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16 20:43      字数:5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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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宁宫的太监还在门口规规矩矩的守着,后殿那一排贵气的屋子还暗着,似乎赵宁佑还没有回寝宫。
  宫里的人并不多,赵宸穆死了后,陪葬了好多美人和宫婢,而新皇刚登基,还没有纳妃子,这样的结果就导致整个皇城统统就住了十多个主子,尤其到了夜晚,连着水榭都显得空旷旷的。
  我父皇在世的时候,这条水榭可热闹了,一到了傍晚,那些个美人总爱在这里嬉笑玩耍,搔首弄姿,总希望能引起河水另一边的帝君的注意。
  在这里调笑的美人很多,可死在水榭下面千畔湖的女人也并不少。
  我有亲眼见过,大总管安公公捂上了一个美人的嘴巴,将她全身用麻绳捆的紧紧的,然后“扑通”一声投入了湖里,平静的湖面冒了一个泡,甚至都没有怎么挣扎,便再也见不到那个美人了。
  这个死掉的美人,她是我父皇身边万贵妃的人,跟了我父皇后,又来勾、引我大哥,这样不安分的美人,死了还能留全尸,真是太可惜了!
  阿桃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她见我有些呆滞的盯着水榭下的湖面,轻声道:“这面湖有些空,回头让大总管种上一些白莲,以后公主坐在这里也能观赏到荷花了!”
  我仰着脸对着她点了点,夸赞道:“阿桃好主意!”
  从水榭下去,走入一座凉亭,对面忽然走来一个极其匆忙的身影,看也不看就往着我身后的阿桃身上撞去。
  “碰”一声,来人手中的竹篮被撞倒在地,里面的东西在地上洒了一片。
  凉风乍起,将地上白色的纸钱吹得有些作响,我眯着眼睛打量着跌倒在地的人,等着她爬起来,才看清了她的正脸。
  “莲一姐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阿桃揉了揉被撞疼得屁股,有些惊讶的出声。
  在地上手忙脚乱捡着白烛和纸钱的莲一听见声音一惊,抬起了脸,瞧见了我,这才慌张的对我行礼:“奴婢莽撞,冲撞了大长公主!”
  我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好奇问她:“这是用来做什么?”
  莲一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将它一码一码的堆叠好放在篮子里,蹙着眉开口道:“奴婢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说要用来祭拜菩萨,奴婢才从库房里同吴公公要来的!”
  “娘娘说要急用,奴婢这才匆匆忙忙的!”说着,莲一弯着腰赔罪,一边向我们告退。
  皇上登基这日,却要用纸钱和白烛祭拜菩萨,这是什么说法?望着莲一远去的身影,我拧起了双眉。
  越过凉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福宁宫附近的御书房,远远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纸糊的雕花窗内昏黄的一片,依稀可以透过纸窗可以看见内里那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赵宁佑似乎还在书房内。
  我想了想,径直往前迈的腿折了回来,向书房的那条通道上走了过去。在书房守着的桂公公瞧见了我的身影,正准备大声的通报,我举着手对着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桂公公笑着揣着手退到了一边,给我让道。
  阿桃立在门口,看着我蹑手蹑脚的跨着门槛走了进去。
  书房中殿的摆设极其简单,几个简易的书架上到处了摆放了书籍,高脚案几上的几盆绿色藤萝长得极其茂盛,枝条抽枝的特别厉害,缀着片片翠绿的叶子已经快垂落到了地面。
  中间的方桌上摆放着一壶还冒着热气的紫砂壶,一旁的博古架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的珍宝古玩,我轻悄悄的走了过去,在左下角的另一个空格里,我如愿以偿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已经干枯成木柴的草杆编制而成的兔子已经枯黄的变了形,它以极其扭曲的方式同那些价值千金的珠宝安安静静的摆放在一起,摆放了许多年。
  我抚摸着它已经枯黄干瘪的身躯,甚至它已经看不出来是个兔子的形状了,我记得,这个是我偷偷放置在这里的。
  这里原来摆放的是父皇原来最心爱的秘色花瓶。
  可惜,被我一把砸得粉碎,万贵妃那个女人送给父皇的每一样的东西,我总是想法设法的将它们毁灭的干干净净。
