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2-04-27 10:15      字数:5017
  虽说沈才人常来椒风宫走动,确实有心投靠主子,但怎么突然挑这会子给她卖起了好儿。
  “皇上让我做我该做的事。”淑妃素手接来手炉,捧在怀里,淡然含笑,“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沈才人是沈芬仪的妹妹,沈芬仪向来很疼爱她,拉拢了沈才人,或许会在以后对付皇后时,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局面。
  她刚刚让他发觉了自己的意图,不得不借此表明自己是一时之失,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任何决定。
  嘉兰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知道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手炉萦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白烟,蜷缩舒展,渐渐上升。淑妃定定凝神,白玉的手掌摊开,挡住它的去路。
  怜妃虽不是妙修媛刻意除去,但她跌落期间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和对方有关。乱世出英雄,这道理放在后宫也能使用,不是因为乱世才有英雄,而是越混乱的时候,越能显出一个人的本事。
  延熙帝喜欢有能耐的人,对方做了这些,怎么能不让他青眼相看?
  同在皇帝的阵营,她、锦昭容、宁宝林无不是依靠家族势力为皇帝驱使,从而得到这个机会。只有妙修媛,她单枪匹马闯出来,如今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这个阵营。
  余下的,只因她还和皇后藕断丝连,所以皇上暂且不可能信任于她,把事情挑明来吩咐她去做。
  她知道,无论是皇后、沈家、孙家、花家,这些都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真正要在意的,正是如今这些于皇帝而言,该与她和平相处的女人。
  她起了心思去扶持宁子漱,让人慢慢浸透她的想法,挑拨她去和妙修媛作对。
  妙修媛严格意义上来说仍是皇后那边的人,所以对方不会反对,只会觉得与皇上的想法吻合。再加上她因妙修媛之故被皇帝冷落,一有机会,她不信她还能在冷板凳上坐得住。
  只可惜她这边刚刚着手,那厢皇上就发现了端倪。
  手心因飞出的缕缕烟丝而温热,淑妃静道:“安排在宁宝林身边的人,让她安静一段时日,不要轻举妄动。”
  “是。”
  ******
  “阿荀去哪儿了?”
  宁子漱坐在绣墩上描眉,手腕轻扬,动作细致而宁和。仿佛她不是在画眉,而是在作画,唇边是期待的笑意,只等待著作完成。
  茕茕在一旁托了腮,兴致浓浓的看主子动作,眨巴着眼答:“奴婢才看她去要热水啦,主子不是说近来脑袋晕乎乎的?她想着许是戏本子看多了的缘故,就说有一土办法能用,拿热毛巾敷在颈后,想是能好些。”
  “还是她贴心。”
  茕茕不乐意了,撅嘴道:“奴婢也很贴心……嗯,主子惊马落下的手伤还没好,等着,奴婢去拿药膏给您再涂一遍。”
  宁子漱轻笑,没阻拦她,凭她蹦蹦跳跳着去了。
  茕茕年龄小,容貌粉雕玉琢,可爱非常,她不自觉就多惯着她一些。
  “主子还笑呢,昨日可把奴婢吓得不轻。妙修媛也真是,射兔子就射兔子,马和兔子能一样大么,怎么就射偏到主子这里来了。”她细心涂抹的时候嘟囔着,“还好没再偏,否则伤到了主子可怎么办。”
  “那白兔忽然跳到这边,连我也吓了一跳,怎么能怪人家妙修媛没看见。”宁子漱好笑道。
  然而她眼里轻动的波光,正低头干活的茕茕却没有看见。
  马和兔子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混淆,她不过是知道对方入林,抓住机会,自己撞上去罢了。只是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与妙修媛敌对,也不全是借机在皇上跟前露脸。
  淑妃的目的其实她有所知悉,但当年花贵嫔的下场也同时给她敲响了警钟。
  想要让淑妃打消念头,在无法利用她的时候更不能加害于她,只有皇上可以做到。
