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814
  老嬷嬷伸手赶开她们,笑道,“主子的东西,你们也敢觊觎,赶紧去忙,让小姐自己慢慢看。”
  丫鬟们这才想起主子夫妻间兴许有些私密之物,于是都红了脸,纷纷散去,准备晚饭的,洗孩子衣服的,各自忙碌不提。
  瑞雪同抱了箱子的老嬷嬷一起进了内室,借着窗外的夕阳余晖打量这箱子居然是檀木所制,一尺见方大小,箱盖上雕了一朵芙蓉花,花瓣层层叠叠,极是雅致,前面的黄铜锁鼻铸成了虎头形,虎口叼着一只小儿巴掌大的锁头,钥匙直接就插在里面。
  瑞雪兴致勃勃的把玩了两下,就捏着钥匙轻轻一用力,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锁头就开了,直接打开箱子,只见里面装得满满,最上面是两封信,一封很厚,一封极薄,不必说,厚的写了瑞雪的名字,薄的就是给木三的了。
  老嬷嬷怕她在场,自家小姐不好读信,就直接拿了木三那封送去前院了。
  瑞雪捏着信封,心下也是狂跳不止,倒有些当年第一次接到情书的模样,暗自啐了自己两口,这才撕了信口,展信观瞧。
  两人生活了一年,赵丰年终是没有辜负瑞雪的“熏陶”,笔下行文少了很多酸腐之词,读起来易懂又亲近,但是他不知是怕这信被别人看到,还是终究越不过规矩礼法的束缚,称呼不是私下挂在嘴边的“雪”,而且全文也没有什么想念之类的字眼,让瑞雪有些小小的失望和埋怨。
  不过转念想想,相比与别家男子给妻子的家书,这怕是已经好许多倍了,于是也就挑挑眉头,拣点起了箱子里的物件儿,一对赤金龙凤镯子是给她的,三把锻造极精湛的匕首是给三个小子的,还有一枚羊脂玉环是给妞妞的,最下面的几件小拨浪鼓、木雕小鱼、小猴子之类就是给两个孩子的了。
  瑞雪一件一件拿了出来,然后分别放好,最后才把龙凤镯套在手上,左看右看,实在是爱不释手,倒不是因为那赤金的质地,实在是因为赵丰年太过了解她的喜好,选得这镯子简单又不失@精致,龙鳞和凤羽的纹路都清清楚楚,却又没有其余的繁杂纹路,正是她最爱的式样。
  老嬷嬷从前院回来,见得瑞雪嘴角高高翘着,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出了神,忍不住心下也欢喜起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嫁得好夫主更重要,自家小姐如今这般幸福,她就是立时咽气去黄泉,对候爷和夫人也有个交代了。
  “小姐,可是先生说他要回来了?”
  瑞雪抬头瞧得是老嬷嬷,就摘了手上的镯子放回箱子里,笑道,“没有,彤城那里还有些事情处置,怕是还要再过一段时日,不过,他说一定回来给孩子过百日,想来左右也拖不过两月就能回来了。”
  老嬷嬷点头,看过了那几件给两个孩子的小玩意儿,赞道,“先生就是细心,这小物件儿都打磨得极光滑,也没有刷清油,孩子就是吃到嘴里也没妨碍。”
  正好两个孩子睡醒了,老嬷嬷就把两件小玩意儿放到他们的小手里,两个孩子立刻抓住不放,嘴里吐着小泡泡,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仿似在研究这是什么东西,模样极是可爱,惹得她们的娘亲色心大发,在每人额头上都亲了好几下。
  一时彩云进来禀告说晚饭做好,瑞雪问得前院的酒席送过去了,就吩咐再多添两个菜,在厅里也小小摆了一桌,招呼大小丫鬟们都上了桌子,一起吃顿饭。
  剑舞几个也都知道今日男主子有信传来,夫人心里欢喜,也就凑趣说些好话,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待得饭桌撤下,瑞雪劝得老嬷嬷回去安睡一晚,就留了剑舞值夜,忙碌着给两个孩子换了尿布,就揽了他们渐渐睡去。
  亥时初刻,出去舍馒头的马车终于赶了回来,三丫和二壮年纪小都在车厢里睡得香甜了,吴煜和大壮几个还在硬撑着,一瞧着到了家门口,都是各自跑回院子,恨不得一时就脱了衣服躺下睡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离(一)
  妞妞跑得飞快,一溜烟就进了二门,吴煜落后几步,瞧得安伯屋子里有灯光,听动静好似在喝酒,就问云小九道,“家里有什么喜事吗?为何这么晚,安伯还在喝酒?”
