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香还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抱着手里的布回了屋，不过她心里也打定主意，这布好生收着，绝不拿来做衣服。
  晚上吃过饭，顾莲香去找芳姐，她有事问芳姐。
  “啊，白大哥回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十二章　出大事了
  顾莲香来找芳姐，其实是最主要的还是想来找白惜安。可是她没想到白惜安已经回去了，而且听芳姐的意思白惜安是半个时辰前才离开的。
  “你找安哥儿什么事？”芳姐好奇的问道。
  “哦，我刚刚发现我的水粉用完了，我早上看到白大哥那有水粉卖，想着看看他这有什么好货没有。我原以为他会多呆一天，怎么？王家已经招满家丁了？”
  芳姐把桌上的火烛拨亮一些，低声道：“听说人是招够了，可外面还有很多人围着报名，看样子，这村里还要热闹几天。”
  顾莲香扁扁嘴，道：“这当家丁小肆的，看着不错，可这侍候老爷公子的活可不轻松。”
  “你可别说，王家这次是下了血本的，一个月一两银的月钱，做满五年还给二十两银子，这可是笔大钱呢。”
  顾莲香忍不住啊了一声，这的确是高收入了，要知道她家里也不过只有二两存银，这还是顾志刚千省万省攒下来的，平日能不动这二两银子兄妹俩绝对不会去动。王家如此丰厚的月钱，难怪顾志刚当初也曾心动过。
  顾莲香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家一说要招家丁就有这么多人想进去，签上五年的契，如果平日里小心侍候上面的人，这钱倒也好赚。
  芳姐见顾莲香久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怎么了，忙道：“哟，妹子，你这是想什么呢？”
  顾莲香忙摇摇头，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芳姐，过几天我哥要带我去城里，你要带什么吗？”
  芳姐侧头想了想，道：“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要带什么回来，反正你也不是今天就走，等我想想，改明告诉你。”
  顾莲香见一旁线箩里放着一块布，上面零星绣着几朵花，她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
  “嗯？这不是……”
  芳姐笑道：“我就是按你给的花样绣的，怎么样，好看不？”
  顾莲香此时有几分小得意，她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点点头，她道：“真没想到，绣出来还真有些看头，不过芳姐，你怎么不分开绣？”布料上绣了一圈细花纹，芳姐按团花的样子绣了出来，就顾莲香看来虽然绣成团花也不错，可总觉得欠了几分灵气。
  芳姐听了她的话，一脸惊讶：“嗯，那你意思是要怎么绣？”
  “难道你不觉得分开了绣会比较好看吗？好比衣角上绣一段，隔上几针又绣另一段。”
  芳姐一怔，奇怪的道：“还能这样绣？”
  “难道不能这样绣？”
  顾莲香也不懂了，不规则的绣花显得随性有灵动感，总是绣成一大团，感觉比较保守又没什么特点。
  听了她的话，芳姐想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一脸苦恼。
  顾莲香看不过去，凑过去拿起衣料把下面的从后面翻折起来，然后把图纸又放在衣料的一角，如果忽视纸张的颜色与衣料的差异的话，一眼看上去，的确比绣成刻板的团花要好看的多。
  芳姐一见不由心喜，连连道：“呀，这样更好看呀。可是……可是绣成这样，会不会看上去很奇怪？”
  顾莲香笑道：“芳姐你可以绣成波浪形呀，裙摆下或者袖口衣角都会很好看的。”
  芳姐仔细一想，如果袖口一圈都绣成这样的，的确要比平日那种绣法看上去多了几分漂亮与灵动，芳姐又问：“绣在袖口处就不能用这种春花红的线了。香姐儿你说用什么线好？”
  “浅色的衣服自然要用艳丽的线最好，其实我想用金银线是最最好的，不过咱们都不是富贵人家，如果芳姐你要做春衫的话，自然用白线和黄线最好。”
  “那如果我是做冬衣呢？”
  顾莲香以为芳姐拿她打趣，不由笑道：“冬衣定不能绣在袖口上，那容易脏，自然是要绣在对襟面上，那才好看。”
  芳姐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人小鬼大的，尽是些鬼主意，不过……我觉得按你说的那样定是好看的。”
  顾莲香扮了一个鬼脸，道：“我相信以芳姐的手艺定能做出一件好衣服来。对了，我的里衣呢？”顾莲香可没忘了当初芳姐答应给她做两件里衣。
  “你急什么，总不会少了你的。”芳姐在她摊开的手上打了下。
  姐妹俩笑闹了一会，芳姐突然正色道：“香姐儿，昨天你也见了沈姑娘了，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挺好的呀。”顾莲香对沈双蓉印象不错，人长的漂亮性情也很温和，是居家的好女人。想了想，她有些扭捏的问，“芳姐，五婶这是要给二牛哥说亲事呀？”