  表面上看,她不甘心、想要出头,是因为皇上的冷落,所以才会被淑妃利用。那么,敲打淑妃的同时,要想让她不受利用,就得给她些甜头,让她安心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主子,内官监的人来宣旨呢。”外边儿阿荀喜气洋洋地迈进来,把铜盆一搁催促道,“您快去外边接旨吧。”
  茕茕一听尤为惊喜,在屋里团团转了三圈儿,才找到放赏钱的荷包,跟在主子身后到殿外接旨。
  “……从六品宝林宁氏贞静宁婉,秀外慧中,特擢拔为正六品小仪。钦此。”
  ******
  继沈才人晋为沈美人,宁宝林晋为宁小仪之后,锦昭容被查证与妙修媛惊马事件有关,从而受到禁足的消息也随之传出。
  事件影响虽恶劣,但因为妙修媛最终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且锦昭容怀有龙胎,无论克扣俸禄还是缩减宫人都于龙胎有碍,只能暂且轻拿轻放。不过敏感的后妃还是能感觉到,皇上对锦昭容的宠爱已经大不如前,甚至连她腹中的胎儿都不是很受期待。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先是一个钱丽仪,后又是锦昭容,禁足人数增多,底下的小妃嫔暗自窃喜承宠几率增加的同时,也不禁忐忑后宫的不平静。
  尤其是今天,皇后一反常态,收起了对妙修媛一贯的和颜悦色,而是端庄严肃地道:“虽则此事是锦昭容心怀不轨,陷你于危难,但到底她腹中的龙子无辜。太医也常说怀孕之人应当多加走动,强健体格,否则生产时易有危险。”
  云露坐在从三品的位置上,除开请假的瑾妃,禁足的沈芬仪和锦昭容,顺势排位赫然已在第三。她轻轻一扫,只觉周围视野都开阔了一些。
  挂在脸上的笑容便很是真切,她点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月华宫不小,庭院里景色优美,在里头走动一则也可以强健体格,二来,宫人知道主子有孕自然殷殷伺候,不容易发生诸如滑倒之类的危险情况。”
  在旁边喝茶的淑妃手里微顿,轻瞥她一眼。
  皇后对妙修媛不满也就罢了,妙修媛这架势是要迎头而上,和皇后内战啊……
  上一次发现滑倒这种危险情况,不就是在皇后的钟粹宫外么。皇后没有管束好宫人,此刻摆出慈母的面容,别人看来颇有些底气不足。
  皇后心里暗恨,简直回想不起来当初自己怎么会挑中了这么个以下犯上、牙尖嘴利的女人,这么一想,倒把一部分怨气放到了茯苓身上,只觉是她没有办好事,辜负了自己的重用。
  但她心思一动,想起将要进京的父亲和兄长,便自觉腰杆儿挺了些,笑容更盛:“无论如何,拘在一寸方圆里时日过长会太过压抑,这对胎儿无益。此事因妙修媛而起,本宫就交给你办,你去劝劝皇上,让他暂且解了锦昭容的禁。等诞下龙胎后,再行计较。”
  云露心下一笑,等诞下龙胎,锦昭容母凭子贵就是皇家的大功臣,在她马上动点手脚算什么?
  反正她又没死——
  ☆、69、抄经
  皇后好端端托她一个“受害者”去劝说皇帝恕了锦昭容的罪过;是个人都干不出这么缺心眼的事儿。可见她并不是真觉得自己可以办到;而是觉得掐不住她;也要先仗着职权恶心恶心她再说。
  “臣妾恐怕无法完成娘娘交代的这件事。”云露从位置上起身;压肩儿作礼;温温一笑。
  皇后当即冷下脸,“看来本宫如今已经没了威信,连吩咐妙修媛做事的权力都没有了。”
  “娘娘说笑了。”她笑意不减,“威信和脸面一样是自己立的,臣妾因能力有限不得不驳了娘娘的委托;若仅此就叫娘娘没了威信……”
  她顿了顿;空出余地引人遐想;又诚恳道:“娘娘实在多虑了。”
  皇后说是命令,她偏偏要往委托上扯;不然有宫规在,凤命也不能随便就能违抗了。不过她的这番举动,确实是降低了皇后的威信,就是锦昭容一向喜欢刺人,也不会这样直面下皇后的脸。
  “妙修媛出言顶撞本宫,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皇后醒悟过来,不和她继续绕虚的,直接行使权力质问。
  原本她还以为对方又要掰扯条条框框来辩解,没想到她突然回到原点,接下了这件事。
  “娘娘何必为了臣妾恼羞成怒呢。”云露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般,直看得皇后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
  “臣妾不欲接手此事,是因为自知无法劝服皇上,才不想耽误了娘娘一片好心。但娘娘执意如此,臣妾也不能让娘娘为了臣妾伤神劳累,若气出个好歹,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后按捺下恼怒的情绪,狐疑问她:“这么说,你肯应下来?”
