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38
  云二婶隐隐猜到了,就招呼众人道,“咱们去忙吧,让老板娘歇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大厨房。
  赵丰年还要扶着瑞雪回房,瑞雪咽下了嘴里的梅子却道,“你去招呼客人吧,我同桂花照料孩子。”
  前院确实已经来了不少人,瑞雪吐过了,脸色又确实好了许多,赵丰年也就勉强算是放了心,仔细嘱咐了彩云彩月,这才回了前院。
  瑞雪同桂花抱了两个孩子进屋,彩云彩月拾掇了地上的脏污,就去厨下熬了红枣粥,配了两样小咸菜端了进来。
  瑞雪还是蔫蔫的,没有胃口,桂花儿就劝道,“老板娘,你吐得肚里空,还是吃些吧,若不然饿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瑞雪脸色黯淡,伸手摸摸可心的小脸儿,被她抓了手指,肉肉的小手掌,又软又热乎,惹得她的心下更加酸涩,“也许不生更好,万一像可心这般,可如何是好?”
  桂花儿楞了楞,终于明白过来,她是在担心什么,有心想劝几句,又嘴笨,不知如何说起,末了只得说一句,“老板娘别担心,不是谁生孩子都有危险的,你看我不就好好生了铁蛋下来。”
  瑞雪叹气,“不是我邀功,你生铁蛋时,若不是我在,你也怕是不好了。”
  这倒是真话,桂花儿想起那晚生死徘徊,也是心下发凉,越加不知怎么劝了,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闯不过的太多了,可心这样,生出就没了母亲的也太多了,谁也保证不了,就一定能顺利闯过去啊。
  “嗯…先生人好,以后会对孩子好的。”
  “男子哪有能相信的,可心爹爹对可心娘不好吗,这才一月未到,就…”
  桂花劝一句,瑞雪驳一句,最后桂花也低了头,心下也是不好受,同为女子,谁不为可心娘不平,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时,吴煜在前面听得说姐姐身子不好,慌忙就跑了进来,推门一见,姐姐蔫蔫靠在墙上,身前的粥,半口没动,就更担心了,上前拉了姐姐的手,“姐,你可是又不舒坦了,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城里买来。”
  瑞雪听得他这般说,好似心里的委屈突然都涌了出来,揽了他就呜呜哭了起来,“弟啊,以后姐要是死了,你可一定要帮姐姐照料好孩子啊,先生若是娶了别的女子,你一定要替姐姐把孩子养大,不能让她受后娘的气,不能挨冻受饿,姐姐舍不得啊…”
  吴煜一头雾水,本还想问个究竟,就觉肩头的衣衫迅速被湿透了,以前先生吐血濒死的时候,姐姐也不过掉几个眼泪,今日怎么哭得这般厉害,难道先生要弃了姐姐不成?
  “姐,是不是先生惹你伤心了?你等着,我去杀了他,给你出气。咱们走,我赚银子养你,我养小外甥。”
  “不是,不是,”瑞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要是生孩子的时候出了事,你一定要替姐姐…”
  桂花看着她们姐弟俩,也不知如何劝解,赶紧趁着孩子没哭的时候,跑去找婆婆,正巧张嫂子提早关了铺子回来帮忙,遇见她,问得几句,听得她简单说了,就哈哈大笑,喊了大壮和黑子带着同来的栓子去玩,然后就进了后院。
  瑞雪正哭得伤心,吴煜这会儿也听懂一些,知道姐姐是为了以后担心,虽然隐约觉得这有些担心的过早,但是姐姐一哭,他可顾不得想太多,直说,“姐姐不哭,我带你走,我养小外甥。”
  刚踏进门的张嫂子听得后,笑得越发厉害,扯了他到一旁,低声说道,“你姐姐怀了身子,容易担心一些有的没的,过一会儿就好了,不是身子不舒坦,你出去找栓子和大壮他们吧,不用惦记。”
  吴煜挠挠脑袋,还想说什么,就被张嫂子推出了屋子。
  张嫂子上前扶了瑞雪,拉了她的手,嗔怪道,“妹子,你这平日精明,怎么一怀了身子就傻了。可心她娘是个没福气的,生了她就走了,但是,你看看今日来帮忙的,全是生过孩子的,哪个不都活蹦乱跳的,还是顺利生产的多,可心娘这样的十个里才能碰到一个。你和先生都是好人,老天爷都保佑着呢,到时候,再请几个好产婆,好大夫,怎么也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瑞雪也哭累了,仔细想想,好似也是这么回事,但还是担心道,“那若是有个万一呢?”
