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2-05-10 16:13      字数:4783
  权德舆诗鉴赏
  生平简介
  ( 759—818)字载之,天水略阳(今甘肃秦安东北)人。以文章进身,由谏官累升至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参预朝政。有《权文公集》。《全唐诗》存其诗十卷。
  月夜江行
  权德舆
  扣舷不能寐,
  浩露清衣襟。
  弥伤孤舟夜,
  远结万里心。
  幽兴惜瑶草,
  素怀寄鸣琴。
  三奏月初上,
  寂寥寒江深。
  权德舆诗鉴赏
  这是一首写羁旅之思的五言古诗。
  开头二句:“ 扣舷不能寐,浩露清衣襟”。这里,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悲伤满面、夜不能寐的行旅者。他忧思重重,满腹愁肠。却又不知如何排遣内心的苦闷,只是机械地用手敲着船舷。夜深了,繁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感到了深深的凉意,但却依然痛苦地伫立在船头。上一句,“扣舷”二字,不仅点出题中的“江行”,而且是以外在的动作显露内心的痛苦。下一句,“ 浩露”, 即繁露。它暗示出时间已至深夜,而旅人待在船头的时间也已很久,因此衣襟都清凉起来。诗人以饱尝旅途风霜雨露的境况,映衬出心境的凄凉,这是以内在的感受来写内心痛苦的。
  第三、四句,是点明其痛苦的原因:“弥伤孤舟夜,远结万里心。”前一句是对开头二句的总括。并且进一步说,在这孤舟远行的夜晚,处处都在触发着惹人伤感的情怀。这就形象地写出了自己那种无法诉说的苦情。为何如此难耐呢?后一句接着说:因为自己的一颗心正与万里之外的那颗心相系着。这句诗妙在不是从单方面入手来写相思之情的。而是说,自己与亲人虽相隔万里,但却心心相印。因此,“远结万里心”比起单说“远思万里人”来,诗的意蕴就丰富得多,诗的韵味也更加深醇了。
  第五、六句:“幽兴惜瑶草,素怀寄鸣琴。”诗人抒写了相思离别的情怀。上一句,“惜瑶草”江淹《别赋》有云:“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
  是说丈夫出外为官,闺中少妇自怜青春独处。“瑶草”,即香草,为少妇自喻。此处借用其意,以不无解嘲的语气说,我的深趣就在于怜惜妻子的青春独处。
  下一句,“鸣琴”,即琴。意思是说,今夜我要以琴声来寄托自己平日的怀抱,这或许能够排遣我内心的苦闷吧!这两句诗不仅注意对仗的工整,而且在结构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惜瑶草”,是对前面诗意的承接;“寄鸣琴”,又开启了后面的诗意。
  最后两句:“三奏月初上,寂寥寒江深。”诗人通过展现一幅孤寂凄清的寒江月夜图,进一步表达羁旅苦情。“三奏月初上”,既点出题中的“月夜”,又写出反复弹奏鸣琴的情景。诗人原想借弹琴排遣苦闷的,无奈苦闷尚未消除,又见到了冉冉升起的明·2644·《唐诗鉴赏大典》
  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对孤身远客来说,又添了一层行役情思。也使原已悲苦的旅人,其苦情又向前推进了一层。然而,还不仅如此。诗人此时面对的是月色溶溶下的寂静空旷的令人生寒的大江。而诗人的心境,又何尝不似这条凄凉寂寞的“寒江”呢!这儿的“深”字用得十分精当。既写出了寒江寂寥得“深”的实景,也传达出了旅人寂寥得“深”的实情。它既有写景之妙,又有传情之神。显示出诗人炼字的匠心。结尾以景作结,韵味无穷。那位孤独无偶的行旅者伫立寒江船头的身影久久地存留在读者的视野中。
  岭上逢久别者又别
  权德舆
  十年曾一别,
  征路此相逢。
  马首向何处?
