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字,甚至在梦里一次一次的梦到过重逢时的场景。她不知道人一辈子要流多少眼泪,也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哭醒。但是无论是怎么样艰难或是心如刀割,她都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小豪会怎么样。“我没想过,小豪是我的宝贝,没有他,我不知道这些日子要怎么过,如果有你说的假使,我还会要他,不过可能会更仔细的照顾他,让他变得比现在坚强些吧。”
“呵呵……”刘媛畅低低的笑出来,视线垂下,摇着脑袋,半晌才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话说回来,我认识这么多人,都没见过你这么倔强的,认准一条道就跑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说着这些的时候,刘媛畅的眼圈忽然红了,她觉得自己是喝醉了,如果不是醉了,怎么会想起那个人,说这样的话,但是她说了,所以她是醉了,她说,“慕云,你不知道,我特别羡慕你,我总说你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总想的是,其实南墙也不是什么人想撞就能撞上的,一个人,可能只有年轻那会,才能有这个勇气,为了爱一个人,不顾一切,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结果还义无反顾。咱们都年轻过,但是我不如你有勇气,所以现在哪怕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最起码也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还有一个这么大了的儿子,那是他的血脉,是你们生命的融合,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人,你本质上还是得到了,真的,慕云,我特羡慕你。”
羡慕她吗?慕云愣了一会,她没想到刘媛畅会羡慕她,反而,她是一直很羡慕刘媛畅的,她们进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现在刘媛畅已经是一家外资企业的部门负责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有车有房。而她不过是个小秘书,在一家本地不起眼的小公司里勉强糊口,她甚至常常想,如果她像刘媛畅一样能干,凤翔鸣会不会能多少喜欢她一点?不过这个假设她永远得不到答案了,过去她是觉得有生之年,她再也见不到凤翔鸣了,而如今,就在昨天,她偏偏又见到了他,只是那短短的一段时间,让她又一次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云泥之别,大约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形容词了,他走得太远了,她以前追不上以后再也不可能追上,所以,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真的。
第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那天,喝醉了的刘媛畅自然没法开车回家,慕云只能收留了这个酒鬼,幸好刘媛畅酒品不错,安静的睡在床上,就再没出过声。
和每天睡前一样,慕云给小豪掖了又掖被角,这孩子今天大约是玩疯了,晚上睡得也不似平时安稳,她刚起身想去睡,就看见小豪一只小脚丫大喇喇的伸了出来,接着,那细嫩的胳膊也不安分的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再后来,被子干脆被他踢到一边去了。
这个睡姿,让慕云一阵恍惚,她记得,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她也曾这么坐在床边,看着一个人不耐烦的在睡梦中把被子踢到一边。
那是她第一次在夜里替凤翔鸣盖被子,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她说不大清楚,她和凤翔鸣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认识凤翔鸣的那一年,她只有十八岁大,还只是个单纯的,有些虚荣,有些追求也有点野心的大孩子,盼望着有一天能在茫茫人海中偶然遇到一个白马王子,然后遭遇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总之,和大学里大多数的女孩并没有两样。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在临上大学之前,家里的亲属就叮嘱过她,在大学里一定要积极参加学生会什么的活动,最好在班级里有个一官半职,这样毕业后比较容易找工作。而她的高考成绩很好,在班级里绝对数一数二,加上中学就一直担任团支书的职务,所以开学之后,她就信心满满的参与到团支书的竞争中。
