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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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2-05-10 16:12 字数:4715
南京国子监,日有鸱鸮鸣于林间,祭酒周先生洪谟恶之,令监生能捕逐者放假三日,一时跅驰之士多得放假,人目为“鸱鸮公”以讥之。其后刘先生俊为祭酒,好食蚯蚓,监生名之曰“蚯蚓子”,以为鸱鸮公之对。
予尝题墨竹,以竹为草,或云:“草以岁为枯荣,竹耐久不雕,草何足以当之?”予时亦无定见。后见《山海经》,叙山之草木,每以竹为草属,始自喜有据。又见晋人论草木之有竹,犹鸟兽之有鱼,自是天地间一种。此说亦奇。
洪武中,大臣为三公者,皆开国功臣,三孤亦无备员。如刘伯温、汪广洋,宁封伯爵,而不以公孤加之,其慎重可知矣。永乐中,惟姚广孝为少师。洪熙、宣德以至正统间,大臣为三孤者,亦不过蹇忠定公义、夏忠靖公原吉、黄忠宣公福、黄文简公淮数人及内阁三杨公而已。至景泰中,有以少傅兼太子少师,以少保兼太子太傅,以太子太保兼尚书、都御史,以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兼侍郎、副都御史、大理卿、通政使,又有尚书、侍郎兼詹事府詹事等官。公孤师少,在朝不下二三十员。尚书每部二员,侍郎每部三四员,都御史员数,又有甚焉。名爵之滥,未有甚于此时者矣。故当时谣曰:“满朝升保傅,一部两尚书。侍郎都御史,多似柳穿鱼。”
景泰间,南京夹冈门外一家娶妇,及门,肃妇入,空轿也。婿家疑为所赚,诉于法司,拘舁夫及从者鞫之,众证云:“妇已登轿矣。”法司不能决,乃令遍求之,得之荒冢中。问之,妇云:“中途歇轿,二人掖吾入门,时吾已昏然。且有物蔽面,不知其详。至天明,始惊在林墓中耳。”
江西南丰县一寺中佛阁有鬼出没,人不敢登。徐生者,素不检,朋辈使夜登焉。且与约曰:“先置一物于阁,翌旦持以为信,则众设酒饮之;否则有罚”。及暮,生饮至醉而登,不持兵刃,惟拾瓦砾自卫而已。一更后,果有数鬼入自其牖,方上梁坐,生大呼,投瓦砾击之,鬼出牖去。生观其所往,则皆入墙下水穴中,私识之而卧。翌旦,日高未起,众疑其死矣。乃从容持信物而下,众醵饮之。明日,率家僮掘其处。得白金一窖,六十余斤。佛阁自是无鬼。
寮友孙司务譓,徐州萧县人。尝言正统间,其里人王某女出嫁,中途下车自便,忽大风扬尘,吹女上空,须臾不见。里人讹言鬼神摄去。父母亲族,号哭不已。是日,落五十里外人家桑树上,问知为某村某家女,被风括去。叩其空中何见?云:“但闻耳边风声霍霍,他无所见。身愈上,风愈寒,体颤不可忍。”其家盖旧识也,翌日送归,乃复成婚。
予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或云有齿无角,若犬豕似矣。牛羊有角,未尝无齿也。角当作,谓鸟咮,讹为角耳。盖以为兽予之角,则无鸟之咮;鸟傅之翼,则无兽之四足。翼足互言鸟兽,齿角不当专以兽言。此说有理,但考之韵书,甪无释鸟咮义,不知何所据也。
成化壬辰岁,陕西陇州雨雹,大者如牛马头,次者如碗,小者如鹅卵。人与牛羊马驴被打死甚多,禾苗尽坏。
华亭民有母再醮后生一子。母殁之日,二子争欲葬之。质之官,知县某判其状云:“生前再醮,终无恋子之心;死后归坟,难见先夫之面。宜令后子收葬。”松庭叔父传道其事云。
卷四
景泰皇帝即位于正统十四年九月六日,今上时已在储位矣。明年为景泰元年,上皇还自北庭,居南宫。又明年,册己子为皇太子,更封今上为沂王。未几,太子薨,灾异迭见。今南京吏侍章公纶时为仪制郎中,应诏陈言修德弭灾十四事。内敦孝义一事,尤为剀切。大意谓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有四年,陛下向尝亲受册封为臣子,是天下之父也。至以天位授陛下,尊为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每月朔望及岁时节旦,宜率群臣朝见于延安门,以极遵崇之道。至于储位,不可久虚。宜推同气犹子之义,诏沂王复正储位,则和气充牣,欢声洋溢,天心自回,灾异自弭。疏入,上大怒,逮系诏狱。榜掠五日,体无完肤,欲置之死。天忽大风雨沙,狱遂少缓,得不死。初,御中钟同尝讽礼部言此事,因并逮之。明年,南京大理少卿廖公庄亦继公有言,诏庭箠八十,几死;且并箠公暨同,同死狱中。天顺元年,诏首释公,擢为礼部右侍郎,寻改南京礼部,转今官。
古人以病不服药为中治。盖谓服药而误,其死甚速;不药,其死犹缓。万一得明者治之,势或可为耳。以吾所闻见者验之,中治之说有以也。昆山周知县景星家一妇病腹中块痛,有产科专门者诊之为气积,投以流气破积之剂;又令人以汤饼轴戛之,不效。闻有巫降神颇灵,往问之,云:“此胎气也,勿用药。”信之,后果生一男。南京户部主事韩文亮妻病腹中作痛,按之,着有物在脐左右者。适浙中一名医至京,请诊视之,云是症瘕,服三棱蓬术之剂。旬余,觉愈长,亦以其不效,乃止。后数月,生二男。此皆有命而然,可不慎哉!
