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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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诉 更新:2022-05-10 16:11 字数:4794
我睡得迷迷糊糊,没有立刻听懂他的话。
“什么叫‘由于无水’?水到哪儿去了?”我问道。
“水随着退潮流走了。船体夹在两块岩石之间,目前保持平衡状态。”
我探出身子一看,得,又倒霉了。只不过今天倒霉的方式与昨天正好相反。昨天涨潮把我们整了一下,现在退潮又给开了个玩笑。昨天晚上被我当作小水道的,原来是个峡谷。今天早上水退了,我们就被卡在了这个坚硬的山崖上。船下是十几米深的深渊。想把船弄出来,简直没有可能!唯一的出路,是坐在这儿再等天气,说确切点,就是等候再涨潮。
不过,我不习惯游手好闲,我从各个方面把小船察看了一下,接着放下绳梯,带上斧子、刨子和排笔,爬到船外,把残留的树枝统统削平,又重新刷上油漆。又涨潮的时候,罗木伸出鱼杆,钓起许多鱼,我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鲜鱼汤。您看,虽然遇上这种倒霉事,只要善于动脑筋,坏事也能变好事。
经过这番周折之后,理智告诉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缺德的小海湾,不然,天知道它还会给我们准备出什么意外的礼物。不过您知道,我这个人生性勇敢,有毅力,您要说多少有点固执也可以,反正我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喜欢反悔。这一次也不例外,既然说了要去散步,那就一定得去。《失利》号刚被海水浮起来,我就把它开到一个新的安全的地方,把锚链放长了些,然后带上罗木上岸了。
我们走在山岩间的小路上,越往前走,景色越迷人。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脚下的干树枝咔咔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蹦出一只老狗熊朝我们大吼一声……这儿还有草莓。您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草莓。好大的个儿啊,跟小核桃一样!我们简直着了迷,在林子里越走越远,把吃午饭也忘了个一干二净。等我们想起来,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晚了,太阳偏向西方,气温也有点凉了。谁也弄不清我们正往哪里走。四周全是树林。无论你往哪边看,到处都是草莓,数不清的草莓!……
我们开始下山,回海湾去。可是走到海边一看,不是这个海湾。天已经大黑了。没别的办法,我们点起一堆篝火,就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向山上爬去。我们想,从山顶或许能看见我们的“失利”。
爬山时我的体质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事,不过我还是努力地爬,不时采些草莓充饥。突然,我们听见身后有响声,不知是风,还是瀑布的流水,反正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一点焦糊味儿。
我转身一看,没错,真是着火了!我们背后全是火,像堵墙一样压过来。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草莓了。
松鼠们扔下家,在树枝上跳跃着往山上跑去。小鸟尖叫着,一群群地飞起来。一片惊慌嘈杂……
我是最不喜欢临阵逃脱的,可是现在没办法,还是逃命要紧。我们也跟着松鼠向山上跑去。现在,只能去山上了。
我们爬上山,喘了口气,向四周一望,说实话,情况极为不妙:三面是火,第四面是陡峭的悬崖……,我往下看了看,这山峰可真高。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总之,情况很糟糕,唯一令人高兴的是,我看见了我们的小美人“失利”。它正好停泊在我们这座岩峰下面,随着水流轻轻地摇荡着,手指般大小的桅杆似乎在招唤着我们。
山火越逼越近了。山顶上挤满了松鼠。它们也不怕人了。有些松鼠的尾巴都被烧伤了。而那些特别勇敢、特别厚颜无耻的,干脆扑到我们身上,又踢又蹬,几乎把我们推到火里去。好像这样就能把山火挡住似的!
罗木绝望了,松鼠们也绝望了。说实话,我心里也不轻松,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我在坚持着,作为一个船长不能泄气。当然不能!
