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节
作者:瞎说呗      更新:2022-04-08 21:01      字数:4745
  这人既是自己的朋友,又专门上门来“看望”自己,更兼之等了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不见。左右为难了许久,庞昱终究还是一狠心——罢了!见就见,反正人家又不会吃了自己,大不了到时候即兴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见得一定会露出什么马脚来!遂咬咬牙,硬着头皮道:“那,那就去找他吧!”
  庞府的花厅与庞昱卧室间其实并不算多远,庞昱平时也是走熟的,闭着眼便能到,原本不需人引路。然墨香见少爷宿醉方醒,脸上气色亦不好,却恐他摔着碰着,仍是坚持在旁搀扶,一步步引着庞昱进了花厅。然而还未进厅门,便见一人急急从中迎了出来,开口便呼道:“庞兄!”
  耶?庞昱一愣,这声音,这称呼,好像有点耳熟哎?忙仔细打量,边看边皱眉——只见此人穿一身秋香色云纹绸缎长衫,手执折扇,显然是个富贵人家子弟。面貌尚算端正,身材倒也硕长,只可惜实在是瘦,瘦的不能再瘦,一眼看去不仅不觉玉树临风,倒活像他前生所在学校解剖室里的那具骷髅裹上长衫跑出来晃荡。——然细细看去,却觉此人似曾相识,倒好像在哪里见过。眯上眼睛一想,庞昱只觉心中一透,登时大悟——眼前这人不就是去年自己生辰在龙安寺饮酒赏梅的那个孙公子么,难怪会这么眼熟!
  猛然认出这孙公子,庞昱反倒松了一口大气。须知他与这帮前庞昱的酒肉朋友虽然不甚合得来,然而打过几回照面,感觉他们虽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些,本质倒也不坏,若论起来,也不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那些独生子女,蜜罐里养大的小皇帝而已。何况既然对方专程来访,便是再怎么讨厌来人,表面上的功夫还是不能不做的。遂打了个哈哈,笑道:“原来是孙兄,别来无恙!说来惭愧,小弟这些日子一向事务繁多,算起来倒有一年多未去拜访诸位契兄契弟了,不知诸位可还好?”
  却说庞昱见那孙公子上门来找,倒也没多想。只道此人又是代表那帮纨绔子弟来请他把酒言欢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没什么要紧的事,因而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谁知他此话一出口,却见那孙公子额头出汗,脸上变色,结结巴巴,上句不接下句地说:“庞、庞兄!你快去看看,吴胖子……吴胖子他快不行了!”
  “哈?”这姓孙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出口,庞昱却叫他给弄了个如坠五里雾中,当即瞪大了眼睛问:“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快不行了?”
  “庞兄!”庞昱这么一说,那孙公子却是更急!然而却也是歪打正着,他一急,说话反倒顺畅了:“庞兄是这样的,那吴胖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着了,从三个月前起就得了个怪病,开始还好,谁知道越来越重,熬到后来就直接……就直接瘫床上了!”
  “啊?!”听那孙公子这么一说,庞昱却是大惊失色!忙问道:“那怎么样,怎么样,医生——大夫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那孙公子长叹一声,“从他一病,有名的大夫也不知请了多少,不是摆手就是干脆让准备后事!庞兄我实话跟你说吧,他家连棺材板都准备好了,如今虽还吊着一口气,却也不过挨日子罢了!——我去看过他两三次,他这个病得的也奇怪,到了这种地步,人却还清醒得很,说他活不了几天了,以前有什么不是的叫大家多担待些……我问他还有没有要托付我们的,他说别的没什么,就是他病的这些天,几个平日和他相好的都来过了,就只有你没来……”拿袖子抹了把泛红的眼圈,“庞兄!吴胖子虽然以前也和咱吵过嘴打过架的,可——这次你可不能不去呀!”
  “你——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庞昱跺脚。
  “庞兄!小弟也曾多次来访,然而总管却说,庞兄——庞兄随开封府办案去了——”
  “不要再说啦!!!”庞昱悲愤,“前面带路啊啊啊啊啊!!!”
