪路”之形。“千里”而又“曲”,可见“溪路”依山就势、蜿蜒曲折之态。次句点题,写“闻猿”。“哀猿何处鸣?”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时断时续,此起彼伏,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山势之陡峭,森林之莽苍,“溪路”
曲折回旋,山水相连又相隔,尽在不言之中。正因为“溪路千里曲”,故不知“哀猿何处鸣”。“猿”前着一“哀”字,富于感情色彩。诗人此时,正处在寂寞、凄怆、哀怨的心境之中,由情及景,故所闻“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郦道元《水经注·江水》)。以上两句,一从视觉上写“溪路”,一从听觉上写“猿鸣”,而“千里曲”与“何处鸣”又互相映衬,“入黄溪”后的情景宛然清晰。
这样写,尚属平常,当读到三四句时,才使人品出“奇趣”来。诗承上,紧扣“闻猿”写感受。君不闻:“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同上)写的是古代渔民舟子的痛苦生活,故闻猿鸣而下泪,倍感其声凄厉。诗人呢?理当“猿鸣三声泪滂沱”才是。然而不然,诗却说:“孤臣(诗人贬后自称)泪已尽,虚作断肠声。”言下之意,孤寂的我早已被贬边州,申诉无效,前途无望;泪已流干,愁肠寸断;这哀猿声声,徒自空啸,我哪里还有泪可流,哪里还有肠可断啊?这看似“反常”的写法,却更深沉地道出了诗人难以言状的身世之感和“哀莫大于心死”的极度的惆怅和痛苦!“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鲁迅《记念刘和珍君》)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故清人沈德潜评此诗曰:“翻出新意愈苦。”(《唐诗别裁集》)又说:“柳州诗长于哀怨,得《骚》之余意。”(同上)这些评述均中肯綮。
此诗头二句写景,景为情设;后二句抒情,情由景生。溶情于景,情景交融,自不必说。妙在抒情不落俗套。苏东坡曾说:“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全唐诗话续编》卷上引惠洪《冷斋夜话》)
诗人闻哀猿长啸,不写“泪沾裳”而说“泪已尽”,不写“肠欲断”而说“肠已断”,由此带出一个掷地有声的“虚”字来—— “虚作断肠声”。就本应“猿鸣三声泪沾裳”的常理来说,是“反常”;就实际“孤臣泪已尽”的心境来说,又是“合道”—— 合乎泪尽愈苦之道。所谓“翻出新意”,所谓“奇趣”,正在这“反常合道”之中。诗人所以“自放山泽间”,原是为了借山水以遣悲怀,然而结果正如李白所说借酒浇愁一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掩卷沉思,诗人遭遇之不幸,生活之痛苦,情思之含蓄,寄慨之深远,都包孕在这二十字之中。诗的艺术魅力正在于此。
田家(其二)
柳宗元
篱落隔烟火,
农谈四邻夕。
庭际秋虫鸣,
疏麻方寂历。
蚕丝尽输税,
机杼空倚壁。
里胥夜经过,
鸡黍事筵席。
各言:“官长峻,
文字多督责。
东乡后租期,
车毂陷泥泽。
公门少推恕,
鞭扑恣狼藉。
努力慎经营,
肌肤真可惜。”
迎新在此岁,
唯恐踵前迹。
柳宗元诗鉴赏
此诗原题作《田家三首》。从内容上看,可能作于永州。因为诗人于唐顺宗永贞元年(805)被贬永州后,才有更多机会接触社会下层,写出农民遭受封建统治阶级横征暴敛的痛苦。具体年月待考。
唐德宗以后实行“两税法”,按夏秋两次向百姓征收户税和地税,夏税限六月纳毕,秋税限十一月纳毕。从此,唐王朝的财政收入增加了,然而却逐渐成为人民沉重的负担。加之唐王朝以税收完成好坏,作为进退地方官吏的重要内容之一,于是刺史、县令为求取上考,不管农户家破人亡和田土是否受灾减产或业已丧失,照征不误,结果肥了专横的官吏、割据称雄的藩镇和兼并土地的贵族大地主们,却害苦了广大劳动人民。柳宗元这首诗,正是通过具体事例真实而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官吏为催租逼税而威胁恫吓直至私刑毒打农民的种种恶行,从而反映了广大农民在封建暴政下的苦难生活。
全诗可分三个部分。
开头六句,写农民在完成夏税的征敛中被封建官府剥掠一空的情景。“篱落隔烟火,农谈四邻夕。”
烟火,炊烟,泛指大家。农家左邻右舍聚居在一起,隔着稀疏的篱笆墙互相可以看见,傍晚时分彼此过往谈天。“庭际秋虫鸣,疏麻方寂历。”疏麻,屈原《九歌·大司命》:“ 折疏麻兮瑶华。”王逸注:
“疏麻,神麻也。”这里泛指普通的苎麻。这两句写谈天时的农村夜景:附近苎麻地里静悄悄,庭院墙根边秋虫唧唧。在这寂静的秋夜,农民们在“谈”什么呢?没有说。但从下面的诗句可以悟出。“蚕丝尽输税,机杼空倚墙。”蚕丝已全部交纳夏税了,织布机只好空闲下来靠在墙边。一个“尽”字,道出了“赋税”之重;一个“空”字,写出了农民生活之苦。这就点出“谈”的内容来,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赵钱孙李,这家那家都在谈;仅有的一点蚕丝都交了赋税(当时交纳户钱可以绫绢折算),靠什么生活;收获一点,拿走一点,弄得家徒四壁,机杼停织,日子怎么过;夏税刚过,秋税又至,又怎么应付。。“四邻”所“谈”,充满着农民对被剥夺的残酷遭遇的愤恨不平,也表露出诗人的义愤。
接下来的十句,从“里胥夜经过”至“肌肤真可惜”,写里胥对农民的敲榨勒索和威胁恫吓。“里胥夜经过,鸡黍事筵席。”农民刚交罢夏税,官府又派出大批差役下乡来威逼农民及早做好交纳秋税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