  夕阳千万峰。
  权德舆诗鉴赏
  这首小诗,用朴素的语言写一次久别重逢后的离别。通篇淡淡着笔,不事雕饰,而平淡中蕴含深永的情味,朴素中见出天然的风韵。
  头两句淡淡道出双方“十年”前的“一别”和今日的“ 相逢” 。从诗题泛称对方为“久别者”来看,双方大概不是挚友。这种泛泛之交间的“别”与“逢”,按说“别”既留不下深刻印象,“逢”也掀不起感情波澜。然而,由于一别一逢之间,隔着十年的漫长岁月,自然会引发双方的人世沧桑之感和对彼此今昔情景的联想。所以这仿佛是平淡而客观的叙述就显得颇有情韵了。
  这首诗的重点,不是抒写久别重逢的感慨,而是重逢后又一次匆匆别离的情味。他们在万山攒集的岭上和夕阳斜照的黄昏偶然重逢,又匆匆作别,诗人撇开“相逢”时的一切细节,直接从“逢”跳到“别”,用平淡而富于含蕴的语言轻轻托出双方欲别未别、将发未发的瞬间情景—— “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征路偶然重逢,又即将驱马作别。马首所向,是莽莽的群山万壑,西斜的夕照正将一抹余光投向峭立无语的山峰。这是一幅在深山夕照中默默作别的素描。不着颜色,不加刻画,没有对作别双方表情、语言、动作、心理作任何具体描绘,却自有一种令人神远的意境。千峰无语立斜阳,境界静寂而略带荒凉,使这场离别带上了黯然神伤的意味。马首所向,千峰耸立,万山攒集,正暗示着前路漫漫。在夕阳余照、暮色依稀中,更给人一种四顾苍茫之感。这一切,加上久别重逢旋即又别这样一个特殊的背景,就使得这情景无形中带有某种象征意味。它使人联想到,在人生征途上,离和合,别与逢,总是那样偶然,又那样匆匆,一切都难以预测。诗人恐怕并非要借这场离别来表现人生道路的哲理,但在面对“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的情景时,心中怅然若有所思则是完全可以体味到的。第三句不用通常的叙述语,而是充满咏叹情调的轻轻一问,第四句则宕开写景,以景结情,正透露出诗人内心深处的无穷感慨,加强了世路茫茫的情味。可以说,三、四两句正是诗人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的交会,是一种“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境界。
  全诗平淡中蕴含深永情味、素朴中自得天然风韵,堪称佳选。
  玉台体十二首( 其十一)
  权德舆
  昨夜裙带解,
  今朝蟢子飞。
  铅华不可弃,
  莫是藁砧归!
  权德舆诗鉴赏
  南朝徐陵曾把梁代以前的诗选作十卷,定名《玉台新咏》。严羽说:“或者但谓纤艳者玉台体,其实则不然。”(《沧浪诗话》)可知这一诗集,香艳者居多。权德舆此首,标明仿效“玉台体”,写的是闺情,感情真挚,朴素含蓄,可谓俗不伤雅,乐而不淫。
  人在寂寞郁闷之时,常常喜欢左顾右盼,寻求解脱苦恼的征兆。特别当春闺独守,愁情难耐之时更易表现出这种情绪和心理。我国古代妇女,结腰系裙之带,或丝束,或帛缕,或绣绦,一不留意,有时就难免绾结松弛,这,自古以来被认为是夫妇好合的预兆,当然多情的女主人公马上就把这一偶然现象与自己的思夫之情联系起来了。啊!“昨夜裙带解”,莫不是丈夫要回来了吗?她欢情入怀,寝不安寐,第二天一早,正又看到屋顶上捕食蚊子的蟢子(喜蛛,一种长脚蜘蛛)飘舞若飞:“蟢”者,“喜”也,“今朝蟢子飞”,祥兆频频出现,这难道会是偶然的吗”
  喜出望外的女主人公于是由衷地默念:“铅华不可弃,莫是藁砧归!”我还得好好严妆打扮一番,来迎接丈夫的归来。藁砧,代指丈夫。
  此诗文字质朴无华,但感情却表现得细致入微。
  象“裙带解”、“蟢子飞”,这都是些引不起一般人注意的小节,但却荡起了女主人公心灵深处难以平静的涟漪。诗写得含蓄而耐人寻味。通篇描摹心理,用语切合主人公的身分、情态,仿旧体而又别开生面。
  张祜诗鉴赏
  生平简介
  (?—849后)祜或误作祐,字承吉,清河(今属河北)人。初寓姑苏,后至长安,为元稹排挤,遂至淮南。爱丹阳曲阿地,隐居以终。卒于大中年间。
  以宫词著名。有《张处士诗集》。
  宫词二首选一
  张祜
  故国三千里,
  深宫二十年。
  一声何满子,
  双泪落君前。
  张祜诗鉴赏
  五言绝句,起源于汉魏六朝古诗乐府,多以古淡清远、含蓄蕴藉为尚。张祜的这首《宫词》却以它独有的直率强烈、深沉激切震撼着读者的心灵。原题二首,这是第一首。
  这是一首宫怨诗。和多数宫怨诗往往借环境景物的描写渲染来抒发怨情不同,这首诗以叙事为主,借事抒情。