  吴胖子家虽不能如庞家那般炙手可热势绝伦,却也好歹是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官儿,有些权势,亦有些家产。因此住的却也不远,算起来跟庞家还是街头巷尾,两家倒也常走动,按理来说,庞昱不会不认得路。然如今这位大宋安乐侯是个冒牌的,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又哪里会识得甚么路径?别无他策,只好让姓孙的带路。多亏事出突然,且那位孙公子平素也不是个智商高的,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忙忙的出了院门,连马车也未雇,仗着路近,三步两步,来到一座宅院前。便见此宅青砖灰瓦,绣槛朱楼,虽不能算皇亲国戚,却也是富户侯门。只是如今处处气氛肃穆,人人面带悲戚,从大开的宅门向内望去,庭院中竟赫然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材!!
  “吴——胖子~~~!!!!”却说庞昱一见那棺材,只道是吴胖子已经撒手人寰了,大惊之下不由分说便猛扑过去,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我说!你不是说想见我一面么,啊?!你——你——”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无法,只得猛捶棺盖,悲愤道:“你——你给我起来!!约我的是你,放我鸽子的也是你,两分钟都不等,太过分了你!!!”
  吴胖子本名吴坤,老爹官居尚书。其家虽不能如庞家那般炙手可热势绝伦,却也好歹是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官儿,有些权势,亦有些家产。因此住的却也不远,算起来跟庞家还是街头巷尾,两家倒也常走动,按理来说,庞昱不会不认得路。然如今这位大宋安乐侯是个冒牌的,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又哪里会识得甚么路径?别无他策,只好让姓孙的带路。多亏事出突然,且那位孙公子平常也不是个智商高的,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忙忙的出了院门,连马车也未雇,仗着路近,三步两步,来到一座宅院前。便见此宅青砖灰瓦,绣槛朱楼,虽不能算侯门富户,却也是大院深宅。只是如今处处气氛肃穆,人人面带悲戚,从大开的宅门向内望去,庭院中竟赫然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材!!
  “吴——胖子~~~!!!!”却说庞昱一见那棺材,只道是吴胖子已经撒手人寰了,大惊之下不由分说便猛扑过去,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我说!你不是说想见我一面么,啊?!你——你——”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无法,只得猛捶棺盖,悲愤道:“你——你给我起来!!约我的是你,放我鸽子的也是你,两分钟都不等,太过分了你!!!”
  “庞兄弟!”那孙公子本来正忙忙往院内走,忽回头见庞昱这般情状,外加后边墨香烟茗,小厮老仆,一帮人蜂拥而入,反而弄得那吴府管家仆役一个个直着眼珠子发愣,哭笑不得!遂急急走来,一把拖过庞昱:“庞兄弟!那棺材是用来冲晦气的,吴胖子还没死哪!”
  没死?嗯嗯,没死!庞昱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由得满面黑线——这帮古人!人还没死哪急着抬什么棺材!害得自己心惊肉跳!不过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听说吴胖子还没死,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顿时顾不得什么了,忙执住那孙公子的手道:“在哪,在哪?”却也未等人家答话,站起来竟是要往堂屋里冲!
  “庞兄!”眼看庞昱要跑,那孙公子忙一把拽住:“那是堂屋,吴胖子住厢房,在后边哪——走这里!”说着便拉着庞昱的手,三步两步拐过庭院。到了后院,见门首无人,也顾不得通报,竟是一窝蜂拥入内室,唬得几个未嫁姐妹并两个远房婶娘避之不及。
  却说方才庞昱虽是跟着那孙公子进了吴家,但因吴胖子病的突然,又不知此病头尾,他本就纳罕,如今心下牵挂病人,更是心乱如麻,那里还顾得去细看吴家布局,庭中路径?不过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任由那孙公子带着跑罢了。然此刻进了内室,眼前光线猛然一暗,外加屋里药气一冲,却反而唤回他几分心神。定睛看去,只见房内设着大炕,炕上悬着帐幔,窗棂关的严严实实。另有装饰摆设等物,庞昱也无心细看。却一眼看到炕上被褥虽尚在,然是空的,那吴胖子早已发了两三个昏,移床易箦多时了!
  “啊!”见吴胖子如此情状,庞昱还没反应过来,那孙公子却是大惊失色!三步两步撞到床边,失声道:“吴兄!”唤了两声,见无甚反应,又哭道:“方才还明明白白的,如何此刻便这样了?!”又叫道,“吴兄,醒醒!庞兄弟来了!”