  芳姐惊讶的瞪了她一眼：“你这是想什么呢？怎么是说给二牛的，我瞅六婶那意思，是准备把沈姑娘说给你哥。”
  啊！！！
  顾莲香大吃一惊，把沈双蓉和她哥凑一对？这……这……不是吧？
  “你不信？”芳姐一瞅她那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莲香是真不信：“不可能吧，可是这六婶前前后后都没什么表示呀。”等下，早上六婶给了她匹布，是不是有这层原因？
  顾莲香总觉这事不对，她家穷，像沈姑娘那样的人会看得上她哥？当然在顾莲香眼里，顾志刚这人可真没话说，人好脾气好，老实善良人本份，放眼整个青州地面上，找不出这样的好人了。可是正如她之前所说，顾家是真穷，这里外也只有二两银子，沈姑娘嫁到她家，是要吃苦的。
  寻思片刻，顾莲香道：“芳姐，这事你可别骗我，那沈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就算不是大户，恐怕家里生活也比我家强上百倍千倍，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哥？”
  “六婶虽然没明说，可是昨天一来我家，就不住打听你哥的事情，问你哥可有订亲，还问我娘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六婶可是一直不住口的说你哥以后定是有大福气的人，反正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与你家结门亲事。”
  六婶是喜婆，在王家村也有几分声誉，如果六婶私下打听这样的事情，那十有八九正如芳姐所说，六婶想给顾志刚说亲。
  不知想到什么，顾莲香幽幽轻叹：“可惜六婶今天去了文州，不然倒可以好好问问。如果沈姐姐那样的人真愿意嫁给我哥，那……那真是太好了。”
  芳姐似乎知道顾莲香在担心什么，摸摸她的头，低声道：“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对了，你知道不知道村东的三妹家今天出大事了。”
  第十三章　难过
  村东？顾莲香知道芳姐说的是王翠玉，就是三姐。三姐不是准备去王家当丫环吗？
  顾莲香忙问：“出什么事情了？她嫂子又打她了？”
  说起王三姐家的那只母老虎，芳姐气冲冲的哼了一声，道：“那个恶婆娘把三姐给卖了。”
  “卖了？卖去哪了？三姐不是准备去王家当丫环吗？”
  “溪镇有一个马员外，六十多岁了还想着讨小老婆，可那老家伙哪是真心想讨老婆呀，那马员外是出了名的爱折磨人，嫁进马家的姑娘统统不出一年就死了，可见那马员外下手有多狠。三姐她嫂子恐怕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七十两银子就把三姐往那火坑里推，这不，今天早上马家来接人，三姐死活不愿去。”
  顾莲香听得是心里直发怵，还有一个老变态，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那三姐她哥怎么说？她哥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王大明那个软蛋，他敢说什么？听说王大明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烂赌债，还指望着家里的母老虎给他银子去补窟窿呢。”
  听到这，顾莲香一脸黯然，王大明家父母早死，也是一兄一妹，可是与她家相比，做为兄长的王大明不仅不护着妹子，还天天在外面赌，弄到最后，这家里全是王大明媳妇一个人说了算，那女人又是出名的狠辣之人，对三姐不是打就是骂，可是顾莲香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为了一些小利就把自家妹子往死路上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声问道：“那三姐……”
  “撞墙了。”见顾莲香脸色一下就白了，芳姐忙道，“三姐当时哭的那叫一个厉害，说宁愿死也不嫁去马家，然后趁人不注意就要去撞墙，还好被边上人的给拉住了。”
  听到三姐没事，顾莲香长舒一口气，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马家人还在王大明家呢，这事不好解决呀。
  芳姐见她一脸忧色，轻声道：“这女人就是命苦，嫁人嫁一辈子，遇到个好的这下半生就算苦一点也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可要是遇到坏的爱打骂人的，那日子就过的叫一个苦。三姐这事咱们是想帮也帮不了的。”
  轻叹一声，顾莲香道：“总不能这样让三姐去马家呀，该想个万全的法子。”
  芳姐无奈叹气：“谁都知道这个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马家说了，三姐不去马家也成，叫她嫂子退一百两，这事就算结了。”
  “一百两？”顾莲香不由咂嘴，马家可真能狮子大开口。别说是一百两，依三姐她嫂子那性子，一个铜板也不肯往外拿。三姐要真是去了马家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这就是命呀！”芳姐最后叹息道。
