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13:42      字数:4777
  “主子知道王姑娘在这里,请姑娘到三楼雅间相见。”木仲指了指楼上,王婷看去,只见沈慕飞正倚在窗口看着此处,微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王婷无奈,转身吩咐南瑾和萍儿带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秦若风先回去,独自跟着木仲上了楼。
  木仲讲人请到雅间门口,径自退下了。
  王婷推门而入,却见沈慕飞正坐在桌边喝酒,看见她进来举杯道:“与卿同乐。”
  王婷淡淡一笑,走过去坐下:“沈门主此言差矣,摘星居开张对你来说是乐事,对我和至尊阁来说却并非乐事。这建康城一半以上的客栈和酒楼都是至尊阁的产业,沈门主这摆明了是要抢生意啊。”
  沈慕飞苦笑一声:“在下一心想着在建康立业,当真没想到这一层。”
  王婷不动声色,这人何等聪明,若是想不到这一层这些年的门主便是白当了。
  “水酒一杯,姑娘请。”沈慕飞端着酒杯要跟王婷碰杯。
  王婷刚想拿起来,却听而后风声一响,转身看去,忍不住嘴角抽搐:“长卿,你这是……”
  “保护你。”长卿蹲在窗沿上,淡淡地扫过桌上的酒菜,对沈慕飞淡淡道:“婷儿不可饮酒,不能吃辛辣之物,饮食要清淡,你这一桌子菜哪是要请她吃饭,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沈慕飞一愣,看向王婷:“这是何意?王姑娘。”
  “没有长卿说的这般严重,沈门主不必挂在心上。”王婷说完,对长卿道,“你何故责备沈门主,他又不知道……”
  长卿跳下窗沿:“我责备的是你,你方才是不是想喝来着?”
  王婷摇头。
  沈慕飞眼色一黯,放下酒杯:“与姑娘;身体攸关,那这酒莫要再喝,都怪慕飞事先没有问清楚。”说着看向长卿,“这位是……”
  王婷起身道:“这位是我师兄,徐长卿。”
  之后沈慕飞叫人将酒席撤了,换上清茶。长卿见状,知趣地离开了。
  剩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坐了整整一个午后。
  沈慕飞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长卿方才话的含义,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那女子也未必会回答。这女子心思深沉如海,却没有几个能浮在她心上,她从来都没有全心全意信过自己。
  她仍旧将自己裹在防备里,不肯现身。
  他完全不了解她。
  后半晌的时候,天开始阴沉起来,闷热闷热的,像是要落雨。但是过节的气氛丝毫不受影响。
  天黑之后,街上更加热闹起来。
  王婷告别沈慕飞,回客栈带上秦若风去看街市。长卿和白薇早就跑出去了,南瑾陪着萍儿等候王婷,看见她回来,这才扯着不情愿的萍儿上街去了。王婷才出客栈,却看到手执折扇,一袭白衣立在灯火阑珊下的沈慕飞。
  秦若风喊道:“娘,是那天的叔叔!”
  王婷愣愣地看着沈慕飞走过来,微微一笑:“灯火阑珊,也当是夜黑路远,王姑娘和小公子单独外出在下不放心,就由在下陪着吧。”
  秦若风颠颠地跑过去:“叔叔抱~~~”
  沈慕飞一愣,弯腰抱起他,转身就走:“王姑娘跟上啊。”
  王婷愣了片刻,才抬脚跟上,与沈慕飞并肩而行。她不知道,那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家三口,幸福安详。
  一路走到了城南。秦若风白天吃了不少零嘴,现下又饿了,又开始吵着要。王婷再纵容也不能这么宠着,领着他去了巷子里的小吃摊。
  人都忙着去放花灯逛大街去了,小巷子里的人不多。王婷和沈慕飞在临着墙坐下,秦若风撅着嘴被放到王婷身边的长凳上。
  老板跟王婷是熟人,现下不忙就过来跟王婷打招呼。
  王婷跟老板要了两碗精肉馄饨和两屉包子,对沈慕飞笑道:“这家小吃开了很多年,老板手艺很好,精肉馄饨和灌汤包很是美味,沈门主稍后可以尝尝。若是还有其他需要的,只管跟老板说。”
  沈慕飞点头:“王姑娘不必顾着在下,看看小公子吧。”
  王婷无奈地揉揉秦若风的小脑袋:“风儿乖,非要跟娘置气么?你这一天都吃了多少零嘴了,娘亲是为你好。”
  秦若风撇了撇嘴,撅得更高了。
  “好啦好啦,最后一次。娘去给你买糖葫芦,你在这里跟着沈叔叔。”王婷起身,看见秦若风点头,她抱歉地对沈慕飞道,“麻烦沈门主了。”
  沈慕飞赶紧起身道:“还是在下去买,王姑娘在这里陪着小公子吧。”
  王婷刚想开口,秦若风就插嘴道:“娘亲知道风儿喜欢吃什么样的!”