  前两句以“故国”、“深宫”对起。故国,指宫女的家乡。“三千里”极言其远。孤身一人,离家入宫,本已可伤,更何况故乡又远在数千里之外,不要说和家人骨肉永无重见的机会,就是魂梦归去,也是路远归梦难成。上句极写空间距离之遥远,而独处深宫,日夜思念家乡亲人,时时引颈遥望的情景自在言外。下句更进一层,极写困处深宫时间之久远。“深宫”二字写尽宫女生活的弧寂凄凉,和心情的阴暗抑郁。这种形同幽囚的生活,度日尚且如年,何况一入深宫二十年!两句对文,实际上重点落在对句。空间的悠远加强了时间久远带给抒情主人公的内心痛苦。
  这一联概括凝炼,笔力劲健,感情深沉。“三千里”、“二十年”,仿佛很着实,但实中寓虚,读来只感到它蕴蓄着无限的凄凉痛苦。
  但诗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写“深宫二十年”的痛苦生涯。他所着意表现的是宫女生活的一个片断,一个独特的瞬间—— “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前两句所概括的二十年深宫生活只是为这强烈的瞬间提供有力的铺垫。《何满子》,唐代教坊曲名。白居易《听歌六绝句·何满子》自注:“开元中,沧州有歌者何满子,临刑,进此曲以赎死。上竟不免。”诗云:“一曲四调歌八叠,从头便是断肠声。”可以想见,这曲调的声情是异常悲怆的,而且是一开头便令人肠断,故而有“一声。。,双泪。。”这样强烈的效果。不过,这位宫女是在“君前”演唱这支歌曲的。在通常情况下,那是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怨愤泄露的。否则,就会因在“君前”失态而招致不测之祸。我们试看晏几道的〔采桑子〕词写贵家歌妓“泪粉偷匀,歌罢还颦”的情景,便可揣知在“君前”演唱更应如何小心谨慎了。然而,这位宫女非但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而且刚一启齿,“一声”何满子,便禁不住“双泪”横流。这当然不是她在“君前”无所顾忌,而是由于“深宫二十年”,对这幽囚式的生活,其内心的怨愤积郁过于深重,乃至一遇上某种外在条件的触发—— 在这里便是令人肠断的《何满子》,感情的潮水便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冲破闸门奔迸倾泻出来。“蓄之既久,其发必速”,这里所表现的正是连宫女自己也不自知其然的感情迸发。在电影上,“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只是一刹那之间的情事,是一个表情强烈的近景镜头。但这个镜头的艺术震撼力却主要不取决于它本身,而是“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所概括的深广生活内容和感情内容。如果要将这两句诗所概括的内容展示出来,那就必须拍摄一部主人公的宫廷生活传记。在电影上要花费很多镜头表现的“深宫二十年”生活,在诗歌中借助于高度概括而造成的丰富内涵,却可以用短短十个字来表达;而这十个字所提供的丰富内涵,就使作者着意表现的瞬间具有极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不妨说,成功地运用铺垫手法,将它与高度的概括结合起来,以“二十年”突出短暂的瞬间,乃是这首小诗艺术构思的根本特点,也是它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的奥秘所在。至于女主人公内心的怨愤究竟包含什么样的内容,读者根据“深宫二十年”的概括自可想像。“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这辛酸怨愤之泪,决不可能单为一端(例如失宠)而发,“得宠忧移失宠愁”自然也应包括在内。
  人们对这首诗的连用数字(三千、二十、一、双),印象很深刻。其实数字的叠用可以流于堆砌,也可以极富表现力。这首诗数字运用的成功,首先是由于它们在表现深远背景和强烈瞬间上,都是带有明显强调作用的关键性词语,而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同时,“三千”与“二十”叠用,具有加倍进层的作用, “一声”、“双泪”叠用,则又构成强烈的对比。因此,数字在这里便成为抒情的有力凭藉。
  诗写得直率而激切,但并不给人以一览无余之感。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