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13:41 字数:4772
阿榕得意地说:“我们公主可是石鼓,不是泥鼓,公主说这个少年虽然坏,脸蛋还是很俊的,公主从来不做煞风景的事儿,于是让我们把字改刺在他的屁股上,割鼻子、斩脚趾也不必了,他偷东西用手,就剁掉他的十指,私通公主侍女,就给他上‘拔根之刑’……”
张文放开始听得一愣,不明白“石鼓”、“泥鼓”什么的,后来结合前言后语一思索,料想公主原话是“师古而不泥古”,结果这个粗鄙无文的阿榕,错以为是“石鼓”和“泥鼓”了。
只见阿榕冲着那个倒吊的少年抽了一鞭,那个少年发出嘶哑的惨叫,身体就像陀螺一样转了几圈。张文放眼尖,看到他雪白的玉臀上用黑色隶体刺了“贱贼”两字,两腿之间已是血肉模糊。张文放吓得两腿筛糠一样乱抖,身体一软,竟坐倒在地。
阿榕把脸一板,一声厉喝道:“鬼脸老七,将他押上匣床,用刑!”只见那个浑身漆黑、身上肌肉分明的昆仑奴,带着三名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像鹰拿燕雀一般揪起张文放,还没等他明白过味来,身上的衣袍就被片片撕裂,赤条条地被按在了匣床之上。
这匣床设计得十分精巧,上有揪头环,系住张文放的头发;脖间有夹项锁,卡住他的脖子;又有压腹木梁,紧压住他的肚子;两脚则被用力向两边扯开,固定在匣栏两端的枷孔中。
张文放头不能转,只能看到这个洞窟黑沉沉的石顶,他吓得不停讨饶:“阿榕,我求你了,你去禀告公主,我情愿侍奉公主!”然而,却始终听不到阿榕的声音。难道她已经走了?张文放又急又怕,虽然是三秋时分,天气已冷,又精赤着身子,但他还是汗出如浆。
鬼脸老七狞笑着举起大号的木钳在他眼前晃动。张文放第一次感觉到,在强权和威势的面前,他就像车轮前的螳螂一样无法抵抗侵凌而来的羞辱和痛苦,什么体面和骨气,都要被碾得粉碎。
文弱的张文放终于吓得昏死过去。
当他醒来时,却是在一处温泉的香汤中,两个婢女在用心地给他擦洗身子,并敷上青桂香露。他不敢再反抗,像只温顺的羔羊一样,被送到太平公主暖阁密室中的象牙床上。
阿榕拿出一束朱丝细绳,将他的双手双脚牢牢地缚在象牙床的四个角上,张文放怯怯地说道:“我不敢违忤公主了,你不用绑我了吧,你一绑我,我就不自主地胆战心惊。”
阿榕把脸一板,训斥道:“你要时刻记得尊卑有别,公主喜欢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刚才你也见了,得罪了公主是什么下场!”张文放吓得不敢再多嘴,只好唯唯称是。
一个侍女捧着玉壶过来,阿榕嬉笑着说:“喂他喝了这壶九春虫泡就的药酒。”说罢在张文放脸蛋上扭了一下,“喝了后,你就不用担心伺候不好公主了。”张文放不敢不依,只好喝下。接着,阿榕等人放下桃红色的轻丝帐幕,轻轻地退了出去。
太平公主沐浴更衣后,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看着象牙雕床上这个清俊娇怯的男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心中登时浮起十分得意的征服感和满足感。太平公主喜欢让人怕她,这比有人爱她更重要。谁说男人从来就是强势,女人就是弱势?男人比女人力气大,狮虎熊罴比男人力气还大呢,不照样被关入囚笼。关键是看手段。
手段高明了,就没有人能不遵循我太平公主的旨意,就算还有这样的人,那就想办法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窗外,金色的菊花在朵朵饱绽;暖阁内,太平公主骑坐在张文放的身上,又一次达到满足的巅峰。
神清气爽的太平公主重新沐浴后,由侍女们用肩舆抬回了朝元阁。她取出铜匦中慧范的密信,看了后皱眉道:“这个慧范,做事越来越不清楚了。”说罢她唤来阿榕,“你去告知慧范,明天把那个毗沙门的后人,取了首级献来。”
零伍 五兵神窟
李煊和四大丑女被困在洞窟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开始大家都沉默不语,但隔了一会儿,只听铁孟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嚷道:“我不要在这里等死,我要和那个臭和尚拼一场再死!”说着,只听金铁敲击的声音,显然是她乱舞镔铁刀,砍中了周围的石头。
“师妹冷静!”只听金嫫母厉声喝止,“你这样自己先疯癫起来,成什么样子!”