  王婷苦笑:“这孩子这些年被萍儿惯得,吃起东西特别挑剔,沈门主就在这里等着吧。”
  沈慕飞点头,待王婷走的远了,才眯着眼看向秦若风:“说罢,想尽办法支开你娘亲究竟所为何事?”
  秦若风跳下长凳,蹭蹭磨磨地走到沈慕飞前面,伸出手去,沈慕飞好笑地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旁边。
  秦若风凑到秦若风耳边,小声问道:“叔叔你是不是喜欢娘亲?”
  沈慕飞好笑地看着他:“你多大了?整日里都在琢磨什么?”
  秦若风撅嘴:“汴先生说,勇者无惧,要敢于承认,叔叔都不敢承认!”
  沈慕飞哭笑不得,却是点点头:“对啊,我喜欢你娘亲。”
  “那……”秦若风突然道,“那叔叔,你要好好对待娘亲啊。”
  沈慕飞一愣。
  “叔叔不要觉得风儿是负担。”秦若风撇撇嘴,“风儿私下里听人说过,风儿不是娘亲的孩子。娘亲为了风儿吃了很多苦,所以风儿希望娘亲不要被风儿拖累,想要娘亲以后都幸福开心,叔叔你能让娘亲幸福么?”
  却说王婷一路到了大街上,刚想去卖糖葫芦的小贩处,眼角突然闪过一道冷光。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掏钱的手,转身顺着人潮往南走去,一直到接近城门处,才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夜鸩从黑暗中走出,单膝下跪:“启禀夫人,属下有要事相说!”
  王婷点头。
  “在漠北、蜀中、滇南、中原、西南以及东海各地的暗探同时得到消息,硫灵珠有下落了,就在京城定北侯府中!此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属下不知是否属实,特来禀告夫人!”
  王婷听罢,不置可否,半晌才道:“你先回去待命,随时等候我吩咐。”
  夜鸩点头,起身离开。
  王婷心不在焉地走出巷子,街上突然涌来一股人潮,拥挤着就将她带出了城。等她醒过神来,已经站在了秦淮河畔。
  原来是一群赶着放今夜最后一批河灯的人,想要许个愿祈祷。
  抬眼望去,河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新做的河灯,一盏比一盏精致,星星点点,煞是好看。王婷走到人少的地方,俯身拾起一盏在岸边搁浅的莲花河灯,看着花瓣上的诗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微微一笑,又将河灯放回水里,轻轻推了一把,河灯顺着水流很快飘远。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默默地将这诗句念了无数遍,心底突然涌上一丝疼痛,止也止不住。
  秦风,这种情话你从未跟我讲过吧。你心底的那个,自始至终都不是我。
  她站立的姿态,很是平静,却透出浓重的悲伤,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她回过神是因为一滴冰冷地水砸在额上。之后,雨点子噼里啪啦落下来,砸的人脸生疼。
  下雨了,人群哄闹着,匆匆忙忙往城里跑去,只有她,立在原地,被突然而至的雨水打湿。而水面上纸做的河灯,被先后而至的雨点打得四散零落尽数破碎,跌落河底。
  这满满一河灯的愿望,似乎也被打碎,王婷迈着虚浮的脚步一步步走回城里。大雨倾盆而至,一身的衣裳已经湿透,她却无所觉。
  这江湖黑暗,处处陷阱,没有一盏指明的灯,我不知自个儿究竟还能走到哪里。秦风,我若是救不活你,碧落黄泉,咱们必将再见。
  城里的摊贩已经撤回家了,街上冷清的没有一个行人。周围的景物在街道两旁昏暗的宫灯下,变得朦胧,像是一幅水墨晕染山水画卷,颜色氤氲。
  她茫然地四顾。
  一双被雨水打湿的净白靴子停在她跟前,头顶的雨似乎也止了。她抬头看去,是一幅精致的山水伞面,执伞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沈慕飞无奈地一笑:“王姑娘买个糖葫芦竟也能迷路,真真让慕飞好找。”
  王婷的目光瞬间清晰:“风儿?!”
