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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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813
绿蕊一愣,不知她为何要拖着,眉头皱着还想说什么,却被瑞雪眼里那一抹冷色吓得闭了嘴,而彩云早已经在廊下规规矩矩站好了。
瑞雪也不说话,扶着小丫鬟去了前院,作坊里,张大河正带了人手把仓库的豆子搬出来晒晒,免得储藏日久,容易发霉。见得老板娘出来,众人都是停手行礼,瑞雪笑着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忙碌,然后就到了大厨房窗下,张嫂子正同英子、石榴几个蒸馒头,白色的雾气从门窗里散出来,带着隐隐的面香,那扶着瑞雪的翠儿忍不住就吞了口水,瑞雪好笑,就轻声道,“一会儿给你拿个刚出锅的,特别宣软,味道好着呢。”
翠儿欢喜笑着道谢,她们两人说着话儿,还没等进门,就听得里面一声惊呼,扭头从窗缝看进去,原来是金枝儿差点儿摔翻了装馒头的笼屉。
英子上前帮了她一把,就道,“怎么这般不小心,真摔了,就可惜这白馒头了。”
金枝儿微微脸红,说道,“手下没有力气了,我以后再小心些。”
旁边的石榴是个嘴快的,放下手里的菜刀,一边扯了袖子擦汗,一边道,“谁还有力气,这一日比之以前可是累了十倍不止。若是伺候咱们自家人,就是再累也不能多说啥,可是,这帮子什么候府的贵客,可是太过了,整日眼睛长到头顶,开口就是呵斥也就罢了,吃饭怎么也这么挑拣,不管啥菜都只吃菜心儿,一顿还要两个全荤菜,就是皇帝老子家也养不起啊。再留他们住下去,不说把老板娘的家底吃空了,咱们就先累死了。”
英子扫了一眼张嫂子,低声劝道,“他们毕竟是候府出来的,吃用都是精致惯了,哪像咱们这样,有的吃就行了。”
金枝儿一边捶着后背,也是叹气,“也不知道老板娘还要留他们在这里住多久,若真是时日长了,这家里怕是就变样儿了。”
张嫂子洗了手,拿了几个馒头给她们,笑道,“先垫垫肚子吧,如今老板娘怀着身子,咱们不好拿这些小事儿去烦她,忍上几日,这些人必走的。”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石榴大口咬了馒头,很是欢喜。
金枝儿却是心思细些,“我瞧着,他们住的时日不能短了。那些丫鬟婆子今早儿搬去三进院子住的时候,还商议着要把东园改成小花园儿,甚至还要挖个池塘种荷花呢。”
瑞雪在窗外听得眼睛渐渐就眯了起来,也不记得替小丫鬟要馒头了,转身就去了东园,果然那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十几垄长势正好的白菜,被拔了一半儿,豌豆和茄子是彻底撅了根儿,黄瓜架也倒了,几株南瓜也被撕了藤蔓,胡乱的推在一处,入眼一片荒凉杂乱,哪里还是平日欣欣向荣的模样。
再看她最喜欢的木头桌椅,已经翻到在地,旁边还立着几把镐头和铁锨,显然下一个遭毒手的对象,就是她的桂树林了。
若说刚才听到的,已经让她怒火中烧,那这破败的东园,就是浇在火上的热油,翠儿极力忍着胳膊上的抓痛,心里暗暗替自家的那些大娘、姐姐们担心起来,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扯个借口去禀告桂嬷嬷一声,但是偷眼看着小姐的脸色,她还是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安伯和闫先生正从学堂里走出来,见得瑞雪站在园里脸色不好,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开口劝慰道,“你这身子可是不能火气太重,不过是些草木,以后再种就好。”
园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闫先生不可能不受惊扰,此时反倒开口劝慰自己,这让瑞雪很觉失礼,于是躬身行礼致歉,低声道,“惊扰到先生了,还望先生勿怪。”
闫先生捋着胡子笑道,“我坐在学堂里教书,倒是没有什么大妨碍,只是魏先生明日上门来,恐怕要心疼的大叹三声了。”
安伯也笑起来,“那小秀才可酸着呢,兴许他还会说这园子画起来更有意境。”
闫先生也是大笑,末了说道,“今早还来了个婆子,说这学堂太占地方,以后要扒倒挖荷塘,我还真担心无处容身了。”
瑞雪眼里冷色更深,心思转了转,就道,“闫先生放心,这院子还姓赵,过上一百年不敢说,不过起码最近十年不会变。”
闫先生听出她话里的怒意,就笑道,“不过是些不懂规矩的奴才,哪家都免不了有这样的杂乱。”
瑞雪点头道谢,辞别他们,就出了东园,通往三进院子的角门半开着,不必瑞雪迈进去就看得到里面的情景,十几个丫鬟婆子,搬了椅子坐在阴凉下,各个抱了一盘子瓜子正吃得欢喜,闲话儿的口沫横飞,这个说,“这穷山僻壤的,真是无趣,连个泛舟游玩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说,可不是,我早晨告诉那夫子说要推了那几间房,挖荷塘,他那眼睛瞪得老大,真是个没见识的,不过挖个小池塘而已,真让他看到了咱们候府的大荷塘,还不惊得傻眼了。”
“曲嫂子一直就是个心思灵巧的,这要是把荷塘修好了,咱们小姐往小船上一坐,看得景色那么美,还不立时赏了你当管事啊。”
那曲嫂子是个白胖的妇人,听了这奉承话,笑得脸上肥肉乱颤,“好,我要是当了管事,就求小姐让你给我打个下手。”
“那就谢过曲管事了,到时候我第一个要把那姓张的村妇撵出去,她是个什么东西,早晨我吩咐她,午饭要有红烧肉和排骨,她还敢皱眉头,好似花了她家银子一般,我们吃的是小姐的,她有什么资格管我们?”