铁孟光平时很怕大师姐,听了后不敢再乱舞刀子,但依然低声啜泣。其实此时大家的心中,都像铁孟光一样郁闷,铁孟光这样一发泄,倒似乎替大家将郁闷都散发出来了。
只听李煊发问:“我想死前能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关到这里来?”
金嫫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但师父的亲笔信上就写着让我们把你关进‘五兵神窟’。像她们……”金嫫母的声音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向三个丑师妹指了一下,马上又意识到这漆黑的山洞里,李煊根本看不清她的手势,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接着说,“像她们原来就从未听说过这洞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此洞窟。”
“五兵神窟?”几个人同时发出惊疑的声音。银无盐说:“我进师门就比你晚几年,怎么师父就没有说过这个地方?”
金嫫母得意地说:“师父好多东西都不和你们说来着,师父说,你们知道得太多,有害无益,所以很多事都不再和你们说。”
铜东施反唇相讥道:“师父后来改了策略,肯定是因为看对你说得太多,让你生发了邪思歪念,所以后来就不再让乌七八糟的事情干扰我们。”
她们姐妹孤居寂寞,于是经常拌嘴为乐,金嫫母通常也不以为忤,但这次却被说得脸上发烫,原来确实是因为师父教了金嫫母写诗后,金嫫母竟然写了句:“山高孤冷处,无日可逢春。”师父大发雷霆,将她痛骂了一顿,勒令她再也不准读诗,后来更烧了很多图书,再不让其他弟子修习杂学。
好在洞窟黑暗,大家谁也看不到金嫫母脸上尴尬的神情,她于是没有理会,接着说:“这个石窟,叫作‘五兵神窟’,也不是师父起的名字,而是附近的村民口口相传下来的。”说到这里,铁孟光插嘴道:“‘五兵’是什么东西?”
金嫫母说:“五兵,传说是上古时蚩尤所造,是矛、戟、弓、剑、戈五种兵器。”李煊这时说道:“我在洞里仔细搜寻了好几天,只发现了一些死人的头骨,并没有什么兵器啊?”
金嫫母没有理他的话,接着说道:“这个洞窟在附近村民的眼中,很是神秘,原来每年要杀一名年轻姑娘作人牲,据说才能避灾免祸,不然就会有种种灾难出现。那一年,轮到窟东村里一家富户的女儿了,这家人不愿意让独生爱女白白送死,于是就全家逃走了。就是这年冬天,村里突然流行瘟疫,不少人的胳膊和大腿上出现了青黑色的斑块,溃烂而死。这病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村里的人几乎全死掉了。”
铁孟光听得咋舌:“真这样可怕啊?师姐你说得我浑身发冷。”要是平时,几个师姐肯定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铁孟光,然而此时大家都身处险地绝境,没了那个心思。
金嫫母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又有这么一年,因为周围村民有女儿的,往往还没长大就被送走甚至卖掉了,窟边几个村子里,再也找不出年轻的姑娘来,结果大家合计,用泥土烧了一个陶俑献祭。结果这一年竟然天气大旱,村里颗粒无收。这时候,来了一个穿黄袈裟的和尚,自告奋勇要进窟去除妖,结果下去后,居然就再没有上来。又过了三天,村里的祠堂供桌上,赫然摆着和尚身上的那件黄袈裟,上面沾满了污血,腥臭难闻。村民们都吓坏了,十家有八家都逃离了这个地方。”
铁孟光越听越是害怕:“那师姐,师父为什么敢让我们住在这附近?”金嫫母说:“师父本领大,肯定是不怕邪的,这个地方清净,不会有闲人来,所以她才让我们在这里清修。”
铁孟光转念一想,惊叫道:“不好,这邪魔肯定好多年没吃过姑娘了,今天一口气吃我们四个,捞捞本儿。”银无盐笑道:“你身上肉最多最肥,妖怪肯定先吃你。”铁孟光更加害怕:“你说妖怪吃人,是生吃还是熟吃?”