白恭敏公圭,凝重简默,喜怒不形。为兵部尚书日,奏疏悉令属曹正官具草,稍加笔削,人往往以简当服之。公退,即闭阖坐卧。请谒者至,左右拒之,多不得入见而去。故当时有“酣睡不事事”之榜。一中官请托不入,令逻卒阴伺其短以胁之。公密召四司官,令戒饬群吏而已,竟不从。公尝再与征讨,累有军功,未尝令家人冒功得官职,此尤过人者。公殁后,刑部尚书项公忠代之视篆,日语四司云:“吾不如白大人有福,尔各司凡事慎之。”未几,项公以事去位。“有福”者,盖轻之之辞,然亦若所谓谶云。
诸葛景,江浦人。尝舒纸赋诗,出思斋外,及得句而入,已有诗书纸上矣。景怪之,不以告人。他日屡试之,皆然,益怪之。因称为“大仙”,日焚香礼之。凡有诗文,必求代笔焉。尝求一见,书纸云“不许”。及注之愈切,乃期与暮会。景自惧,拉一友同候之。至夜,闻户外弹指声,开门出迎,乃一无头人,景遂惊仆。自是求代笔不应矣。杭州李知府端之婿,夜起如厕,不返。家人觅之,门闼扃闭如故,而莫知所之。李惊异,乃升堂鸣鼓,聚群吏遍索之,不可得。次日暮,忽坠自□山门。问其去来之故,皆不能知。视其衣服沾污,有黄绿痕,若草树摩戛者然。莫知何谓。二事闻之同年蒋御史宗谊。诸葛,盖宗谊之父执;李,则其为推官时旧长官也。故言之皆详。
唐章氏二女采桑,母为虎攫,二女号呼搏虎,虎遂弃去,母得免。南唐当涂聂氏随母采薪,母为虎攫去,持刀跳虎背、抱虎项,刺杀之,收母尸归。宋嘉祐中,南昌分宁女彭氏随父入山伐薪,父遇虎,女抽刀斫虎,父得不死。事闻,诏赐粟帛。宋鄞县女童氏,虎衔其大母,女手曳虎尾,祈以身代。虎弃其母,衔女以去。事闻,祠祀之。永嘉卢氏女与母同行,虎将噬母,女以身当之。虎得女,母乃免。宋理宗朝,封其庙口“孝姑”。元余杭姚氏母汲涧遇虎,姚手殴虎胁,邻人执械器以从,虎置之而去。元建宁官氏,其夫耨田,为虎所攫,官弃馌,奋挺连击,虎舍去,负至中途而死。事闻,旌复其家。元滨州人刘平妻胡氏,同夫戍枣阳,暮宿道旁,夫被虎噬,胡以刀刺死,夫脱,至中途而死。元至大间,建德王氏父耘田舍旁,为豹所攫,曳之升山。父大呼,王以父所弃锄连击豹颈,杀之,父乃得生。客有以刘平妻杀虎图求题,以类考之,得此数人。
朝廷礼制,颁历其一也。颁者,自上布下之谓。钦天监所进者,既颁于内廷,则京尹及直隶各府领于司历者,当各颁于所部之民;各布政司所自印者,亦当如是。今每岁颁历后,各布政司送历于内阁若诸司大臣者,旁午于道,每一百本为一块,有一家送五块者、十块者、二十块者,各视其官之崇卑,地之散要以为多寡。诸司大臣,又各以其所得馈送内官之在要津者。京师民家,多无历可观。岂但山中无历,寒尽知年而已哉。此风不知始于何年,今殆不可革矣。
南京洪武门、朝阳门、通济门、旱西门皆不许出丧。北京正阳门无敢出丧者,余皆不禁。大明门前,虽空棺亦不许过,各门空棺亦不许舁人。尝有不知此禁者,文臣家住阙西,买棺阙东,已而不得过,乃从北上门过,绕宫墙而至其家。亦有带寿榇上京,知有禁,寄门外而止。古人入国问禁,良有以也。外京城则无禁,以为禁者,军卫索赂之术也。如仕辽东故者,返柩必由山海城人。仕陕西故者,返柩必由潼关城入。仕口外故者,必由居庸等关入。此外无他途矣。