“就是,若不是看在她那菜色做得味道确实不错,我早就禀告小姐撵了她了。”
“小姐最是好脾气,咱们若说受了委屈,她怕是还要打那妇人几板子呢。”
“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又要告诉我什么啊?”瑞雪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那门扇,冷笑问出声来。
那些丫鬟婆子们一惊,立刻站起身来,腿上的瓜子盘子就跌了一地,有一个丫鬟心疼的想去捡,又惊觉气氛不对,讪讪的躲到了人后。
瑞雪也不进去,就站在门槛边,笑盈盈又问道,“我刚才可是听得你们有一肚子的委屈,怎么这半会儿不说了?”
那曲嫂子是个蠢的,又仗着原来在候府也算得小姐的信重,就上前来行礼问好,然后说道,“小姐,本来大伙儿听得你身子不舒坦,又忘了前事,都很是心疼,不想拿这些小事儿去打扰您的。但是,既然小姐问了,我们也不能隐瞒,就说给小姐听听,小姐可千万不要气恼啊。”
瑞雪笑得更是欢快,“没事儿,我心胸宽着呢,不会气恼,嫂子说吧。”
曲嫂子身后有那会看眼色的,琢磨着瑞雪脸色不对,想要提醒曲嫂子一声,可惜她正欢喜能在小姐跟前露脸,哪里顾得上回身看一眼啊。
“小姐,您不知道,您原来招来的那些下人,真是太放肆了,半点儿规矩都没有,居然拿敢怠慢我们,屋子里的摆件儿都极破旧不说,被褥也是棉布的,晚上睡觉都硌得慌,每顿饭也只给做四个菜,清汤清水的,大伙儿都吃不饱。我琢磨着,他们这是瞧着小姐脾气好,背地里克扣了用度,小姐可不能轻饶了他们,这样的奴才不打杀几个,以后怕是都要爬到小姐头上去了…”
正文第二百五十三章 变天儿(二)
她正说得兴起,瑞雪却已经再也忍耐不住,“那依嫂子的意思,他们要怎么伺候你们才不算怠慢啊,顿顿八菜一汤?屋里要摆设的金碧辉煌?铺盖锦缎被褥?”
每问出一句,瑞雪的火气就高出一丈,最后已经是彻底暴怒了,“哼,就算这样也是怠慢你们这些‘贵客’了,不如,我把正房让出来给你住吧,这样才配得起你们的身份,我们赵家才不会落下个怠慢客人的名声?”
这时候若是再听不出来异样,那就真是脑子比猪都不如了,曲嫂子有些畏惧的缩缩头,眼角扫向身后那些虽然谦恭低着头,但是各个都带了一脸嘲笑之意的丫鬟婆子们,她又觉很是没脸面,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硬是没有马上赔罪,反倒说道,“小姐啊,不是老婆子多嘴,您这脾气太软,难免就被奴婢们蒙蔽了,您护着他们,岂不知他们背地里不定怎么糊弄小姐呢?”
“这么说,是我误会嫂子的好意了,嫂子倒是冤枉了?”
曲嫂子还以为瑞雪被她劝得转了心意,刚要点头,猛然见得翠儿死命冲她挤眼睛,就疑惑得勉强低了头,有些不甘愿的说道,“小姐言重了,只要小姐一切都好,老奴受些委屈没什么。”
“好,真是太好了,原来,安国侯府的奴婢都是这般忠心耿耿啊。”瑞雪慢慢拍了拍翠儿的胳膊,说道,“去嬷嬷的房间,把她的用物都收拾好了。”
翠儿愣了愣,随即脸色就白了,这是,这是要撵她们出府?
