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2-04-08 20:59      字数:4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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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明锦点头,无畏地看着褚玮伦。
  “你小时也好现在也好,都跟兰氏亲近。”褚玮伦声音很沉缓,颇有些有苦难言之状。褚明锦怒不可遏,实在不知郭氏有什么好,能把老爹迷得团团转。
  “明容是我的女儿,明蕊么,还真不是。”
  褚明锦正气恨着,褚玮伦漠然地开口了,“自你娘传出有喜后,你的几个姨娘跟着先后有喜,你们四姐妹取意锦绣荣华,独独明蕊排除掉了,爹为什么不找句五字诗或是其他名字,那是因为。”褚玮伦停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道:“爹自认做得够仁厚了,此事本来想烂在肚里,今日你指责爹,爹也不想再做王八,一并说出来罢……”
  褚明锦呆滞着,看着褚玮伦启启合合的嘴唇一动也不能动,大脑停摆了。
  褚玮伦说,兰氏性情温柔和顺,容美音清,在她找到褚陈氏表示愿意给褚玮伦作妾之前,褚玮伦就喜欢她了,让褚陈氏问过她,兰氏表示不愿意,褚玮伦也不勉强,后来兰氏又改口愿意给他作妾,褚玮伦欣喜不以,等不得办纳妾宴席,当晚就进了兰氏房间。
  “那天晚上她整弄了一桌好菜,不停地劝爹喝酒,爹心里高兴,喝了不少酒,虽然喝醉了,可没有醉糊涂,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第二天,她却把白缎交给你娘,那上面见红了……”
  褚玮伦面容有些扭曲,咬牙道:“爹那时就知她已是不洁之身,爹还不忍责备她,只是心头怒火难平,便借口商号里有事离家到外地去……”
  郭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她出身仕族,自然也还是处子,她弥补了褚玮伦心头的缺憾,医治了褚玮伦饱受创伤的心灵。
  褚明锦理屈词穷,兰氏有心上人,在嫁给褚玮伦为妾前把清白之身交付给心上人,在她看来实是情之所钟,可怜可叹,可于褚玮伦,却是在他头上戴绿帽子,他后来对兰氏冷若冰霜,也无可厚非。
  “我在外逗留了一个月,带着郭氏回家,本来心里想着,她给我作妾,也是受了委屈的,那事也不想去计较了,可是……可是她……她不给我……”褚玮伦躁红着脸,褚明锦能想像得出老爹当时的愤怒,就是没有失贞的嫌隙,一个男人被女人拒绝,也是极伤自尊的事。
  “明蕊自出生身子骨就极弱。”褚玮伦冷冷笑了一声,接着道:“锦儿,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你五姨娘自己作了孽自受,外传最先有喜的是你娘,其实应该是她,她为了隐瞒真实有喜的时间,吃了推迟产期的药。”
  褚明锦傻傻站着,良久,呐呐道:“爹,我替五姨娘谢谢你。”
  一个男人做到褚玮伦这般,真如他所说的仁尽义至了,当年没有公开兰氏失贞一事,在发现她有喜后,还容下她的女儿,这几年虽说不进兰氏的院子,可到底也给了兰氏一处容身之地。
  褚玮伦喟然长叹,失神地摇了摇头,涩声道:“你娘和你几个姨娘里面,论容貌论性情,谁也及不上你五姨娘,爹……爹对她,也不是全然无情,这些年,但凡她能对我稍有个笑模样……”
  褚玮伦说不下去,褚明锦心中也是涩涩的,恍恍惚惚想,兰氏当年若是敢开口找老爹借银子,未必借不到。
  “爹,来,喝口茶。”褚明锦执起茶壶倒茶,殷勤地捧给老爹。
  “锦儿,郭氏是不可能去害明蕊的。”褚玮伦喝了一口茶,惆怅的情绪看不到了,语重心长道:“我后来又进过你五姨娘的房间几次,她都是借口有喜了不给我近身,我也便冷了心,不再进她的房间,她在府里,跟隐形了似的。你四姨娘多年独宠,兰氏和明蕊对她一点威胁都没有,她没有害明蕊的动机,你细细一思便知。”