突然,我看见一只松鼠瞄准了一下,尾巴一展,向“失利”号跳下去,落在甲板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松鼠们争先恐后地跳下去。五分钟之后,山顶上只剩下我和罗木了。
难道我们还不如那些松鼠吗?我决定,我们也跳下去。大不了掉在水里。没什么了不起!早饭前游个泳对身体还有好处呢!我就是这个脾气,说到做到。
“罗木,跟在松鼠后面,全速前进!”我命令道。
罗木向前迈了一步,一条腿已经悬空了,又突然像猫一样缩回来。
“不,我不跳!”罗木说,“船长,别逼我了!我不跳,宁可烧死……”
看样子这个人真会干出宁肯烧死也不跳崖的事来。我明白,这是一种恐高症……有什么办法!但是,我总不能扔下可怜的罗木不管哪!
换个人处在我的位置上,准会惊慌失措了,但我不是那种人,我想出一个主意。
我随身带有一只望远镜,是非常好的十二倍航海望远镜。我命令罗木把望远镜举在眼前,把他领到山崖边,严厉地问道:“罗木,我们甲板上有几只松鼠?”
罗木立刻数起来:“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停止!”我又喊道,“无论多少全部收下,把它们统统赶到货舱里去!”
这一来,工作责任感战胜了对危险的恐惧,当然望远镜也发挥了作用,它把甲板拉近了。罗木镇定自若地跨入深渊……
我向山下望去,只见海面上高高升起一个水柱。过了一会儿,罗木已经爬上甲板,开始驱赶松鼠了。
最后轮到我了。您知道,对我来说这就简单多了,我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望远镜也行。
小伙子,请您记住这个教训,没准将来会有用的。比方说,您将来跳伞的时候,一定要拿上一个望远镜,哪怕不是很高级的,随便一个就行,不管怎么说会有用的,天就显得不那么高了。
接着,我也跳下去了。后来,我从水里冒出来,再后来,我也爬上甲板。我本想帮罗木一把,可是这个小伙子挺利索,一个人就把事情办好了。
我刚喘了口气,他已经嘭地一声关住舱门,立正站好,向我报告:“活松鼠不计数量照收完毕!请做下一步指示。”
您听听这口气,好像有多了不起,还“下一步指示”呢。
问题很清楚,下一步首先要起锚,升帆,尽快离开这座燃烧的火山。让这个海湾见鬼去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而且也太热了……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可是那些松鼠怎么办呢?您看,这后一件事就不太好办了。鬼知道该怎样处置它们。好在及时赶进了舱里,不然,这些小动物饿了,准得咬我的绳索。只要咬坏一点,就得更换全套索具。
当然,也可以把松鼠皮剥下来,找个港口卖掉。这皮子质地很好,很贵重。做这笔买卖准能赚大钱。不过这么干总归是不太好:人家救了你,至少给你指点了一条救命的出路,你却把人家的皮给剥了,我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但是话说回来,带上一大群松鼠做环球旅行,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你得给他们喂食,饮水,照顾它们。当然了,这是规矩嘛,你既然收下乘客,就得给人家创造条件。可是这样一来,麻烦事就多了。
最后,我是这么决定的:到家再说吧。对我们海员来说,哪里是家?家就是大海。您不记得有位将军对自己的水兵说过吗——“大海就是我们的家”?我的看法也是如此。我想,好吧,先出海吧,到那儿再想办法。至少我们可以到哪个港口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文件。就这么办。
于是,我们启航了。我们行驶着,不时遇上一些渔船、商船,挺不错的!傍晚时分,风力加大了,逐渐变成了一场风暴,风力十级,大海咆哮了。海浪一会儿把“失利”抛向半空,一会儿又把它用向海底!……绳索呻吟着,桅杆咯吱吱地叫着。货舱里的松鼠由于不习惯,都晕船了。我却很高兴,因为我的小船是好样的,它挺住了,这场抗风暴考试可以给它打“五加”。罗木也是条好汉!他穿着一件雨衣,像铁铸的一样站在指挥台前,牢牢地握住舵轮。我又站了一会,欣赏了一会儿咆哮的海浪,就下到舱里去了。我坐在桌前,打开收音机,戴上耳机子听听有什么节目。