李煊忽然朗声说道:“管他什么邪魔妖祟,就是打不过他,我们也要拼上一下,揪下他几根毛也行,不能让妖魔小看了咱们。再说了,这里既然叫作‘五兵神窟’,那肯定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洞室,说不定正好妖魔串门去了,我们还有逃生的路途。”
四大丑女听李煊这样一说,都觉得很是在理。金嫫母说:“正是,与其坐以待毙,孰若起而拯之!李煊,我们此时要同心协力,不可再生相互争斗之心。”
李煊和其他三位丑女都点头称是。金嫫母让点亮火把,循着李煊曾经探访过的路,又仔细地查寻了一遍,除了多发现地上的几个死人骷髅外,并无其他收获。
金嫫母很是细心,将周围的石壁逐一敲击,却发觉处处凿实,也没有地方显示出有空洞。
铜东施有点沮丧,说道:“这‘五兵神窟’的名字,说不定也是以讹传讹而来的,听说有的村寨就叫‘大佛寺’,可既没佛也没寺,啥也没有,当地人从来也不知道曾有过什么佛寺。”
铁孟光哀叹了一声:“说不定几百年前,有人扔在这洞窟里几件破烂兵器,就有人起名叫‘五兵神窟’了,咱们还是想法推开洞口的封石吧。”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洞口离洞底足足有七八丈高,想要攀上去已是千难万难,再要推开封住洞口的磐石,可真是异想天开。
李煊突然说:“大家不要泄气,刚才金、金师姐不是说,有个和尚曾经下来后,再没出去吗?大家仔细搜过了,可有他的尸骨?”
四大丑女齐声说:“我们仔细找过,只有一些人头,并无尸骨。”李煊说:“这就是了,如果没有别的出路,那和尚必然是死在这里,死在这里就会留下尸骨,现在没有尸骨,分明是有其他出路嘛。”
铁孟光听了,欢喜拍手,银无盐却说:“也许这和尚被妖怪吃了,连骨头都嚼了呢!”李煊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金嫫母一直在低头沉思,这时开口道:“银师妹,李煊说得有道理,照你说的那样,和尚失踪真是被妖怪吞掉,那我们就只好认命,人再有本事也斗不过妖怪不是?我们的一线生机,就是在假设没有妖怪的前提下,和尚肯定是从这个洞窟中去了另一个隐秘的所在。”
银无盐说:“会不会这和尚偷偷从洞口又溜走了呢?”金嫫母说:“这恐怕不可能,当时好多好奇的村民守在洞窟,七天七夜盼着和尚上来讲一下窟里的情形,结果始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李煊突然眼前一亮:“金师姐,你说和尚下这个洞窟的时候,正是大旱之时,是吗?”金嫫母察觉到李煊语气中的兴奋,突然也茅塞顿开,她一拍大腿说:“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银、铜、铁三姐妹脑筋略慢,一起凑上来说:“师姐快说,有了什么新线索?”金嫫母和李煊齐声说:“小溪!小溪水下有密道!”李煊接着解释说:“这和尚下来时,天气大旱,如今下了这许多天的雨,密道的入口肯定是被淹在水下了,我们都趟过那一段溪水,但都没注意水下有什么不是?”
铁孟光大喜,自告奋勇地跑到溪水处,屏住呼吸,一猫腰,就钻到了水下,没过多久,只听她“哇呀”一声跳了上来,说:“吓死我了,水下有个死人!”
金嫫母焦急地问道:“死人?是死和尚吗?”她心想,如果和尚死在此处,那就不足以证明洞内还有其他出路,这唯一的希望不免又破灭了。
铁孟光满手都是乌黑的淤泥,说道:“我哪里知道是不是死和尚,活和尚我也不知道是啥样。”原来铁孟光幽居深山,确实没见过什么男人,更不用说和尚。李煊大概就是她平生看到的第一个男人。
银无盐说:“师妹,和尚头上是没头发的,你可摸到头发了?”铁孟光说:“我摸到的好像是头,又圆又滑,似乎没有头发。”
金嫫母越听越是失望,只听铁孟光又在纠缠不清:“这和尚头上没头发,嘴唇上有毛发没?”于是大怒道:“师妹这时候还有心情打岔,快去把死和尚捞上来!”
铁孟光嗫嚅地说道:“我害怕,那个死和尚冰凉滑腻,头好大,腰好粗,想来是泡得发胀了,又恶心又吓人。”
这时李煊见铁孟光着实害怕,于是说:“我去捞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