  可是那道士试验牛痘与褚明蕊染病的时间正好对上,褚明锦不相信没有关系,她怕说了出来,褚玮伦回去跟郭氏说起,郭氏与郭从炎有了防备,要查证又困难了,当下假装想明白了,点了点头,一脸愧色道:“爹,女儿胡为,让爹难做了。”
  褚玮伦轻叹,道:“我不知你怎么会以为是郭氏害死明蕊,最初那几年,我虽然不进兰氏的房间,心中对她实是难舍,在家中闷不堪言,后来便干脆带着你四姨娘和明容到外地拓展生意了,明蕊得病时你娘给我捎信,我才带着你四姨娘母女回家的……”
  郭氏那时不在家,褚明锦又是一阵呆,心念一转,笑道:“爹,女儿不再怀疑四姨娘了,爹不用再给她开脱。”
  “你呀!”褚玮伦也是一笑,父女算是抛开嫌隙,褚明锦看他张口,知又是要说褚明容嫁给冯丞斐为妾之事,抢着道:“爹,明容嫁给冯郎为妾一事,即便女儿答应,冯郎也不可能答应的。不过,女儿也不能见死不救,爹,这么着,女儿稍后吩咐冯管家给咱府里送去似是纳妾的礼物,爹回去后,就跟四姨娘说女儿答应了,只是却表示不娶牌位,只娶大活人。”
  褚明锦不信褚明容真个吓一吓就要死了,这是要以娶大活人为由,逼得褚明容活蹦乱跳在老爹面前曝露装病的真相,既然没有病得要死了,那什么死时有个名份之说,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褚玮伦略一思索明白,无奈地点头,算是答应褚明锦的提议。
  60、情深缘浅
  送走褚玮伦,吩咐冯翌给褚家送礼,褚明锦没了心思去酒楼了,无精打采回到南苑,歪到床上生闷气。
  冯丞斐听说岳父与娘子悄悄话说完走了,从书房过来,见褚明锦一脸郁色,略一沉吟,不满地问道:“是不是郭氏与褚明容又使什么奸计?”
  “正是,就是你想的那样。”褚明锦恨恨道,“天下男子那么多,成日就想着要与自己姐姐争男人,也不觉躁得慌。”
  “我把她想办法嫁掉算了。”冯丞斐皱眉,上了床揉了揉褚明锦眉头,劝道:“别想了,横竖我不可能娶她的,她闹腾来闹腾去,不过是在那白丢人现眼罢。”
  “下午我想回去一趟……”褚明锦把褚玮伦有关郭氏不可能去害褚明蕊的话毫无保留说了,道:“我不信明蕊的死与郭氏无关,我想回家找兰姨娘了解一下情况。”
  “我陪你吧,你那个四姨娘诡计多端,你自个回去,我不放心。”
  他把褚家说成龙潭虎穴了,褚明锦失笑,不过夫妻两人,这是自成亲后首次成双成对回娘家,回一趟让那几个妹妹和外面的女人知道他们夫妻恩爱,死了要嫁冯丞斐的心也好。
  夫妻俩吃过午膳,正讨论带什么礼物回娘家,采青来报,褚府五姨娘来了。
  “宝宝,她就是你口中的五姨娘?”冯丞斐乍见兰氏,受了极大的惊吓般,猝然变色。
  “是呀,是不是觉得她怎么和方彤君那么像?”褚明锦悄声说道,一面急急朝兰氏迎过去。
  “五姨娘,你来得正好,格非吩咐人把你的住处拾缀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哪里不满意,再重新弄。”
  褚明锦丢下冯丞斐,拉了兰氏到东苑看。她先前跟冯丞斐说了要接兰氏来同住,冯丞斐自然没意见,夫妻两个在南苑一起住,东苑闲置着,冯丞斐吩咐冯翌重新布置了,准备作兰氏的起居之处。
  碧色梅花绢纱窗帘,同色如意云纹帷幔,暖阁炕上铺了暗花细丝洋缎条褥,正面设着云雁细锦缎靠背,碧色引枕。卧房里刚买的梅花式洋漆梳妆台,靠东墙一排楠木衣柜,室内香炉宝鼎一应俱备。
  花几上汝窑美人瓶内插着一棒新鲜的黄白粉各种颜色的菊花,给素雅宁静的居室添了丝丝缕缕的清香。
  “这花儿插得好!”褚明锦拿起一枝菊花闻了闻,笑道:“回头我问一下是谁插的,得赏赏。”
  “锦儿,你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兰氏拉着褚明锦细看,眼眶有些润湿。
  “那是的,我幸运呗。”褚明锦得意地笑了笑,道:“五姨娘,既然来了,不若别回去了。”
  既知兰氏其实不想得褚玮伦的宠爱,褚明锦更坚定了把兰氏接到侍郎府的决心。
  兰氏含泪点头,复又摇头,低声道:“今日还得回去的,要给大姐回话,锦儿,你怎么能答应老爷让三小姐嫁给姑爷呢……”
  褚陈氏听得说褚明锦答应让褚明容嫁给冯丞斐为妾,气恼不已,自己不敢出面杵逆褚玮伦,使了兰氏过来劝褚明锦。
