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爱之冰点 更新:2022-04-05 13:37 字数:4765
大夫上前,看见那伤也摇头惊呼。“快,扶他进房。”
旁边愣了的小厮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马上又帮着扶怀玉起身。他们稍一碰他,他就喘着气痛叫出声。血染红了外衫。
“玉郎!”瞧见这情景,七金又急又痛,一口腥味冲上喉,“哇——”她吐了自己一身的血,血滴溅到怀玉脸上,他惊呆。“娘子?!”伸手去搂她,又跌倒。
“七金!”
“七小姐!”
顿时,所有人乱成一团。丫环们抢着扶七小姐,小厮们则帮着抬七姑爷和他的侍僮们回房。
为了方便诊治,众人将七小姐和七姑爷放在同一张床上。大夫看过伤后,说姑爷伤势很重,伤到了精骨,要卧床休养三个月,药方也开好了。反而表面看不出伤的七小姐心神俱裂、恐有性命之忧。当场大夫人就旧疾复发,晕了过去。老夫人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二夫人和三夫人指挥下人们去煎药、上香。
三天后,一直发烧昏迷的怀玉醒了过来,却看见他身边的七金还紧闭着眼,呼吸低弱,就像……弥留之际。他趴着,颤抖着伸手。“娘子。”
手抚上她苍白的脸,“你醒醒,醒醒呀。”两行清泪流下。“我错了,我答应过你不论什么事要听你解释。我真是混帐,为什么要和你呕气。自卑和嫉妒蒙了我的眼,我应该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不会对我如此温柔,如此关心。娘子,我好后悔,你给我一次机会来赎罪好不好?不要放弃我,不要。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天上地下我也随你去。”
仿佛听见他的话,七金皱紧眉头,她眉心的那颗朱沙痣忽明忽暗。
“娘子,娘子。”怀玉握住她的手,见朱沙痣似乎要燃烧起来。“快,快取冷水和冰块来。”一旁守着的人连滚带爬地去地窖取冬天储藏的冰块。
一时等不到冰块,怀玉接过碧玉递来的湿毛巾,擦拭七金的额头。她的额头已经烫得吓人。他把自己吓得冰冷的脸贴上去,“我求你。快醒来呀。”颤抖着亲吻她的眉心,干涩发白的嘴唇贴上她的眼睑,泪水滴在她脸上。
碧玉和庆梅已哽咽出声。
撑到第六天,七金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不可见,怀玉眼也不眨地守着她,不允许任何人动她,死死抱着不放。见到这情景的二夫人侧身到屋外流泪,三夫人也不忍地咬着唇。
“三夫人。”怀玉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她一跳。
“什么事?”见他脸色一片死寂,竟和七金一样让人惊心。
“求您,劝劝老夫人和大夫人,不要写休书。今生今世我都是她的夫君。”
“怀玉,七金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上京请御医了。明日就到。”
怀玉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求你们,把我和她葬在一起。来世,作牛作马也报答你们。”
“怀玉?!你不要做傻事。七金不会原谅我们的。”
“娘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怀玉一脸温柔地抚着七金已无生气的脸。“我陪着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要跟你,直到再投胎,来世还要跟着你。陪你说话,陪你赏花,陪你看书,陪你下棋。我知道我很笨,不懂琴棋书画,不懂持家经商,不懂天下奇趣。可是你喜欢,来世我会努力学,努力聪明点。我会求阎王,让我出生在你身边,从小就认识你,这样就不用去找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如果不能,你要等着我,等我找到你,等我再嫁给你。你不要娶别人呀,要娶了……就是娶了我也要抢过来。娘子,来世,你还记得我吗?你还会娶我吗?”
