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2-04-08 21:02      字数:5052
  「可恨的小魔女,明知道我最痛恨的城市就是京都,居然派我去调停纷争,解决两帮歧见,她实在太看重我了。」肯定在找她麻烦。
  看重是一句反话,西门艳色咬牙切齿,宁可当个无足轻重的纸片人,最好没人发现她的存在,角落里的缝隙一塞便让人永远遗忘。
  「你要去京都?」耳尖的萨胤风只听见这一句,其余全随风飘散。
  她斜睨了一眼沾上泥土的男人,稳住爆发的怒气。「也许。」
  她是最沉稳的土使者,稳如大地般不轻易动怒,她要原谅小魔女的孩子气,无知是小女孩的特权,就算任性地要她去死,她也不会说声不。
  她在心里念着,美丽的脸庞因过度压抑而微微扭曲,乍红乍紫。
  「我刚接到庙里住持的电话,他希望我能尽快回日本,或许我们能搭机同行。」这是他说过最大的谎言,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编得如此流畅。
  「你要离开台湾?」她的语气微带狐疑。
  不杀龙大了,还是先杀了他再离境?
  难不成她真的误会他,那日意图杀害龙大的杀手其实另有其人,她彻底地搞错对象?
  自信出现裂痕,为自己可能错怪好人而略显浮动,连日来的观察下他确实有古怪,可是又查不出举止有何怪异处。
  她在他身上看到两个字──温润。即使她刻意冷落,不让他融入现有的环境中,他仍能处之泰然地不以为忤,好象没有脾气的老松树,从善如流。
  「你的表情似乎很讶异,我的家本来就在日本,回去是必然之事,无可厚非。」萨胤风挑起眉,神情显得平静。
  「你的国语说得很好,一时间我倒没想到你是日本人。」浓密的睫羽低垂,西门艳色垂目低敛的掩饰对他身份的怀疑。
  「不,我是台湾人,只是被日本老和尚收养,长年住在日本而已。」缓慢的时间较适合他的步调,暮鼓晨钟,远离尘嚣才是他要的生活。
  京都是日本少数城市中还保有古老风貌的古都,它是传统歌舞的天堂,沾染百年文化和传奇的新色彩,例如知恩院的七个不可思议──忘记伞、莺声廊下、三面猫、白木棺、瓜生石、大杓子、逃飞雀等饶富趣味且具有乡野传奇典故的景点便是一绝。
  其余尚有平安神宫内的三百五十株樱花树,红色枝垂樱的花海撩人眼目;南禅寺的方丈庭园;法然院的美艳山茶花争奇斗艳;京都御所,也就是天皇住所,御苑内白中带粉色的染井吉野樱姿态优雅。
  走在古朴的街道,迎面而来是风姿绰约,举止妩媚动人的艺妓,白粉抹面,艳红唇色的和服美女让人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彷佛时间是暂停的,不再流动。
  应该说他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吧!处处古意,春色尽揽,不受打扰地隐藏在浊世之中,让他的心灵平静,与天地融为一体。
  「我以为你是孤儿。」理应不知自己的身世。
  萨胤风沉静的眼中微掀波浪。「生父生母在丢弃我之前曾在我怀中塞入一张纸,载明我的出生年月日以及姓名,还有父母各自的国籍。」
  他没说出口的是之后的几行小字,对他日后影响甚剧,让他从此远离人群,绝口不提过往。
  「你想过去找他们吗?」毕竟亲恩难断,再不是的父母仍是孩子的依归。
  「不曾。」他淡然说道,看不出一丝孺慕的情绪。
  「为什么?」她执意问到底,好厘清心里对他存有的疑惑。
  他不回答,视线幽远地望向庭中的白杨,表情清冷的转动佛珠,默念千手千眼无碍大悲它陀罗尼,面容肃穆得有如大智能法师。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便从未有寻亲冲动,即使这些年来行经世界各地,累积足以傲人的财富,也没想过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许是情薄,也许是缘浅,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日子也就习惯了,寺里的宁静就是他追求的,没必要多找些牵绊在身边。
  蓦地,萨胤风想起一个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子,她是樱花的化身,柔美而娇艳,温柔似水地恍如一朵白色小花。