  “呸呸!”张嫂子连忙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嗔怪道,“怎么不往好了想,专往坏处想。你这身子本就好,又有力气,生着容易!再说,退一万步,真有那一日,我们哪个都能替你照料孩子,像亲生的一般,不,比亲生的还疼爱。你家里又不缺银子,不缺衣食,孩子怎么能受苦?”
  第一百六十章 无妄之灾
  瑞雪突然想起一事,“若是我死了,我名下的房产和铺子,是不是就落到了孩子身上。”
  张嫂子听得她说“死”字,又皱眉,但见她脸色极严肃,只得答道,“对,不管你生儿生女,你名下的财物和嫁妆,都是孩子的,谁也动不了。”
  “那就好。”瑞雪长舒一口气,若是有个万一,孩子有这样子和作坊、铺子傍身,就算赵丰年娶了别的女子,也不敢苛待孩子。
  这般想着,她心里就好过许多,看着粥碗,肚子也饿了,大口吃了起来,要多攒力气,到时候一定要顺利生下孩子,她活着,就更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孩子了。
  张嫂子端了空碗出去,桂花儿佩服的猛点头,小声道,“嫂子你真厉害,我劝了半晌,老板娘都不肯吃。”
  张嫂子收了笑脸,叹气道,“妹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可心她娘这事儿,谁也不好说啥,不过,可心还是太可怜了。”
  桂花儿也扯了帕子,“嫂子放心,我会好好照料她的,有老板娘在,她就是再没有了爹爹,也没什么大妨碍。”
  “也是,我去前边忙了,你进去照料孩子吧。”
  两人说了两句,就散了。
  很快,作坊里忙完了,豆腐布也晾干撤下,男子们帮忙把圆桌和长条凳摆上,云二婶麻利的指挥者一众女子,或炒或炖,很快就把菜色端了上来,虽说瑞雪怀了身子,不能上灶儿,到底还有张嫂子在,赵家又舍得买食材,鸡鱼肉蛋,也极是丰盛,一干族老、里正还有赵丰年以及钱黑炭坐了主桌儿,其余上门的乡亲,随着各自喜好,同平日交好的凑在一起,作坊里的,高福全和张大河几人极有眼色的分坐几桌儿,预备着一会儿代主家招呼客人。
  女子们上完了菜,就站在一旁看热闹,赵丰年端了一杯桂花酒,起身环视众人,说道,“众位乡亲,大伙住在一村,其中内情,各家恐怕都已知悉,我也不必再提,内子因为疼爱钱家小女可心,在她出生之时,就认做了干女儿,所以今日越俎代庖准备了这满月宴,众位乡亲莫要拘束,尽情吃喝。”
  说完,又看向钱黑炭,“钱管事也不要挑理才好,乡亲们上门道贺,你也说几句吧。”
  钱黑炭脸色而有些惶恐的起了身,见得众人齐齐注目在他身上,心里一时五味陈杂,扭头先给赵丰年行了礼,又给众人作了个罗圈儿揖,说道,“谢先生和老板娘,这些日子代我照料孩子,今日又破费办这满月酒,若是孩子她娘泉下有知,也定然…我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家里的冰冷和空寂,突然就哽咽起来,双手捂着脸孔,眼泪顺着指缝就流了下来。
  众人听得都是心酸,离得近的人都连忙上前相劝,族老和里正们也道,“别伤心了,你如今在作坊做工,家里日子也过得,以后在娶个好媳妇儿,好好养着孩子长大吧。”
  瑞雪抱着躺在白色小被子里的可心,站在二门处,听得钱黑炭的哭声,到底还是心气难平,前世那么多在妻子死后,独自抚养孩子的父亲,哪个不孤单,不艰难?