  “王姑娘放心,我已遣木仲将小公子送回朔月客栈交给阮姑娘了。”沈慕飞走到她身旁,将伞冲她偏了偏,“咱们回去吧。”
  她心底蓦然一悸。
  四十一
  京都洛阳定北侯府,景苑内。
  天命时分,骤雨初歇,昨夜残留的雨水顺着新荷滚落,惊起方才停伫其上的蜻蜓。夏日已过,秋日初来,这池塘里的荷花仍是旧荷换新荷,似乎不知四时。这新荷,也长不了多久了。
  洛阳城和建康城一样,都经历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雨。
  秦思远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焕然一新的景色。有下人从旁递过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门口有人“噗通”跪倒,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秦思远轻轻品了口茶,淡淡道:“外面的说话吧。”
  门口之人这才恭敬地道:“启禀侯爷,侯爷吩咐之事尽已办妥。如今天下皆知,硫灵珠现在定北侯府。属下估计,不出半月,必有回音。”
  “半月?”秦思远唇角勾起,却无半分笑意,“竟然需要这么久?我应该说,你们办事多少有些不利么?”
  那人重重叩头,惶恐道:“侯爷恕罪!”
  秦思远摆摆手:“讨饶的话不必讲了,听得本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吩咐下去,摆驾,本侯要进宫面圣,还有……”秦思远转身将茶盏放到桌上,看着底下惶恐不已地人,唇角微勾,“入秋了,从今以后本侯不再喝凉茶,一律换做温茶。”
  那人愣了一下,才立刻答道:“属下明白!”
  秦思远到皇宫时,皇帝并不在书房。秦思远看着妒忌如山的奏折,微微冷笑。当值的太监将他请到了御花园,当今皇帝比秦思远年纪稍小两三岁,看似心机深沉,其实只是个心眼很多的少年人。
  小皇帝正独自坐在八凉亭里,看夏末最后一批繁花。
  秦思远上前,弯腰拱手作揖:“微臣秦思远叩见陛下!”
  皇帝点头:“定北侯请坐。”
  “定北侯甚少出侯府,早朝也鲜少去,来皇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平时就算有事也只是令下属带奏折过来。”皇帝微笑道,“定北侯倒是跟朕说说,此次亲自进宫所为哪番?”
  “启禀圣上,臣此次进宫是有喜事相说。”
  皇帝刚伸出去端茶盏的手一顿,:“此话怎讲?”
  “圣上的夙愿即将达成。”秦思远唇角一勾,“难道不可喜可贺么?”
  皇帝愣了片刻,待看到秦思远自信的神态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不愧是定北侯,甚慰朕心,五行灵珠若是可以顺利集齐,我大晋王朝的盛兴指日可待!日后全仰仗定北侯了。”
  “圣上言重,身为大晋子民,为天子分忧,是臣的本分。臣先行告辞,来日定将五行灵珠奉上!”
  “爱卿慢走。”
  他顺着来路,走出御花园。瞧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秦思远玩味地一笑:“那么王婷,你要如何做呢?”
  言罢,潇洒地离去,再不转身。
  “本侯,可是很期待呢……”
  而王婷,清早一起来,就打道回至尊阁,也没跟沈慕飞打声招呼。
  萍儿一路上都莫名其妙地,她家昨夜浑身湿透地被沈慕飞送回来,幸亏没得风寒。今早又突然离开,连声招呼也不打。
  而沈慕飞早早地倚在摘星居三楼的雅间里,看着离去的至尊阁众人,唇角含笑。王婷,我等着你。
  王婷一回至尊阁,就是找来汴蒙,商讨关于五行灵珠之事。
  汴蒙当即变色,却极力平静地道:“夫人当初说过,五行灵珠之事之事虚妄之说,不必挂在心上。是以属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夫人突然提起……”
  王婷摇头,笑道:“婷儿当初不以为意,是觉得五行灵珠并非什么特别的物件。可如今江湖盛传它竟是武林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扭转乾坤。而且,如今其中之一的硫灵珠竟然落到了定北侯秦思远手里,朝廷都已经重视起来。可见,这的确是件宝物。”
  汴蒙语塞,半晌才对着王婷的目光答道:“属下不知该如何决断,全凭夫人做主。”
  “如此也好。”王婷唇角一勾,目不转睛地看着汴蒙道,“婷儿正想去定北侯府试探一番,不在的这段时间,至尊阁就麻烦先生了。”
  汴蒙恭敬地道:“属下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