见他已陷入痴狂,三夫人惊跳,“你们看紧点姑爷,不许他有任何轻生的动作。”
“是。”丫环侍僮们跪了一地,纷纷抹泪。
夜里,金府一片死气沉沉,怀玉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烛火在风中摇摆,一屋子的药味
还未散去。怀玉搂着七金的,靠在她已无起伏的胸前。她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金家已经准备好了棺木。
“姑爷,放手吧。”碧玉和庆梅试着分开他们。
“不要,再等等,等天亮吧。宫里的御医要到了。”
“姑爷。小姐,小姐已经……”
“没有,没有。她还好好的。御医会治好她的,会的,会的。”
“姑爷,您清醒清醒呀,不要让小姐不安心。”
“不安心?我就要让她不安心。你真的要走了?真的丢下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睁开眼呀,你不是气我吗?你骂我呀,打我呀。你真的好残忍!给了我幸福又要收回去,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我。我要我的幸福,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它比我的命还重要,比我一直不敢承认的自卑心还重要。它让我鼓起勇气去接近你,它让我愿意付出所有来交换,它让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你。你还给我,你还给我。”怀玉嘶哑绝望的哭喊撕裂了宁静的夜空,“我爱你呀,我爱你呀——”
“姑,姑爷。”碧玉结结巴巴地拉着庆梅,她不是被怀玉吓着了。她瞪大眼瞧着他怀中那人的眉心。朱沙痣在发光,一点点微弱的光幽幽地扩散,一点一点亮起来,亮得胜过屋里的烛火。
“娘子?!”怀玉惊喜地重拾希望,“娘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见了是不是?你不想让我伤心痛苦是不是,那你醒来呀,醒来呀。”
“小姐!”碧玉和庆梅激动地围上去。
怀玉低下头,贴上她的胸前。咚咚咚,是心跳,微弱的,是确实存在的。咚咚咚,渐渐有力。咚咚咚,震动着他的耳朵。像是一股生气注入到七金的身体,她渐渐温热起来,眼皮在颤动。“娘子,你瞧瞧我,睁开眼瞧瞧我。”
眼皮颤动得更厉害。
“老夫人,夫人!”庆梅跳起来冲出去。她一路惊喜的叫声吵醒了整个金府。
怀玉握着七金的手感觉到了回握的力量。他惊叫着吻上她,贪婪地感受她的呼吸,感受她的温暖,用力得近乎粗暴。
“嗯。”怀中的人发出吃痛的哼声。他贴着她的唇抬眼。一双细长幽黑的凤眼,满眼含泪地深深地望着自己。“娘子,呜,娘子。”眼泪像喷泉一样压不住地向外涌,赶紧擦擦,细细打量她,眼前又一片迷蒙。
“玉郎。”怀中人虚弱地轻唤,伸手搂住他。
终于确定七金已经醒过来。怀玉抱着她大哭出声。
曾长孙女
七金的再生,让金府上上下下惊喜若狂。老夫人带着众人烧香拜佛,施粥行善。对怀玉如今也只得原谅,也让银平和小林重回他身边照顾。怀玉在金府的地位一跃而起。之前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多多少少对他有偏见,有的人甚至等着看好戏。如今他的痴情折服了不少人,那些位主子自是对他真心三分。而七小姐对这姑爷的在乎程度恐怕不亚于姑爷对她。所以平日里对他礼遇三分的、冷眼相待暗里刁难的无不又敬又畏。
七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释了当晚的真实情况,三夫人提审了仲秋和琴管家。原来仲秋所言属实。三夫人严惩琴管家,将她赶出了金府。
远远传来琴管家求饶的喊声,三夫人厉眼瞪向仲秋,“原以为你对七金有心,又乖顺懂事,想安你在她房里照顾。哪知,哼,平日你们那些有的没的,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别以为我不知你那心思,竟闹出勾引主子的事。呸,不知耻的东西。如今惹了这么大的祸,你自求多福吧。”
仲秋瑟瑟发抖,早已瘫软在地。
这心药一到,七金就快速恢复起来。怀玉还得趴在床上休养。她寸步不离地陪着他。陪他说话,给他念书,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含情默默。
“瞧这篇文章写得真好。”七金靠在床头,给他念手中的书,“余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蔓不枝,中通外直,香远益清。”她闭目想像着那意境。“真是写出了莲的特质,令人神往。”
“莲我也见过,”怀玉趴在她腿上,“只觉得好看,总说不出哪里好,为什么好。这几句就正好是那答案,真绝了。好好好。”
“说到莲,现在已近夏。我们在前院的池塘里种上莲可好。到了盛夏,就可赏莲了。”
“好哇,那时我也可以下地行走了。”
“我听说在西域有一种莲通体晶莹雪白,不过它长在雪山的悬崖鞘壁上。对疗伤有奇效,会武功的人食之可增加内力。江湖上千金难求。”
“真有这种奇异的莲?”
