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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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33
钱黑炭惊喜的眼睛都瞪圆了,“七娘,你说的是真的?”
刘七娘一撇嘴,“我可不像你,没一句真话!我说养就养,你去把孩子抱回来,告诉赵家以后吃食用物,还有一两银子的辛苦钱都送咱家来,我保管比云家伺候的好!”
钱黑炭听得前几句,脸上都笑开了花儿,心里只叹,老天开眼,让他找了个如此明理贤惠的好媳妇儿,结果那笑还没等溢满眼底,就被后几句话打了是粉身碎骨。
辛苦钱?人家云家照料孩子,收辛苦钱是正当,但是可心是他的骨血,他养着还要辛苦钱,这是哪里的道理?被外人知道,他岂不是再没脸出门?
“七…七娘,可心是我闺女,你是她后娘,赵家给些吃食衣物,是人家念着可心娘的旧情,但是,这辛苦钱…咱不能要啊!”
“为啥不能要?”刘七娘立刻就瞪了眼睛,“她是你闺女,可不是我的,我养着她,伺候她穿戴吃喝,凭啥就不能要辛苦钱?”
钱黑炭急得直搓手,就同这新媳妇儿讲不明白道理了。
刘七娘越想越觉自己说的有道理,在想着以后接回了孩子,赵家送来的吃食用物,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岂不是大半都要落到她手里,到时候送回贴补娘家,着实不错啊。
钱黑炭被推出了家门,刘七娘扔下一句,“抱不回孩子你也别回来了!”然后就关了大门。
钱黑炭在门外蹲了许久,他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可心娘在世时,也都是她拿主意,这如今被刘七娘,又是回娘家,又是和离的一吓唬,就更是六神无主了。
于是就想着,先把孩子抱回来交差,以后想法多赚些银子交到七娘手上,就当赵家给的辛苦钱也就是了,兴许赵家以后送些吃食用物,七娘看着不少,就忘了辛苦钱了呢。
他到底还有些羞耻心,知道这事没道理,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到了赵家门前,天都黑了,张大河出来看见,就笑道,“怎么不在家陪新媳妇儿,大晚上又过来干啥?”
钱黑炭苦笑,“七娘要我抱孩子回去养呢?”
“抱孩子?”张大河一愣,然后就拍了他的肩膀,笑道,“村里人都说你娶了个母老虎,没想到都是误会,你这媳妇儿刚进门就想着照料可心,可是个贤惠的。走吧,这是好事儿,我陪你进去,先生和老板娘必是不能拦着。”
钱黑炭极庆幸他咽下了要辛苦钱那句话,跟着张大哥进了后院,瑞雪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往桌上端菜,见得钱黑炭来,就皱了眉头,但是也没有多话。
赵丰年请了钱黑炭坐下,问道,“这么晚了,有何事上门?”
钱黑炭心虚,支吾半晌才道,“嗯,七娘说可心总是我的骨血,放在云家养着不合适,要我来禀报一声,把孩子抱回去,她伺候着,保管比云家伺候的好。”
瑞雪想起前日见得那七娘的模样,可不是个贤惠的,这定然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她心底极是不愿意把可心交回去,张口就先想拒绝,可是赵丰年却拦了她,说道,“你是可心亲爹,若是把她养在身边,自然极好,今日太晚了,不如明日要云家拾掇一下,再抱回去吧。”
钱黑炭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连声应下,生怕他们反悔一般告退出去。
瑞雪挥退了彩云彩月,恼怒道,“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那刘七娘一看就不是个好性情的,怎么能把孩子交到她手上,万一…”
赵丰年无奈,赶紧劝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也知道那刘七娘不好,但是,可心是钱家的女儿,咱们怎么也不能拦着她回去啊。”
“可心娘去的时候,可是把可心托付给我的,我怎么就不能拦着?”
赵丰年无奈,揽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就算她娘把她托付给你,你也是个干娘,不是亲娘,她爹要抱她回去,谁也拦不了,这是礼法规矩,是人伦。”
瑞雪还是不服气,“再是礼法人伦,也得以孩子为重啊,那是后娘,天下哪有几个后娘对孩子好的,她若是起了别的心思,还好,咱们总能答对,但是万一她起了歹心,想把可心毒死…”这话说到一半,瑞雪就反应过来犯了忌讳,但还是晚了,赵丰年脸色早就黯了下来,低声道,“你顾虑的对,后娘都偏爱下毒!”