  云露眼珠转了转,原先她以为皇后是单纯地想恶心她,现在看来,皇后确实很想让锦昭容出宫门。
  这是为了什么?
  “不敢不应。”她微微一笑。
  众妃嫔腹诽,怎么听这句怎么讽刺,要是她真的不敢,方才那些话又是谁说的?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低位妃嫔来过问。
  等到众人一起来到寿康宫请安,趁着太后、皇上在,云露就把刚刚皇后交代下来的话稍作修改,请求一番。打得皇后措手不及。
  毕竟她没想过,对方会在公众场合劝说。
  “皇上的决定十分英明,臣妾无心反驳。但是皇后娘娘一心为了龙胎着想,臣妾体谅娘娘为母之情,便想请示太后和皇上,能否在年宴时期,允准锦昭容参加?如此一来,也能让她腹中的龙子感受一下他父皇治下的海晏河清,昌平盛世。”
  这句话对皇帝也就罢了,虽然也高兴,却不如太后想到皇孙那般欢喜。都说隔代亲,隔代亲,孙子那就是金窝窝,太后她老人家等了这么多年只一个孙女,能不着急吗?
  她能体谅皇上的用心,但这期盼的心情是少不了的!
  不过就因为她对这个孩子有期待,所以锦昭容频频出事,让她对这个孩子的亲娘喜欢不起来。甚至因为那次滑雪跌倒的意外状况,让她在皇上发禁令的时候也不曾为她说过话。
  这会儿听妙修媛一说,顿时看对方有了几分顺眼,虽然出身不好,倒也通情达理。
  便稍稍笑着和皇帝道:“她说得不无道理,不考虑锦昭容这个当母妃的,也要为哀家的孙子着想。平日在庭院里走走也就够了,免得她又自己不小心在哪里摔着了,逢年过节,不能不让哀家的孙子涨见识。”
  “既是母后说了,儿臣无不应之理。”皇帝凑趣一笑,当即下了决定。
  皇后的笑容有一丝裂缝,如若不是在康寿宫,她险些就要失态去盯紧妙修媛。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皇帝和太后齐齐拍板,只让锦昭容在年宴期间出来走动。她一开始让妙修媛接手这个事自然是恶心对方的,她不接,自己还能顺道儿治她不敬之罪。
  可偏偏她接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反口。而且她想着,对方最多是无所作为,她只须再派人去皇上面前说情即可。
  可如今让她两张嘴皮子一碰,这事顿时就钉死了,再改动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妙修媛是个知事心细的。”太后头一回将高兴摆在了脸上,吩咐大宫女尔雅道,“去把那副金厢鱼鹭顶珠宝的首饰拿出来赏给她。”
  她回过头脸上蕴了淡淡笑意,跟云露道:“听皇帝说你喜欢宝石,这副还是哀家年轻的时候戴过的,赶不上新款式,因想起与你闺名的谐音相像,就给了你罢。”
  云露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欣喜,不比在皇帝跟前内敛,太后再端持的住,老人家那也是喜欢热热闹闹的,更何况她成日里在康寿宫念佛,连皇后这个正经儿媳都很少陪她用膳。她便拿出对家中奶奶外婆的态度,摆出了后辈式的十二分的热情笑容。
  太后果然高兴。
  她见她虽然欣喜非常,却没有失了仪态举止,身上全然不见低门户出来的小家子气,倒让她第一次对这位妙修媛正眼相看。
  太后这人看似重规矩,但为人并不刻板,只是因为被旧年之事所伤,收敛了其余的心绪。且因为掌控欲严重,对这个儿子喜欢,却不在自己计划内的妃嫔很是排斥。
  如今顺眼了再看,也不是那么上不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