  “我才不可能答应。”褚明锦不齿地撇嘴,把自己与老爹的计较说了,道:“兰姨娘你放心,格非护着我,等明容病好了,格非说一句不娶,她们想赖也赖不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兰氏绽开笑容,怕褚陈氏着急,不顾褚明锦的挽留,要赶回去报信。
  褚明锦见她急着回去,横竖一个城里,离得不远,也没有强留,道:“那你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收拾好了,明日我和格非一起过去,禀明我爹以后,接了你过来。”
  兰氏带泪含笑着应下,她自女儿死去后,把褚明锦当亲生女儿看待,一生依赖都投注在褚明锦身上,褚明锦愿意奉她终老,她自是乐意。
  两人手牵着手闲话着回转正厅,冯丞斐在厅中坐中,见兰氏进来,站起身见礼,听得兰氏要回去,忙吩咐冯翌打点礼物给她带回,让替问候褚玮伦与褚陈氏。
  兰氏坐了轿子过来的,褚明锦让翠屏拿了四吊钱赏轿夫,与冯丞斐一起送了兰氏出大门。
  三人迈过大门门槛,冯丞斐突然压低声音,没头没尾道:“杨润青官居西台御史,却一直没有娶妻,他每年五月,都要吃素穿孝衣一个月,悼念他的兰妹妹。”
  他在说什么?褚明锦莫名其妙,兰氏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地上。
  “兰姨娘。”褚明锦抢前一步扶起兰氏,兰氏身体簌簌发抖,脸色惨白。褚明锦视线在冯丞斐和兰氏身上转了一转,突然大悟,冯丞斐口中的杨润青,就是兰氏的润郎。
  “杨昭华不是他的女儿吗?”褚明锦有些茫然,杨润青有女儿,怎么会是一直没有娶妻?
  “那是养女,我入朝后,杨御史曾请我帮他绘下他心上人的画像,这么多年来,他无时不刻在想念他的兰妹,他的府中,供着他的兰妹妹的灵位,他说,兰妹妹是他的原配发妻,也会是此生唯一的妻子。”冯丞斐抿了抿唇,紧盯着兰氏问道:“五姨娘,你就是杨御史的兰妹妹吧?你忍心避而不见,看着杨御史郁郁终生吗?”
  “我……”兰氏泪如雨下,身体软瘫下去,褚明锦看得眼睛酸涩,朝冯丞斐打个眼色,两人一起挽了兰氏往回走。
  冯丞斐在外面守着,褚明锦扶了兰氏进内室说话。
  “兰姨娘,既然杨御史这么多年没有忘记你,又没有娶妻,不如与他团聚,我爹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说。”褚明锦劝道,心里有些不明白兰氏明明没有失身,怎么还那么拘泥于曾为妾的过往。
  “锦儿,我……”兰氏一行哭一行咳,哀哀道:“我已是不洁之身,有何颜面再回润郎身边?”
  褚明锦本不想说出来的,见兰氏还执迷不悟,忍不住道:“兰姨娘,我爹和我说过,明蕊妹妹不是他的女儿。”
  兰氏惨白的脸泛起一抹赧然之色,泪水却流得更凶了,语不成声道:“先时我是想为润郎守身,后来发现怀了蕊儿,也曾想悄悄去见义母,想回到润郎身边。那时润郎病好了,科举得中,我寻思着要还老爷纳妾银子想必不难,只是自己名义上曾为妾,不敢去见润郎,可义母说我已为人妾,守身没守身,自己知道,外人却如何得知?求我别毁了润郎前程。”
  原来如此,褚明锦沉思片刻,问道:“五姨娘,杨御史高堂现在还健在吗?”
  “听说几年前身故了,可我……我已是不洁之身了……”兰氏哭得更加悲凄。褚明锦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上午褚玮伦和她谈话时,明白表示,他没有碰过兰氏,为何兰氏口中,却总说自己是不洁之身,难道?这与褚明蕊的遇害有关?
  “五姨娘,我怎么听说我爹这么多年从来不进你的院子?我爹……我爹既然对你全然无情,也去你那了,为何后来还对你如此无情?”褚明锦沉思了片刻,旁敲侧击问道。
  “老爷之前进我的院子,都是偷偷的摸黑来的,他明着和四姐在阳平州,可每回差人送银子回来家用时,都悄悄地回来了,晚上……我……我想着与润郎团圆无望,老爷给了我母女栖身之地……可不久后明蕊病了,老爷只怕明蕊的病传给你们姐妹几个,要把明蕊送深山里,我生他的气……后来,我再不独宿了,晚上都安排了小碧在床前守夜,又点着灯火。”
  阳平州!郭从炎当年就是在阳平州做官!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