  日子难过,并不能成为迅速另结新欢的借口。
  她低头亲了亲可心的额头,“孩儿啊,放心,以后干娘护着你。”说完,深吸口气,迈过了二门。
  有眼尖的乡亲看见了,就连忙借此劝道,“快看,孩子抱出来了。”
  众人都扭过头去,瑞雪先把孩子抱去给族老和里正看,然后才是各桌儿乡亲,锦上添花人人都会,这个夸,“这孩子真是白净,长大了定是个美人!”那个赞,“这孩子天庭饱满,定是个聪明的。”
  瑞雪一一笑着应下,不时嘱咐众人多吃菜喝酒,气氛一扫刚才的低迷,迅速热闹起来。
  钱黑炭抹了眼泪,接过女儿抱了抱,就被人扯去喝酒,不到半晌,半斤酒下肚儿,好似也忘了刚才还那般伤悲。瑞雪冷眼看着,又站了片刻,就回了后院。
  张嫂子张罗着,在灶间里放了两桌儿,让彩云彩月把特意盛出的两盘好菜送去给桂花儿,然后就跟云二婶一起招呼女子们和几个孩子吃饭。
  酒宴直闹到天色将黑才散去,几个乡亲架了醉得人事不省的钱黑炭,抱着各家送的贺礼走了,各个族老和里正也辞了去,赵丰年心里惦记瑞雪,他可没忘了先前她抱着孩子时,那般红肿的眼睛,交代张大河和高福全代他送送其它乡亲,然后就匆忙回了后宅。
  张嫂子远远见得他进了二门,忍不住偷笑,妹子这才开始折磨人,到得生产还有八个月,可有先生受的了。
  云二婶也笑,带着女子们拾掇了碗筷,做主分了剩菜做谢礼,然后就去后边接了正抱着孩子坐在堂屋里的儿媳妇。
  赵丰年在里屋,轻声问了好半晌,瑞雪都冷着脸未答一句话,把他急得满头是汗,不知自己怎么就惹到她了?
  听得云二婶的说话声,就连忙走了出来,低声问道,“二婶,刚才出了何事?”
  云二婶一直在灶间,也是不知,桂花儿知道,却脸红不好开口,彩云彩月自认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不能说。
  吴煜正巧进屋听见了,重重哼了一声,也没答话,径直进屋看姐姐去了。
  赵丰年气得额角青筋暴跳,幸好张嫂子随着吴煜前后脚进来,就笑道,“两个孩子怕是要饿了,二婶子、桂花儿你们快回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呢。”
  云二婶见她极快的眨了两下眼,心下猜得必有缘故,就接过彩云手里的可心,带着媳妇儿告辞了,半路听得儿媳小声说了缘故,笑得肚子疼,末了又叹气,“可心娘是可怜,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同样,赵丰年也被这突然降到头上的无妄之灾,惹得哭笑不得。
  张嫂子还怕他不懂迁就瑞雪,低声劝着,“女子这个时候,有些小脾气,闹个别扭,都是常有的,多哄哄就好了,别看妹子平日极精明的模样,这时候可是不讲理,多顺着她说话,安慰几句,过上几日就好了。”
  赵丰年无奈点头,送了她出门,顺便关了前院大门,各处看了一遍,又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去睡,这才回了屋子。
  瑞雪正一手扶着头,一手用眉黛石在上好的白纸上画格,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这是姐姐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叫炸飞机,你看,横着是十格,竖着十格,飞机要这般画…”
  吴煜认真看着,不时问一句,“啥叫飞鸡?能吃吗?”
  “不是飞鸡,是飞机!”瑞雪去敲弟弟的头,“算了,你爱叫啥就叫啥吧,记得这么画,不能错啊,若是打到翅膀,叫伤,打到头,就是炸掉了。懂吗?”
  吴煜赶紧点头,先前是为了陪着姐姐玩耍,不过炸两只飞“鸡”下来,他还真玩得欢喜了,不时大呼小叫,若是赢了一把,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赵丰年找了本书,坐在地下的方桌边看着,其实那眼睛就差把吴煜后背瞪穿了,吴煜虽说打消了心里原来的那点不可说的小念头,但是,能霸着姐姐,把姐夫气到吐血,他还是极乐意的。
  五六局下来,夜已经深了,瑞雪打了个哈欠,这小子才识相的放下笔,回屋去睡觉,走时,还喊着姐姐,“姐,若是谁惹你生气,你就喊我啊。”
  这话说的,屋里就三人,明摆着是警告赵丰年啊,瑞雪这一下午折腾得不轻,又上来了困倦劲儿,应了一声,就靠着被子睡着了。
  赵丰年看看明显得意的小舅子和犯了别扭的妻子,真是恨不得把肚子里的闷气都一声叹出来才好。认命的去打了温水,投了帕子,仔细为睡熟的妻子擦了脸和手,倒了水回来,又替她松开头发,脱去衣裙,这才轻轻揽了她在怀里,听得她轻微的呼噜声,沉默半晌,终是说道,“你这傻女子,有我在,就是不要孩子,也不能让你有事啊。”
  瑞雪在他替自己擦脸时,就已经醒了过来,听得他这般说,哪里忍得住,“不行,若是有事,一定要保孩子。”
  赵丰年一惊,低头看她眼里又流下泪来,连忙替她去擦,轻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