  这边那孙公子哀恸,自然不提,然庞昱却还兀自在一边愣怔。他虽然是个现代人,又出身警门,尸体照片是见过不少,可那毕竟是照片,又全是尸体,反而未见过人弥留时情状。虽也看过不少电视剧,然那全是假的,怎么赶得上现场冲击力强!且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个大孩子,虽然见世面多一些也未经过生离死别之事,如今猛然一见,心下反而有些发悚,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一时止住脚步,不敢上前。如今听孙公子叫他,怔了怔,回过神来,理智战胜了情感,便忙上前,呼唤道:“喂!你还好吗!是我呀!”
  兴许是人弥留之际对生前牵挂的人事都比较敏感,庞昱这一唤还真有些效验。唤了两三声,便见那吴坤微微睁开眼。又喘了几口气,似有要水要汤的光景。二人忙扶起来,回头唤人。取来参汤,庞昱亲执了小银勺,灌了两三勺下去。又加了几个靠垫,好教病人闭眼静养。
  话说那吴坤本来病入膏肓,仅剩一口悠悠余气在胸,十分魂魄已有七分离体,已是活不成的了。却因心事未了,心中尚有所牵,故而勉强支撑至今。此刻见故友来到,又被参汤一激,回光返照,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遂微开双目,见庞昱在前,便哼了一声,勉力握了庞昱的手道:“没想到还能见你一面!”话未说完,便又是一阵抽搐。
  庞昱见状,知他病到了如此地步,已是无可奈何,回天乏术的了。遂只得与孙公子一边一个,抚肩拍背,掐人中,按太阳,手忙脚乱良久,止住抽搐。便攥了他手,忍泪问到:“有什么话要说?”
  那吴坤见庞昱如此问,却喘了一口气,勉强道:“并没有什么。只有一句话留下:你我以前仗着父母师长扶持,只是一味胡闹。如今回头看看,才觉得竟白活了这十几年。到如今虽想改过,却是没有机会了。只是你,以后还需荣耀显达,以求取功名为是。那些花街柳巷,还是不要去的为妙。我已是吃这害了,你不要……不要重蹈覆辙!”说着嘶喘了几声,一仰头,身子往后一栽,竟已是呜呼哀哉了!
  却说吴坤既死,阖家痛哭不止。吴夫人见独生儿子没了,哭得气绝泪干。吴尚书闻讯匆匆赶来,也免不了老泪纵横。便是那孙公子也不由得落泪。至于庞昱,他本与死者不熟,虽是心酸,却也远未到泪洒伤心地的地步。然而见吴家上下人人落泪,个个嚎啕,不由触动自己身世,想着自己在现代也是飞来横死,父母及哥哥还不知哭成什么样了!兔死狐悲,同病相怜,反而哭得悲切。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好节哀顺变罢了。遂强打精神,忍着眼泪,吩咐烟茗回府报信,准备祭礼。本想回府,然看看吴家人丁稀少,却恐无人张主料理丧事。而自己虽与吴胖子并没有多大的交情,然他长病的时候自己一回也没来看过,想想也真是说不过去!加之他毕竟年轻,还不大知天高地厚,更不知有些事情并非人力能够挽回,心里总是存着一个想头——自己本是个现代人,又是医家警门出身,虽然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好歹是个生化专业的,懂的东西要多些。要是自己早些赶到,病情不致严重到如此程度,说不定自己还能想出些挽救的办法来!——可偏偏自己赶到的时候吴胖子已无力回天了!两下一想,更觉愧疚。遂有心要帮忙,但又不懂这些规矩。忽然想起上次为参加林老爷的丧礼曾向墨香打听过,而墨香倒似乎对这些礼节挺熟悉的,遂支使墨香去帮着料理。自己则站在一边,帮忙劝慰吴尚书。
  庞昱这道命令一出,墨香却傻了眼——无论庞昱还是他自己,都不是吴家的人。既不沾亲,又不带故,扯不上什么关系。吴家的公子倒了头,不过送些祭礼,陪同举哀,丧礼上露个面,实在不行狠狠地大哭他一场也就算仁至义尽了。然要出面料理丧事。却是既没那个义务,又没那个资格。再说和死人沾上关系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忌讳事情,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倒没什么,然要去帮了手,还服不服侍少爷?叫太师知道了,怎么收场!故而犹豫。然看看自家主子哭得那般伤心,自己也不好拒绝,遂只得勉强胡乱带领吴家一帮下人小厮,七手八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