一开头一切都是好好的,她努力为班级为同学服务,参加军训的时候脚上磨起一圈水泡也不叫苦不叫累,但是军训结束后,导员公布班委会的人选时,她却落选了。那天她自己蹲在操场的一角哭了很久,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别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整几个月,直到大一那年的圣诞节,她无意中看到班长拿了个什么东西去找系主任,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继而又看到团支书在学校西门口上了一台非常气派的奔驰车,才隐约把几个月以来听到流言蜚语串到了一起。
那些流言蜚语,有些来自于寝室卧谈,有些源自于食堂吃饭时隔壁桌的窃窃私语,总之,总结起来就是,系主任爱财,而他们班的班干部乃至其他年级其他班级的班干部,都是靠孔方兄铺的路子。慕云他们班级的班长刘航的家境殷实,父亲经营个不大不小的公司,送礼的钱自然不是问题,而团支书谢玉言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开学不久,就有同学看见校门口有好车接送她,所以她傍大款的传言一直甚嚣尘上,大款自然也不差钱。
慕云认识凤翔鸣的那一天,基本就是她的愤懑和不满积聚到爆发边缘的那一天。那是十二月二十六号,西方人称这一天是狂欢夜,寝室里几个女同学有的约会去了,有的回家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孤孤单单的,慕云觉得很闹心,想来想去,决定去找高中时的同桌,在附近另一所大学念书的薛悦悦。高中的时候,她们是好到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好朋友,不过最近一个月联系的少了些,因为到期末了,课多也忙乱,加上天冷,冲风冒雪的见一次面不容易。
一直到敲开薛悦悦寝室的大木头门时,慕云才觉得自己不该没有提前打电话就突然冲上来。眼前的薛悦悦让她有些认不出来了,圆圆的大眼睛上涂了闪闪的眼影,乌黑浓密的头发烫出大大的波浪,用小夹子夹了一缕,透出万种风情,还有她身上的衣服,慕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她穿着的是粉红色羽绒服,水桶一样裹着,说不出的笨重,而薛悦悦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身上却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皮棉大衣,水貂皮的领口衬托着水嫩的皮肤,腰间的带子系得紧紧的,露出完美的纤细腰身。
“你要出去?”慕云愣了下,觉得有些丧气,她带了大袋的麻辣薯片,准备来找薛悦悦倾吐这几个月的委屈的,但是看起来,她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你没出去玩?”薛悦悦也很惊讶,但还是把慕云拉进寝室里,此时八人的寝室空荡荡的,看起来其他人也都出去了。
“哦,本想来找你聊天的,算了,你着急出去吧。”慕云抽抽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回去了,哦,考完试你准备买几号的车票回家,到时候告诉我一声。”
“来都来了,和我一起去玩吧。”薛悦悦好笑的看慕云手提的塑料袋里装的薯片,“你还是没长大,还吃这种垃圾食品,走走,和我作伴正好,咱们出去玩玩,也没有外人,就是我小时候的几个邻居。”
“不去了,”慕云别扭,薛悦悦的家庭条件比她好,到底好多少她也说不上来,不过她听薛悦悦说过姥爷和爷爷都是从部队退下来的,父母也都是省里的厅级干部,除了学校的同学,认识的朋友也都是高干子弟,花钱都是大手大脚,所以她们好归好,但是慕云很少跟薛悦悦一起出去玩。
“又跟我别扭是不是?”薛悦悦不乐意了,慕云性子没有她强硬,每次都会让步,果然,等她说,“你再这样以后就不理你了,”之后,慕云服软了。
那是慕云第一次去酒吧,拘谨的跟在薛悦悦身后,觉得这个漆黑的空间里,音响震得人心都要跳出来了,而镭射灯光闪得她头晕脑胀。幸而薛悦悦很快找到了相约的人,这种光线下,慕云自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看出都是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然后薛悦悦拉着她在长条沙发上坐下,用手往周围一划,贴着她的耳朵大喊,“都是我从小认识的哥们,”然后又冲所有人大喊,“这是我好朋友。”
太吵了,慕云都没太听清薛悦悦喊了什么,周围的人就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了,不过是互相点点头,这样慕云反而觉得好受了点,而薛悦悦又点了饮料和奶油爆米花给她,她找到了营生,就缩在角落里,不再出声。
这家酒吧的DJ很善于活跃气氛,很快的,薛悦悦就脱了大衣,拉扯着慕云去跳舞。慕云觉得自己囧极了,看薛悦悦跳得那么灵动,自己却完全跟不上拍子,所以挣扎了几下,薛悦悦知道她的性子,不难为她,指了他们方才做过的桌子,让她回去等一会。