瑞雪立刻抱紧了他,一迭声的道,“没有,没有,还是有很多好女子的,只不过咱们运气不好,碰到的都是恶毒的。”
夫妻两人抱在一处,沉默好半晌,赵丰年才道,“让钱黑炭抱回去吧,你常去探看着,若是那刘七娘真对可心不好,你再抱回来养,就谁也挑不出理来了。”
“嗯,好。”瑞雪点头,抬眼正见吴煜进得二门,就连忙离了赵丰年身上,喊着吴煜去洗手,彩云,彩月也进来伺候,一家人就吃起了晚饭。
第二日,云家婆媳得了信儿,一边儿拾掇可心的小衣衫小被子,一边叹气,桂花儿扭头看着可心躺在小被子上,咧着小嘴,蹬着小腿儿玩得不亦乐乎,心里舍不得,就掉了眼泪,“娘,你说可心回去了,那刘七娘能好好照料她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娘(一)
云二婶也是舍不得,这一月多,可心早已得到了他们全家人的喜爱,白胖乖巧,比之铁蛋还要讨喜,不是饿得极了,从不哭闹,你若放她在被子上,她就眨着大眼睛跟着你转,若是抱起她,就欢喜的咯咯笑个不停,怎么会有人不喜爱这样的孩子呢。
“可心是个乖巧的,伺候着也容易,想必那刘七娘照料几日,就把当亲生的疼了。”
这话,别说桂花儿,就是云二婶自己都不相信,可惜,人家爹爹要抱回孩子,她们谁也阻挡不了。
近晌午的时候,钱黑炭就上门来了,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半是愧疚半是心虚,云二婶本想讽刺他两句,但是想了又想,可心回了钱家,能依靠的就是他这当爹的,真惹恼了他,吃亏的还是可心,不如就算了,于是仔细交代了两句,就让他抱了可心,然后亲自拎着包裹跟在后面。
刘七娘正等在家里,听得动静,一脸娇笑的迎出门来,但是见得云二婶手里除了两个包裹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物事,脸色就有些不好。
进得屋里,云二婶摸了一把炕头,入手冰凉,就道,“女孩子小时候不能受凉,否则长大了落病根儿,把炕先烧一把火热热吧。”
刘七娘听在耳里,却没有半点儿动地方的意思,云二婶脸色不好,刚要说话,钱黑炭已经把孩子放到了炕上,说道,“我去,我去,家里有柴禾,不过点把火就好了。”
云二婶生怕凉到孩子,打开包裹,拿出一块稍厚的垫子垫在可心身下,那刘七娘就凑到了炕边儿去翻那包裹,都是些小孩子的衣衫儿,除了棉布的,就是白绫子的,锦缎的很少,更别提什么银手镯、项圈儿一类的了,于是就撇了嘴,说道,“孩子干娘也没送啥好东西啊,连个福字锦缎被子都没有。”
云二婶忍了又忍,因为她话里有责怪瑞雪小气的意思,到底没忍住,就道,“七娘今年多大,没过三十岁吧,怎么就健忘了,这孩子的娘才没两个月,还是热孝,怎么能用福字锦缎?”
刘七娘被噎得一哽,在家时被宠惯出的脾气就上来了,“婶子这话说的,她娘若是还在,我也不能嫁来啊,以后我就是她娘了,希望她穿的好一点儿,这没错吧?”
云二婶还要说话,刘七娘又指了两个包裹,“不是说她干娘总给送吃食用物吗,怎么就这两个包裹,别的是没送来,还是…”
这话是明摆着指责云二婶把好东西留下了,老太太气得差点炸了肺子,手指头都哆嗦了,“这孩子吃得是我儿媳的奶水,老板娘送来的吃食,是给我儿媳补身子的。你还没生孩子,怎么吃也没奶喂孩子,还要什么好吃食!”
“你,你…”刘七娘脸色涨红,还要反驳,钱黑炭已经听见动静进了屋,连忙一迭声的跟云二婶赔罪,“二婶子,七娘脾气直,说话不懂得转弯,您别跟她一般见识。二婶家里是不是还有活计,我先送二婶回去?”