收音机可真是个奇妙的玩艺儿。你打开开关,调调旋钮,就能享受到各种服务:音乐、天气预报、时事新闻。您知道,有的人是足球迷,那也没问题,听吧:“加油!加油!……守门员把球从球门里扑了出去……”总之,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收音机真了不起!不过这一次我却不大顺利。我调到了莫斯科台,只听见:“伊万……罗曼……科斯佳……乌里扬娜……丹妮娅……谢苗……吉利耳……”好像是在给你介绍朋友。真不如不听呢。我有颗牙原先就有窟窿,现在更疼了……也许是因为落水的缘故,疼得我直想哭。
于是,我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都要把耳机摘掉了,突然听见似乎有SOS——呼救信号!我又仔细听了听:“滴,滴,滴,……嗒一嗒一嗒一……滴,滴,滴,……”没错,正是呼救信号。有一条船要沉没了,而且就在附近的地方,我屏住呼吸,捕捉着每一个音符,想搞清是怎么回事,出事地点在哪里?就在这时,一个大浪飞来,狠狠地砸在“失利”号上,可怜的小船几乎被打翻。松鼠们吓得嗞嗞尖叫起来。不过这倒不算什么,还有比这更糟的,收音机从桌上飞起来,膨地一声撞在船板上,摔得粉碎。我一看,完了,装不起来了。信号当然也没有了,像给刀子割断了一样。我难过极了:附近有人遇难,可是在哪儿,是什么人,却搞不清楚。
应该去救人,可是该往哪边去呢?我的牙疼得更厉害了。
大概谁也想不到,偏偏是这颗病牙帮了我的大忙!我顾不上多想,抓起天线头,塞到我的牙上,正好插到那个牙洞里。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乱冒金星,可是信号终于恢复了。当然,听音乐是不行,不过这会儿,谁还顾得上音乐呀!用这种方式听莫尔斯电码倒是最好不过了:滴,像用大头针轻轻扎一下,嗒一,像有人往牙洞里拧螺丝。什么增音器、微调器都用不着,病牙本身就有高度的灵敏性。当然,这种疼痛实在叫人难以忍受,可有什么法子。在这种情况下,只好做点自我牺牲了。
不知您相不相信,我就靠这颗牙,接收了全部信号。我把记录的信号整理了一下,翻译过来。原来,是一条挪威帆船在我们附近出了事:它撞上了暗礁,船底漏水,眼看就要沉没了。
没有工夫考虑,得赶快去救人。我也顾不上牙疼了,一心只想着救人要紧。我爬上甲板,亲自掌舵。
我们前进着。四周一团漆黑,气温很低,狂风仍在吼叫,海浪仍在翻腾……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些挪威人。我打了几颗照明弹,借着亮光一看,唉,情况糟透了。我们的船靠不上去,不然也会给撞碎。他们那边,所有的救生艇都被海浪卷走了。用缆绳拉人吧,在这种天气里也很冒险,弄不好就会把人淹死。
我们试着从各个方向接近他们,结果都不成功。风暴更猛烈了。海浪涌上那条船的时候,船几乎都看不见了,只有几根桅杆勉强露出水面……等等,我灵机一动,这倒可以利用一下。
我决定冒冒险。当又一阵大风吹来时,我来了个迎风转向,升起全帆,随着一个大浪顺风急速向前驶去。
我的打算很简单:“失利”号吃水较浅,而海浪却像小山一样高。我们浮在浪峰上,正好从那条挪成船的上空掠过。
您知道,那些挪威人已经绝望了,我却十分镇定,牢牢把住舵轮,防止船底挂住他们的桅杆。罗木呢,伸出手去抓遇难者的领子,一下就拉上来两个人。我们就这样来回跳跃了八次,把所有十六个挪威人连同他们的船长都拉了上来。
船长有些委屈:按说他应该最后一个离船,可是天黑看不清,罗木匆忙中第一个把他拉了上来。当然,这是不大好,不过也是有情可原的……我们刚把最后两个人救上来,又飞来一个大浪。只听哗啦一声,那条可怜的挪威船被击成了碎片。
挪威人都摘下帽子,浑身哆嗦着站在甲板上。我们也行了注目礼……然后调转船头,沿来路全速向挪威开去。
现在,船上很拥挤,几乎都转不过身,可是挪威人满不在乎,甚至还挺满意。这倒不难理解,虽然挤一点,冷一点,可总比泡在水里强多了,特别是在这种天气里。
就这样,我们救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