  也是那个女人的出现,我母后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一想到万贵妃那个女人,我的眼前总是能浮现她嚣张的依偎在父皇的身侧那极其挑衅的目光。
  可是,那又怎么样,再嚣张,最后还是跟丧家犬一样被母后赶出了帝都,母后说的对,只有先发制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狠戾之色。
  然而,身后突然出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吓得陡然松开了手中的东西,手中已经变形的编制品从博古架子上滚了一圈落在了地上。
  我刚想弯腰去捡,已经有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快我一步,将它拾起。
  我弓着腰,看着面前那双绣着银色绣纹的黑靴,慢慢直起了身子。
  赵宁佑身上厚重的冕服退了去,一身素色的锦袍略宽松的束在身上,黑色的长发被一顶玉冠竖起。
  看见我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不恼,只是把玩了手中的东西一圈,笑着道:“这东西已经旧了,姑姑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编一个。”
  我这才恍然想起,这个东西好像也是赵宁佑给我编的。
  后来,赵宁佑让桂公公在院子里拔了一束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御书房那摆放奏折的案几上,赵宁佑挑着粗壮而结实的茎杆,时常握笔的手略显生疏的弯折着它们。
  我坐在案桌一旁的圆凳上,明亮而跳动的光辉下,我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
  赵宁佑的手很巧,就像很多年前,我趴在石桌上看见的那般,那一堆杂乱的草茎在他的手中都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工艺品。
  我恍惚中,赵宁佑已经将东西递了过来,密实的草茎编制成了兔子肥硕的身体,而毛茸茸的狗尾巴则变成了兔子长长的耳朵,放在手中,那对耳朵还是在颤颤的抖动。
  我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手掌心中,像缅怀孩提时代的时光般,触碰着它的耳朵,脸上油然的绽放了一丝我所不知道的笑意。
  赵宁佑则是收拾了案几桌面,将刚刚没有批阅完毕的奏折重新打开,低着头又认真的阅读开来,似乎,他也没有想到问我过来做什么,仿佛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第27章 深井冰口口二七
  赵宁佑则是收拾了案几桌面,将刚刚没有批阅完毕的奏折重新打开,低着头又认真的阅读开来,似乎,他也没有想到问我过来做什么,仿佛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我摸索着草茎打结得部分,粗粝的触感,有些磨手。
  案桌上明黄的灯光,赵宁佑握笔姿态有些恍惚,黑色的光影在他的笔尖萦绕,他笔下黑色的字体就像一个一个跃动的精灵在我眼前晃动,。
  赵宁佑的神色并不好,他蹙了眉头,握笔的动作有些躁动。
  我静静的望着那些快堆成小山的奏折,虽然赵宁佑没有说任何话,但是我知道,做好中原之首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元贞五十三年二月,福建南岸的长江之口决堤,朝廷派去的赈灾之物一波又一波,可从京城到福建之地,关卡十处,到达难民手中的物品早就所剩无疑。
  南方富庶之地,官员私自增加税收,随意扣留上缴的朝廷之物。
  西北之地大旱三月,难民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北部的匈奴人勾结鲜卑人,在蛮荒之地汉门关蠢蠢欲动,汉门关的将领为了保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久不向朝廷报告战况。
  京中的官员更是培养党羽,分成党派,为了一己私欲,争锋相对。
  这就是元贞五十三的赵氏江山,满目疮痍,令人心忧。
  跃动的灯火间,颜行知的话语又在我的脑海中回荡:“那么,大长公主明白了自己的志向了么?”
  是的,我是想守着赵家,可是这般艰难的事情并不是想就能做到的。
  我想帮着赵宁佑,又该怎么帮?
  巨大的迷茫笼罩了我全身,可前方的黑暗越仿佛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灯光,我想用力抓住,它却想顽皮的孩童般一下子消失了身影。
  然而,内心却忽然炸开了一道花,阴冷的声音如当头一棒,厉声的呵斥着我:
  “赵宸安,你愿意一辈子在深宫中藏头露尾,期期艾艾吗?”