“好,你这是撵人了,钱黑炭,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跟你说,可心是我一手伺候到现在这么大的,别的不说,我当亲孙女一样疼她,老板娘,大壮娘和翠娘,都是一般心疼她,若是她有个好歹,或者谁不真心实意的照料她,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云二婶气了半死,转身就往外走,钱黑炭连忙送出去。
云二婶想起可心的吃食,就道,“你二叔牵着奶羊出去吃草了,一会儿就给你送来,记得羊奶一定要蒸熟了,晾到半晾再给孩子喝。”
“是,是,二婶我记住了。”钱黑炭应着,送了云二婶走到大门口,云二婶回头不舍的往屋里望了又望,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刘七娘也被云二婶儿气得不轻,正要去翻另一个包裹,扭头就见可心睁着一对儿大眼睛望着她,不时的咯咯笑上两声,好似也在同云二婶一样嘲笑她。她心下一时气恨,伸手就掐了一把她的肚皮。
天气热了,可心只穿了个白绫子小肚兜,这一下就被掐得极结实,吃痛之下,立刻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凄厉而惨烈,瞬时穿透了窗纸,传进走出院门的云二婶耳朵里,老太太心疼的直哆嗦,这眼泪就下来,扭头往回走了几步,又不知她进去是要跟那刘七娘打一架,还是抱着可心就回家,想了又想,撒腿就往赵家跑。
钱黑炭听见孩子哭声也吓了一跳,生怕把云二婶再招回来,忐忑等了半晌,才放心进屋。
可心哭得是手蹬脚刨,小脸儿涨的通红,眼泪顺着脸蛋儿淌进耳朵里,别提多可怜了,而刘七娘晃似半点儿没听见一般,正兴致勃勃的翻着另一个包裹,那里面包着当日可心满月,城里几家掌柜送来的一些小饰品,虽然不金贵,但是加一起也能卖几两银子。
到底是亲女儿,钱黑炭有些舍不得,上前抱了可心,笨手笨脚的哄了好半晌,可心还是哭泣不止,他就问道,“这孩子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刘七娘满不在乎的扔了一句,“她瞪我,我就掐了她一下。”她这般说着,手里还在摆弄着那些素缎子的小被子小衣衫,不知盘算着什么。
钱黑炭揭开女儿的肚兜,一看肚子上果然有一块青紫极明显,就恼怒道,“她才两个月,怎么会瞪你,你下手也太狠了。”
刘七娘立刻扔了手里的东西,死死瞪了钱黑炭,“你,你这是再骂我?啊,你是不是看着你闺女,想起你那死鬼老婆了,就嫌弃我长得没她好看了?我对你女儿不好!你给她找别的后娘去啊。”
她这般说着就坐到地上拿着帕子,开始擦眼泪,嚎啕大哭,大骂,“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个你这个穷鬼,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日日受你责骂,好心好意给你养女儿,你还挑三拣四…”
女儿哭,媳妇儿也哭,钱黑炭被吵得头疼不已,只得一手去拉媳妇,哄劝道,“是我不好,语气重了,孩子小,你不能跟她一样的,要有点儿耐心,等她长大了,就能帮你做家务,好好孝顺你了…”
好一番折腾下来,刘七娘总算收了眼泪,可心哭累了,也歇了生息,钱黑炭长长叹了口气,把女儿放在垫子上,说道,“我得回作坊了,还有活计没做呢,你自己做饭吃啊。一会儿云二叔送奶羊来,你给孩子蒸些羊奶。”
刘七娘正开箱子往里倒腾东西,哪里听清他说什么,胡乱应了。
赵丰年从东园回来,一进角门,就见彩月在院子里乱转,小手把一方帕子扭得像面条一般,他就皱了眉头,问道,“怎么不在屋里伺候夫人?”
彩月扭头一见自家先生回来,大喜过望,立刻奔了过去,“先生,奴婢要去请您回来,夫人不让。”
“夫人怎么了?”赵丰年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瑞雪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怪医还是没找到,虽然他们夫妻两人都不说,日日欢喜过日子,但心底都死死再压着那份惊惧,若是出生之前,不能去除寒毒,这孩子就不能要了,与其让他生下来受苦早夭,不如就不生。
彩月连忙摇头,“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没事儿,是夫人脸色不好。”
“脸色不好?谁惹夫人生气了?”
“奴婢也不知道,云家的二奶奶来了,走的时候也眼睛红红的,然后夫人就脸色不好。”
赵丰年隐隐猜出些因由,心里叹了口气,进门遣了彩云出去,走到炕边儿就笑道,“雪,外面夕阳正好,我扶你出去走走啊。”
瑞雪正歪靠在炕头,身后垫了个厚垫子,双手抚在肚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听得他说话就惊醒过来,勉强笑道,“今日下课早啊,晚上想吃什么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