  可是在他以为自己可以为她动心之际,她却如凋零的落花飘落,一场连夜并发的急病带走了她,叫人措手不及。
  「艳色小姐,你的机票。」
  一张薄薄的纸递到眼前,瞄了一眼的西门艳色挥手要一身劲装的龙门弟子走开,好不容易忘记的不满又被撩了上来。
  京都,一个又爱又恨的地方,她有好些年没再踏上那块土地了。
  想生气又自觉可笑,因为她根本找不到人出气,身为龙门的一份子,排解帮派内斗,消弭仇恨本是份内的事,由不得她说不。
  尤其东亚一带,包括日本、韩国在内都是她负责的范围,原本的前辈无耻地度假去,丢下几个难摆平的堂口要她一肩扛起。
  她才二十一岁,不是四十一,为什么得替那些明明身强力壮,不负责任,看起来还是一条活龙的「老人家」扛重担,简直是不平到极点。
  「你搭几时的飞机?」一旁的萨胤风回眸问道。
  西门艳色扬扬手中的机票,再一把撕成两半。「我搭私人飞机,和你不同路。」
  夏侯老大和南宫痞子脸上的贼笑让人很不痛快,好象她和他在一起会擦撞出火花似,叫她由衷的感到不舒服,不想顺他们的意。
  要龙门弟子不反骨是不可能的事,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不让这几只虫蠕算计到她头上。
  瞧她近乎任性的幼稚行为,萨胤风向来冷硬的脸部肌肉拉动了一下。「也许会有人乐意邀我同行。」
  他兴起逗她的念头。
  「想都别想。」不会是她。
  「是吗?」视线越过她,他看见不远处的夏侯淳倚墙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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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关心吗?」眼中多了笑意,但他浑然不觉。
  「你……」她忽地一顿,面容扬笑地将纤纤素手往他胸口一放。「你,为什么要杀龙大?」
  黑眸一闪。「谁是龙大?」
  他没否认,但也未承认。
  「龙天浪,我们医院比女人还美的人妖院长。」抱歉了,龙大,谁叫你确实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祸水脸。
  「我不是要杀他……」他顿愕,以强大的意志力抗拒钻入脑中的声音。
  「那么是杀我喽?」除却龙大,同行的她便是唯一的暗杀目标。
  「不,我……」那是什么力量,竟然意图控制他的思想?!
  一滴汗由萨胤风额头冒出,他极力抵抗来自外界的干扰,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布满额侧,显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与之抗衡。
  不知那股无形的力量从何而来,只晓得它蓦然消失了,在他以为大脑即将爆开之际,和来时一般莫名其妙的离开。
  突地,他看向长发迎风飞舞的美丽背影,一抹异样的感觉倏地由心底升起。
  难道是她?
  风中没有答案,只有垂挂的猪笼草随风轻摇,散发出诱人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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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日本京都。
  京都,一座传承千年的璀璨古都,数十处名列世界古迹的古剎名寺,优雅典致地有如出身高贵的夫人,美目盼兮的给人回眸一笑的娇媚。
  这里是全日本、甚至是全世界最美的「樱都」,每年三月底四月初是樱花绽放的时刻,粉嫩花朵宛若含羞少女,将京都渲染得美丽无比。
  京都春樱之美,与周遭古典气氛融为一体,柳条儿般招摇的枝垂樱纷纷开苞吐蕊,垂落在古色古香的寺院飞檐上,以及红桥碧水间,份外绮丽迷人。
  顺着西本愿寺往桂川方向,近友禅文化会馆处,有片面积数十甲的土地,地面植满近千株的樱树,一条碎石小路直通朱红色漆墙、桧木屋顶的和风式建筑。
  一近大门是池泉回游式的庭园,两旁种有高约三层楼的枫树,三个大小迥异的院落各有不同景色,左端较小的偏屋则意外的出现结实累累的梅园。