“小姐,嬷嬷。”
“不必多说,立刻就去,另外,也不要想着给嬷嬷报信儿。”瑞雪淡淡说了这几句,也不再理会她,转身慢慢走到桂树下的木椅上坐了,绿蕊和彩云见了都低着头挪了过来,彩云半点儿没有犹豫就跪下了,绿蕊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也慢慢跪了下来。
瑞雪把她们的脸色看在眼里,就道,“彩云,去把前院后院,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是,夫人。”彩云脆声应了,跳起来就跑走了,留下绿蕊一个人跪着,就觉心里不是滋味,想要起身,见得瑞雪脸色淡淡,只得又低头忍了下来。
很快,张大河夫妻,带着前院作坊里的七八个人手就进了二门,站到了院墙边儿上,三进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还有厢房里睡觉的护卫们也都皱着眉头聚了过来。
桂嬷嬷带着彩月和两个小丫头,刚刚整治好饭菜,正要拾掇着开饭,听得院子里有动静就出来探看,老太太心思缜密,一见绿蕊跪着,众人齐聚,就暗道不好,连忙走到瑞雪身边,低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婢女不懂事,惹您恼火了,藤条板子,你尽管让人处罚,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本来这两日相处下来,瑞雪感受到了这老嬷嬷对她的疼爱,也是一心想要拿她当个长辈对待,将来也可以常来常往,只要她不动心思分开她们夫妻,不逼迫她回府,她甚至不介意恢复小姐的身份,但是,今日这些丫鬟婆子们的所作所为,把老嬷嬷用心经营的这点儿亲切,毁得半点儿不剩。
“嬷嬷,我虽然是个山野村妇,但是也懂待人以诚的道理,我自问,你们一行住在我府中,不曾有半点儿亏待,甚至待众位比之贵客一般。但是,这些贵客,显然忘了他们是个“客”,倒把自己当做主子了。若不是我今日出来转转,还不知道,我这府邸已经由别人说了算了,怕是再过半月,我都以为自己睡梦里换了地方了。”
桂嬷嬷听得她话里,满满都是嘲讽和恼怒,心知她是气狠了,连忙转向那些丫鬟婆子们,怒骂出声,“你们到底做了何事,惹得小姐恼怒?还不主动出来领罚!”
安国侯府众人互相偷偷对视几眼,统统都看向了跪在瑞雪身旁的绿蕊,毕竟她跪在那里很是扎眼,明显就是她先惹恼了小姐,而她们顶多算是遭了池鱼之殃。
桂嬷嬷会意,眉头皱起,抬手就给了绿蕊两巴掌,“你在小姐身边伺候多年,如何就不知道心疼小姐,反倒当先惹怒小姐?”
绿蕊极是震惊的捂了脸,嘴巴惊愕的半张着,她从小就陪在小姐身边,候府又没有老主子,小姐性子又软,除了这桂嬷嬷,她算当了一半儿的家,什么时候挨过打啊,简直连半句硬话都没听过,今日突然脸上挨了两下,还真是回不过神来。
瑞雪看得她那样子也猜得到原因,于是冷冷出声道,“嬷嬷不必问了,她必定心里也觉得很是委屈的,不过就是拦着彩云不准进屋伺候,借口茶水冷热动手打得她鼻青脸肿,最后又说了句,‘主子寒酸,奴婢下贱’这样的真心话,如此而已,绝对算不得大错,嬷嬷若是动了家法,她恐怕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委屈,要哭得七月下大雪呢。”
瑞雪每说一句,老嬷嬷脸色儿就黑一分,虽然她不知道窦娥是谁,但却听得明白小姐的讽刺之意,看着绿蕊的眼光,差点儿能吞吃了她、
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丫头机灵呢,明明就是蠢得要死,自家小姐已经忘了前事,她们在她跟前就是陌生人,不好好伺候着,早日恢复亲近,反倒动手打人,嚣张无礼,这不是把小姐更往外推呢吗?
老嬷嬷越想越气,手下也不留情,又是几个耳光扇过去,直打得手掌发麻才停下,绿蕊头发也散了,脸孔也肿了,鼻子里甚至还淌了两管鼻血下来,被她顺手一抹,更是狼狈,她这时候也是压不住心里的恼怒了,彻底迸发了出来,哭喊道,“嬷嬷,你怎么能打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我要贴身伺候她有何不对?这丫鬟冲茶不好,我教训两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