  云小九笑嘻嘻关了大门,说道,“明日少将军就要回白露城了,安伯和木公子在替少将军践行。”
  践行?吴煜立时脸色惨白一片,哪怕是在这样的暗夜里,云小九都瞧出不对劲来,但却以为他是坐了大半日马车累到了,于是说道,“先生下午的时候也托人从彤城捎物件儿回来了,夫人很是欢喜,少爷累了大半日了,先去睡吧。”
  吴煜沉默半晌,却是摇头,“小九哥,劳烦你进去请少将军出来,就说我有话同他单独说说。”
  云小九摸不清吴煜为何要同少少将军单独见面,但也没有多话发问,应了一声就去敲门进了屋子,武烈的践行宴,已经过半,老少三人都是脸色通红,突然见得云小九进来,安伯就问,“可是有事?”
  云小九迟疑了一下,说道,“安伯,煜少爷回来了,让小的请少将军出去说几句话。”
  没等安伯说话,木三却是皱了眉头,微恼道,“这小子弄得什么玄虚,有事进来说就是了。”
  安伯心下一动,扭头冲着武烈笑道,“少将军也是酒气上头了吧,出去吹吹风也好,回来咱们再拼两轮。”
  都说喜酒易醉,苦酒伤身。武烈今日经历了太多事,件件都伤人,坐在酒桌上,就疯狂往肚子里倒酒,可惜头晕了,脸红了,心里却还是清醒无比,当真是无奈。
  此时听得安伯这般说,也想找个安静地方独自坐会儿,于是站了起来,说道,“那好,安伯,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云小九想扶一把,却被他挥手躲开了…
  木三一口喝了手里的上好莲花白,瞄了安伯两眼,问道,“安伯,这煜哥儿找少将军有何事,难不成要劝他带他姐姐走?这没良心的小子,我二哥平日待他可不薄啊。”
  安伯伸手替他又满了酒杯,轻轻叹气,半晌才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赵小子信里说的那病症,有些凶险,只送药过去,怕是不妥,明日我同雪丫头说一声,就亲自走趟彤城,你留下可要护好她们母子三个,万一有个闪失,别说木小子那里,就是我都饶不你。”
  木三立时苦了脸,他生性自在,为了二哥一家的安危,绑在这小山村已经快两月了,本就觉得无趣,没想到安伯也要走了,以后让他如何打发这平淡日子啊?
  安伯却是不理他,一边喝酒,一边聚起内力至耳,细听外面动静,脸色忽而震惊,忽而释然,忽而不舍,倒让木三错以为,他是在犯愁赵家老太爷的病症,也跟着担心起来。
  夜色笼罩下的山村是宁静安详的,赵家大门外原本有两棵大柳树,都是一人合抱粗细,春时因为瑞雪有孕,而且一胎双子,赵丰年狂喜之下,又带人从村外挪了两棵碗口粗细的过来,摘在一处,两大两小,四株挤在一处,互相携手抵抗风雨,也一同仰头享受阳光雨露。
  此时,一大一小站在那树下,良久沉默不语,武烈手里握着一块墨玉佩,震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豁然抬头,问道,“你当真是三…那个人?”
  吴煜慢慢点头,颓然靠在柳树上,望着赵家大院,眼里满满都是眷恋和不舍,“我希望我不是,但是,我确实是。”
  这话说这绕嘴,听着更是纷乱,但是武烈却是字字句句都揉烂之后送进了心里,因为说出这话的半大小子,若真是父亲一直在惦记的那个人,以后他们镇北将军府的荣辱兴衰,就都系在他身上了。
  “除了这玉佩,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身份?”
  吴煜嗤笑,“证据?前年你们镇北将军府送到乾安殿的供奉,有只无钥箱,心思很巧妙,我费了三日解开了,里面是一把弩箭,逃命那晚救了我两次,这个算不算,若是你还不信,只要到了将军面前,他自会认出我,因为…我同母妃有八分相像。”
  武烈听得他这般说,也就放了心,“你明日可要同我一起走?”