府军前卫幼年六十,验有老疾者,兵部引至御前,奏过疏放。京营随操军职避事逃者,管队官具奏,通政司引奏缉捉。军民身躯长大,自愿投充将军者,通政司亦引奏。予登进士时犹见之。及为职方主事,疏放幼军,缉捉逃官,奏本皆封进,收充将军告通状,送部施行而已。盖尚书白公以为幼军疏放,多疲癃残疾之人,职官不当在逃。恐四夷来朝者,在廷听望不美,故奏止之。收将军细事,不当烦渎圣听,故禁之。古人谓为官,生一事不如省一事。公于是不但省事,且得处事之义矣。
予登进士,观政工部。父执徐翁孟章谓予曰:“仕路乃毒蛇聚会之地,君平昔心肠条直,全不使乖,今却不宜如此。坐中非但不可谈论人长短得失,虽论文谈诗,亦须慎之。不然,恐谤议交作矣。”予初不以为然,后为职方主事考满,同年与予有隙者适在河南道,遂以考语中之。吏部询之舆论而寝,且一岁得连迁。予于是始信徐翁之言为不妄,而又喜人自有命,非作恶者所能害也。
洪武中,内官仅能识字,不知义理。永乐中,始令吏部听选教官入内教书。正统初,太监王振于内府开设书堂,选翰林检讨、正字等官入教,于是内官多聪慧知文义者。然其时职专办内府衙门事,出差者尚少。宣德间,差出颇多,然事完即回。今则干与外政,如边方镇守,京营掌兵,经理内外仓场,提督营造、珠池、银矿、市舶、织染等事,无处无之。尝在通州遇张太监,交阯人,云永乐年间,差内官到五府六部禀事,内官俱离府部官一丈作揖;路遇公侯驸马伯,下马旁立。今则呼唤府部官,如呼所属;公侯驸马伯路遇内官,反回避之,且称呼以翁父矣。
书之同文,有天下者力能同之。文之同音,虽圣人在天子之位,势亦有所不能也。今天下音韵之谬者,除闽、粤不足较已。如吴语黄王不辩,北人每笑之,殊不知北人音韵不正者尤多。如京师人以步为布,以谢为卸,以郑为正,以道为到,皆谬也。河南人以河南为喝难,以妻弟为七帝。北直隶山东人以屋为乌,以陆为路,以阁为杲,无入声韵。入声内以缉为妻,以叶为夜,以甲为贾,无合口字。山西人以同为屯,以聪为村,无东字韵。江西、湖广、四川人以情为秦,以性为信,无清字韵。歙、睦、婺三郡人以兰为郎,以心为星,无寒、侵二字韵。又如去字,山西人为库,山东人为趣,陕西人为气,南京人为可去声,湖广人为处。此外如山西人以坐为剉,以青为妻;陕西人以盐为年,以咬为袅:台温人以张敞为浆枪之类。如此者不能悉举,非聪明特达、常用心于韵书者,不能自拔于流俗也。
李文达公贤在内阁时,太监曹吉祥尝在左顺门,令人请说话,文达语云:“圣上宣召则来,太监请不来也。”曹乃令二火者掖而至,文达云:“太监误矣,此处乃天子顾问之地,某等乃谨候顾问之官。太监传圣上之命,有事来说,自合到此,岂可令人来召耶!”曹云:“吾适病足耳,先生幸恕罪也。”闻李公殁后,有事,司礼监只令散本内官来说,太监不亲至。今日阁老请太监议事,亦不至矣。内阁体势之轻,又非前比。
胡憎有名法王若国师者,朝廷优礼供给甚盛,言官每及之。盖西番之俗,一有叛乱仇杀,一时未能遥制,彼以其法戒谕之,则磨金餂剑,顶经说誓,守信惟谨。盖以驭夷之机在此,故供给虽云过侈,然不烦兵甲刍粮之费,而阴屈群丑,所得多矣。新进多不知此,而朝廷又不欲明言其事,故言辄不报。此盖先朝制驭远夷之术耳,非果神之也。后世不悟,或受其戒,或学其术,或有中国人伪承其绪而篡袭其名号,此未流之弊也。成化初,一国师病且死,语人云:“吾示寂在某日某时。”至期不死,弟子耻其不验,潜绞杀之。凡法王国师死中国者,例得营造墓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