“不知道,”七金笑笑,“我向一个朋友打听打听就知道,她应该知道。如果有,就买上些,对你的伤可能有好处。”
“你的朋友?谁?”怀玉撑起身,她的朋友,他还从未见过一位。
“她身在尘世,心在世外。”
“出家人?”
“不是,佛门容不下她。她也不屑于信佛。”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七金点了点眉心,“这是她给的。”
“什么?这不是与生俱来的?”怀玉挑起她的留海,抚摸那点红。
“她说我是财神座前玉女,误入凡间,错投凡胎。我出生后阎王要纠正这错误,收回魂魄。那时我的确差点没命。”说到这儿,怀玉心惊地搂住她。“幸好,幸好。”
“她说这粒朱沙痣可将我魂魄锁在身体里,天地鬼神都奈何不了。玉郎,你信吗?”
“我宁愿相信是这样,既然天地鬼神都奈何不了,你就可长命百岁了。”
“你不担心什么配与不配的?如果是真的,那我可是仙。”
“如果是之前,这的确会吓退我。现在不一样了,我只知道我爱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七金柔了眼,却故意闹他:“那我爱不爱你,也不重要?”
“我……”明白她的心是一回事,听她肯定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爱一个人,谁不想听他说爱自己呢。“你爱我吗?”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呢。你果然笨。”
“你爱我是不是?”
“我不爱你爱谁呢?”
“你爱我?!你爱我!”怀玉欣喜若狂,翻身抱她,一时忘形,坐了起来,碰着了臀上的伤处,痛呼出声。
“还好吧?”七金掀起他的衣衫要脱裤子。
“不要。”他紧紧按住裤子。
“我看过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比你自己还清楚你的身子。”这人别扭个什么劲。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那是在晚上。”
“有几次是在白天。”她故意在他耳边呼气。
“你不要说了。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动不了。”他郁闷地趴着,拿手捂住耳朵。
“哈哈哈……”七金大笑。
两个月后,在如流水的补药和伤药下,怀玉终于可以试着下床行走。七金扶着他在花园里走走。正好看见来散步的大表姐和表姐夫。大表姐的肚子已经滚圆,近日就要临盆了。七金惊奇地盯着她那孕育一个小生命的腹部,伸手摸摸,“呀呀,有动静。”
“呵呵,”金羽燕笑得祥和,“这孩子挺好动的,将来指不定喜舞刀弄枪的。”
“那二姨可要操心了。”
“其实喜欢什么不重要,孩子健康就好。”
“是呀,有了健康才能希望其他的。”七金改扶着大表姐走在前面,表姐夫扶着怀玉走得更慢,稍落后。
“大表姐,有些变了。”
“变丑了是不是,瞧我这脸和脚肿的。哎,自己照镜子都不敢看。”
“呵呵,咱表姐夫可没嫌过。”
“小丫头。”
“我是说你变温柔了。你以前再端庄和气都让人觉得一身傲气,反认为你是装出来的气质。”七金明白她自小知道母亲是老祖宗在长女成亲三年尚未有喜,小女儿又不务正事、尽和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暧昧不清的情况下过继来开枝散叶的。大表姐从小好强,无论才貌气质,样样和其他人争,总想表现自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急欲掩饰她内心的不安。“现在,你一投手,一抬足间尽是不自觉的温情。你比以前快乐。”
金羽燕愣然,原来这多年来,她急欲压抑的对旁人的防备,对她的敌意,七表妹都有所察觉。“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我很高兴,看见你这样的变化。”
“原来,自始自终,都是我太敏感了。”金羽燕握着她的手叹息,“谢谢你,表妹。”
瞧表姐夫时时注意着大表姐那儿的动静,怀玉笑问:“表姐夫,很紧张?”
“是呀,看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越来越紧张,就怕她磕着碰着,夜里都会惊醒,见她安然在身边,才敢睡下。”
“女子怀胎十月的确是个艰难的过程。”
“羽燕很在乎这个孩子,在乎得有时我都觉得受到冷落。”
“嗯?大表姐如此在乎孩子是因为那是表姐夫的孩子吧。”
“呵呵,也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