  “不,明日午时你在灵风城西二十里处等我,我自会赶去与你汇合。”
  “朝中如今乱得厉害,三…不,公子若是随我一同走,免不得要受些委屈,扮作护卫模样。”
  “随少将军安排就是了。”
  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就都是沉默下来,良久都是瞧着赵家院子叹气,转而迈步一起走了回去,关门落锁。
  翌日早起,天空有些灰暗,琴心从耳房赶过来伺候主子母子起床穿衣,就忍不住笑道,“夫人,兴许是要下雪了。”
  瑞雪因为名字里有雪,所以,自小也很是喜爱洁白的雪花,听得这话,就趴了窗缝里往外瞧,“看着真有要下雪的迹象,记得告诉张管事,村里谁家有肥猪,买两头回来,一等雪落,就杀了腌腊,剩下冻上这一冬就不用买肉了。”
  正巧彩月听见了,就拍手欢呼道,“要杀猪了,要过年了。”
  剑舞怕她身上的凉气冲到两个小主子,就伸手推了推她,嗔怪道,“还要两月才过年呢,这就着急了。”
  彩月吐吐舌头,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凑到自家夫人身后,一边替她细细梳理头发,一边小声说道,“夫人,我怎么瞧着那柔兰小姐有些不好?”
  瑞雪挑眉,在妆盒里拣了一只珠钗出来,问道,“如何不好?”
  彩月想了想,声音越发小了,“我瞧着她有些疯魔了,刚才我去送饭,她头不梳脸不洗,很是狼狈,见得我端了饭菜,就骂我说要毒死她,要抢了她的嫁妆,还说她要成亲了…”
  “好了,别说了。”瑞雪伸手示意她收了声,淡淡说道,“他们今日就要离了咱们赵家,那女子有何不妥,不管是天理报应,还是心魔难除,都与咱们家再没关系了。”
  “是,夫人。”彩月应了,继而又笑起来,“夫人平日总梳螺鬓,太过简单,今日奴婢给夫人换个回鹘鬓如何?”
  “好,你看着梳吧,若是瞧着好,今日就做一样新吃食赏你。”
  “真的?夫人说话算数。”彩月欢喜极了,自家夫人可是有些日子没有做新吃食了。
  瑞雪笑着刚要说话,剑舞却是拦道,“夫人身子还没养好,不能太累,若是给你做吃食,要下灶间,看老嬷嬷不训你。”
  彩月想起老嬷嬷的严厉,立时吐吐舌头,小声说道,“那我先记着,等夫人身子好了,我再给夫人打下手一起做。”
  众人都是笑起来,一时拾掇妥当,去了大厅吃饭,妞妞和吴煜都是打着呵欠从外面进来,见得姐姐笑盈盈看着她们,妞妞立刻笑着跑上前,抢着抱了姐姐,说道,“姐姐终于能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瑞雪捏了捏她又胖了一圈儿的脸蛋儿,打趣道,“你可别告诉我,没有我陪着吃不饱?”
  吴煜上前行礼,笑道,“就是天塌地陷,她也不会饿了肚子,昨晚三更还爬起来吃了半盒点心,害我以为是屋里进了老鼠。”
  妞妞立时反驳出声,“你不是也跟着我一起吃了,还抢我的核桃酥,凭啥说我。”
  瑞雪好笑,唤了吴煜上前,问道,“可是昨日出门累到了?怎么眼下这么黑,一会儿吃了饭再去睡会儿。”
  吴煜瞧着姐姐眼里殷殷关切之意,心头又疼有暖,鼻子发酸,立时仰头去看那房顶,说道,“姐,要下雪了,咱家房子不漏吧。”
  瑞雪哭笑不得的拍了弟弟一巴掌,笑道,“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新盖的房子,哪里就漏雪了。”
  吴煜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倒有三分大壮那般的憨厚模样,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一时彩云彩月端了饭菜上来,姐弟三个团团坐下,边吃边说些闲话儿,问起昨日下午他们的那趟旅程,两个孩子都有些沉默,妞妞半晌憋出一句,“那些人家真穷,都吃不起烧饼。”
  瑞雪差点儿被粥呛到,话说那烧饼只是他们赵家独有的,别处就是再富也吃不到,这可不能用来衡量穷富啊。
  吴煜瞪了妞妞一眼,正色说道,“姐,那村子太穷了,而且村里还有几家的男人征兵时,去了北蛮杀敌,没有回来,孤儿寡母,实在可怜。”
  瑞雪皱眉,想问朝廷抚恤,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以后家里再舍棉衣和吃食,就都送去那村子好了,春时再派人去说一声,要他们多开荒地种牛豆,秋时咱们家去收,几年下来,日子也就好过了。”
  两个孩子听了这话,脸色都好了起来,饭菜吃得也香了,妞妞甚至把掉在桌上的米粒都捡起吃了,倒让瑞雪欢喜这丫头懂事了。
  待得饭桌撤下,几个丫头也吃了饭回来,就有云小六来禀报,少将军一行要走了。
  老嬷嬷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琴心,就要出门去送行,瑞雪心下踌躇,反省自己是不是为着避嫌,行事却有些过于绝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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