  晚上，顾莲香做了恶梦，她梦见她在一条充满了荆棘的路上狂奔，而身后有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影在追她，她不敢停下来，只要一停下，那团黑影就会张着血盆大口像她扑来，她双脚已经鲜血淋淋，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一直不停跑着。
  终于，她看到了一丝光亮，然后她看到光亮处站着一人，是哥哥。她哭着向顾志刚伸出手，可是对方像是不曾看到她一般，冷冷的直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一样。
  再也跑不动了，她惊恐的向前伸出手，可是顾志刚却狠狠拍开她的手，怒吼道：“你不是我的妹妹！”然后猛的推了她一把。
  她尖叫的往下坠。身后不知何时是万丈深渊，渊底是熊熊烈火，窜起来的火舌能瞬间把人吞灭。
  “不要！”
  顾莲香猛的一睁眼，眼前除了黑还是黑。身上冷汗淋淋，全身泛起冷，不知为何，她哭了起来。
  她心里很难过，她是顾莲香又不是顾莲香，顾志刚对她吼的那句话其实是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她不禁深想，如果有一天当顾志刚知道一切后，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妹妹，会不会像王大哥那样，胡乱找个人远远把她打发走了？
  这些纷杂的念头堆积在脑海里，堵在胸口处，让她无法呼吸。
  坐在床上，顾莲香只觉这夜黑的吓人。
  天亮前，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着什么，她听的并不是很清楚，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吵杂，睁开眼，顾莲香只觉头痛欲裂，整个身子都是沉沉的使不上半点力气。紧接着她便听到顾志刚开门的声音。
  胡乱的披了一件衣服，推开门，顾莲香走了出去，就见顾志刚站在门口和人在说话。
  又往前走了两步，待看清门前那人，顾莲香不由一惊，道：“白大哥，你……你来了？”
  站在门口和顾志刚说话的正是白惜安，他转过头看着顾莲香，然后沉声道：“香姐儿，三姐跳河了！”
  第十四章　不值得
  “什么？”顾莲香一下叫了起来，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白惜安，又问了一遍，“白大哥，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惜安眼色一黯，久久才道：“我刚进村口，就听有人叫唤起来，后来也才知道三姐天还没亮就……就……”
  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顾莲香死死抿着嘴，她不相信。
  见她哭了，一旁的顾志刚忙道：“香姐儿，你可不能太过伤心，不然你那病……”
  “哥，我没事！”努力把眼角的那一阵阵湿意压下去，顾莲香颤抖着声音道，“哥，咱们去看看吧！”
  顾志刚脸露难色，顾莲香那身子禁不起大起大落，要是回头顾莲香病了，顾志刚到时候更是为难。有心想要劝两句，可是见顾莲香神色凝重，一脸的坚持，想要阻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白惜安倒不知道顾莲香身上不适，不过见她脸色不好，眼睛下乌青乌青的，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见她只披了一件长衫就出来，这大清早的寒露重，也不知为何，白惜安张口便道：“香姐儿，王家现在铁定乱成一片，你……还是呆在家里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说完，也不等顾莲香说什么，白惜安转身就走。
  顺着白惜安的话，顾志刚也在一旁劝道：“香姐儿，这天冷，你先回屋吧！”
  紧紧身上的衣服，顾莲香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回了屋，可是一关上门，她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不值，真的不值，她真的替王三姐不值，马家虽然逼的紧，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如今闹到这样的地步，把命都赔上了，真心不值呀。
  把眼角的泪花拭去，顾莲香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喘不上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深呼吸几下，顾莲香走过去把门打开。
  “芳姐，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