  回廊下,垂挂着雅致桔梗御守,一位穿着京友禅手染和服的妇女立于廊内,一手扶着柱子,一手轻按着腰带,眉带轻愁地凝视园中的梅树。
  她是西屋岚月,西屋恭治的二房,来自台湾的秀丽女子,文雅清媚,风华绝代,雪肤细肌不见一丝老化现象,年过四十仍拥有雪嫩的肌肤和过人美貌,散发出凌霜傲雪的清冷气质。
  她是美丽的,如新蕊轻吐的白梅,袅娜的柔美体态看似柔弱纤细,内心却有着梅一般的坚韧性情。
  当人妾室并不名誉,许多场合皆不宜公开露面,即使无正式名份,要守的规矩却多如鹅毛,人人都能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指责她,纠正她努力维持的言行举止。
  一只关在笼里的金丝雀,这是她女儿十七岁时为她下的评论,就算吃的是精膳美食,穿的是绸缎锦衣,睡在羽毛铺成的床,她还是一只空有双翼却飞不高的笼中鸟,隔着黄金打造的鸟笼羡慕飞过云空的野鸠。
  「欧卡桑,你为什么在哭?」
  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西屋岚月回过神的轻触细颊,赫然发现指腹沾着湿意,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湿润了柔嫩脸庞。
  取出塞在腰带的手绢轻拭眼角,鼻头微吸的露出不露齿的优雅微笑,素腕轻举抚向与她细肩齐高的男孩。
  「放学了,今天在学校学到什么?」她是个温柔的母亲,低声询问儿子在校的功课。
  「学了很多,有素描和裁纸,老师说我画的欧卡桑最传神,可以朝美术方面发展。」喜欢画画的西屋御寺小声说道,神情压抑而拘谨,少了这年纪小孩该有的天真和活泼。
  「真的?我的小瓶子有绘画天份,以后会是伟大的艺术家。」他们家要出个小画家喽!
  小瓶子是西屋御寺的乳名,今年十岁,淳风小学四年级生,中文名字叫杜玉瓶,与本名杜岚月的西屋岚月同姓。
  「可是……我能学吗?」他支吾的低下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她无语,微露涩意的苦笑。
  「欧卡桑,我一定要学香道吗?可不可以像佐治一样什么都不会,每天吃炸虾和串烧,挽起裤脚到河边捉鱼?」他说得一脸神往,好似已踩在冰凉的河床上。
  西屋岚月笑不出来,只能拍拍儿子的头安慰。「佐治是豆腐店老板的儿子,他以后要继承豆腐店,你想天天吃佐治家的豆腐吗?」
  他先是点头,后又猛烈的摇头,川野叔叔做的豆腐的确很好吃,可是天天吃会很腻,他不要为吃不吃豆腐而失去最好的朋友。
  「你看哥哥姊姊不也是乖乖的跪在香堂品香,没人敢说不闻香,身为西屋家的孩子不能不懂香道。」这是西屋香铺的传统。
  拥有两百年历史的香道世家,西屋家不只制香,还铺陈到各大香铺贩售,是日本最大,同时也是最负盛名的商号。
  香道是将香点燃来品味,欣赏香味气氛的艺术,与茶道、花道并称日本三大艺道,早年只用于供佛,至室町时代才广泛地运用在日常生活上。
  而西屋家的每个人都要会「闻香」、「品香」,分辨香的气味和好坏,他们从小开始就必须学习香道,直到精于细分每一种香的味道。
  「人家闻不出来嘛!线香的香味都一样,闻得我鼻子好难受。」哭丧着脸的小男孩揉揉发红的鼻头,对香过敏的症状明显可见。
  见儿子眼眶噙泪,心生不忍的西屋岚月抱着他轻哄。「你就再忍耐一下,试着去努力看看,也许哪天就成了香道大师。」
  她也知道儿子的天份到哪里,强求不来,只是他一日姓西屋,就得表现像个西屋家的孩子,否则在这个家中将难以立足。
  「我才不要当香道大师,香很臭,很难闻,我希望所有的香都不见。」这样他就不用学什么香道了。
  听见儿子不敬的言语,西屋岚月紧张的捂住他的小嘴。「嘘!别乱说话,要是被人听见了,你会挨板子的。」
  宫子夫人的家规甚严,绝不容许有人诋毁香道精神,亵渎香道世家极力维持的传统,连她未平心静气的闻香也会遭到严厉责罚。
  曾有一名前来学习的学生因不耐久坐而摇晃了一下,即被她驱逐出西屋家,喝斥无心习艺就不用再上门,劣质线香上不了台面。
  「我不怕挨打,反正我被打惯了。」他大腿内侧的藤条痕新旧交叉,打不怕。
  听着令人心疼的童言童语,她心很酸。「傻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打在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