没想到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她们方才坐过的位置上就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在那么嘈杂的环境下,他居然还坐得十分安然而优雅,正一颗一颗的吃她的奶油爆米花。
自己的位置被陌生人占据了,慕云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桌子旁边其实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着几个薛悦悦的朋友,不过她全部都不认识,不好去求助,所以这样一来,她反而不知道自己是该随便坐下好,还是回去找已经玩得很疯的薛悦悦。
就这么迟疑了一下,等她觉得自己还是该离开的时候,一个转身,却撞到了正从她身后走过的人,哦,或许不是她撞到了那个人,而是那个人横冲直撞过来,总之,她被撞得眼冒金星站立不住,踉跄的后退,仓促间,抱住了沙发上那个优雅男人的后背。
音乐还是震天动地的响着,慕云看到桌子另一边沙发上方才还坐着的几个人这会儿都站了起来,以为是源于自己的失态,仓促间就想松开双手赶紧站好。结果,后来的几分钟,不,也许只有几十秒钟,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电影的快放。
她抱着的男人忽然侧过头,他有一双特别深邃明亮的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宽宽的额头,其他的地方慕云没有看清,只觉得男人的目光极淡极凉的掠过她。下一秒钟,他的手忽然抬起,扣住她的手腕,在她来不及心跳加速,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的时候,忽然施力。那是一阵可怕的天翻地覆,慕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居然表演了一个空翻动作,然后整个人被卡在桌子和沙发之间,而她方才站过的地方,碎了一地的酒瓶子。
那绝对是动作片里才能看到的场景,黑暗中,镭射的灯光使得每个人的动作都如同机器人一样,动得非常有节奏。两伙人迅速打成一团,又在瞬间分开。再后来镭射的灯光停了,震耳欲聋的音乐也骤然停了,酒吧陷入一片可怕的黑暗当中。慕云听到很多女生在尖叫,她也想叫,这样在沙发上翻滚而下,腿上胳膊上腰上,到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在酒吧陷入黑暗的瞬间,有人强硬的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向外跑去。
慕云从来不擅长奔跑,她身体不是很强健,常常跑几步就喘不过气来,这会被硬拉着,踉踉跄跄跑出酒吧,又不知道跑过几个街口,等到拉着她的人终于愿意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喘成一团,弯下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你……”她不是不恼火,只是仰起头时,对上那明明噙着笑意,却始终微凉的目光时,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站在她身边一两步远处的男人,有玉雕一样线条清晰的下颌,嘴唇有些薄,却,性感得要命,只是那时节她还不懂,唇薄的男人,情也薄。
她既然忘记了想说的话,就只能无措的垂下头,这才觉得冷,十二月的北国,到处冰天雪地的,她的羽绒服脱在酒吧里,这会只穿了件高领的套头毛衣,风从四面来,忍不住瑟瑟发抖。
“摔傻了?”男人却仿若不觉的寒冷,单手托起了慕云的下颌,她垂下的视线被迫扬起,只是仍看到他的另一只手上,分明抓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名字?”男人的眉头微微蹙着。
“我?”慕云怔了怔,看到落在她脸上玩味的目光时,赶紧说,“慕云。”
“谁带你来的?”男人似是回忆了下,然后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手上就加了点力气,捏得慕云觉得张嘴都很困难,她要踮起点脚尖,才能暂时摆脱那种窒息感。
“我是薛悦悦的同学。”她受不了了,双手奋力的想推开男人捏着她下颌的手,却不得要领。
“这麻烦丫头也来了?”幸好,报上薛悦悦的名字后,男人骤然松开了手,羊绒大衣里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半天了,他翻出来接通,一边不耐的“喂”了一声,一边一扬手,羊绒大衣兜头盖在了慕云脑袋顶上。那件大衣的手感极软,但是分量十足,她猝不及防,被砸得退了两步才站稳。
大衣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慕云不熟悉的古龙水的清淡香味,她琢磨着这样丢过来,该是让她传的,所以赶紧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