  “守着孝元后的财宝像个绝望的懦夫般将所有的希望和机会都寄托给他人吗?”
  “将赵家交给了赵宁佑,便有了借口一直窝囊下去吗?”
  “只为了孝元后的一句‘慧极必伤’,便放弃了自己万分渴求的理想,甘心吗?”
  猛然,我捏紧了手中的草编兔子,任由它尖锐的茎杆刺向我的手掌心。赵宁佑提笔在奏折上沙沙作响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回荡。
  心头那团如恶鬼般张着血盆大口的黑影慢慢被驱散,我的心境从未有的清明,仿佛混沌的一切终于沉淀下来而变得透彻。
  是的,我不甘心。
  无比遵从本心,我想通了一切,也在此刻突然想明白了颜行知的话。
  我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赵宁佑还在点灯熬夜,我快步走回了宝华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遣散了屋里的宫人后,我点着灯走向了绣芳阁的密室。
  自从母后去世后,我再也没来过这里,放置在石室的楠木大箱子都积上了厚厚的灰尘,点亮了石壁上的长明灯,我打开了最边上的一个木箱。
  尘封的回忆伴随着扬起的灰尘被迫暴露在这昏暗的石室中。
  我颤抖着手捧起了一本本母后身前留下的书籍,泛黄的书页无一不透露着历史的无声细语。
  甚至还有几本蜷曲的书页图纸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深深的印在那沉重的书卷上,重现着当年的杀戮、喧嚣和无奈。
  记忆中,母后当着我的面将这一本本弥足珍贵的书籍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巨大的垄箱中,青铜制作的铁锁封锁了它们的身影,母后搂着我,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木箱上崭新的铁锁,平静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哀痛:
  “这些,我的宸安统统不要学!”
  可是,为了赵家,我愿意走上母后那样的道路。
  冗长的卷轴被打开,大团晕开的血迹遮盖了部分黑色的字迹,百年前昆山一战的兵马战甲记录跃然纸上,从布兵到列队,到上马厮杀,无不毒辣而阴狠的手段一一在那段泛黄蜷曲的卷轴上描绘开来。
  越是往后,越是能感受到这世间如草芥的生命,蝼蚁一般,碎裂在兵荒马乱的战乱时代。
  我知道,母后一直尽她所能为我撑起一个没有杀戮,只有和平的乌托邦世界。
  可是,母后这般聪明的人,为什么不明白,在皇室生存的人,从一开始,手上便染上了血腥,这辈子,再也去除不掉。
  世间的光明与黑暗交替不停,太学殿口的晨光还似昨日,可又似乎有些不同。
  殿外的铃声还在作响,我坐在自己的案桌旁不动,面前的颜太傅倚靠在太师椅上,手卷着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的赏阅。
  一个时辰过去了,殿口朱红色的高柱的落影从我的脚边慢慢爬向了后排的案桌,颜太傅终于坐直了身子,将面前的书卷拿开,眯着眼看着做的端正的我,终于绽开了一抹笑容,道:“大长公主,终于想通了?”
  我站了身子,肃着颜对着他行了一个拜师之礼,“宸安心系赵氏,愿倾尽一切守住赵氏,望太傅助宸安一臂之力!”
  我拱着手,弯着腰,无比虔诚。
  良久,头顶才传来颜太傅郑重其事的声音:“老臣,必当竭尽全力,倾囊相授!”
  如芳苑的欢声笑语很快从宫墙的另一边传来,回荡在此刻空荡荡的大殿上,分外的格格不入。
  颜太傅领着我去了太学的内阁。宽阔的案桌上,摆放着厚厚两摞资治通鉴。
  颜太傅指着最上面的《周记》道:“通鉴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迄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共记载了十六个朝代一千多年的历史,大长公主既已知心中所求,就请认真熟读这十六卷书籍。”
  说着,他转身指着一旁的书架道,“太学殿藏书丰富,这架上摆放的书籍皆是精品,文学课下了后,长公主记得每日在此留上两个时辰,老臣会每日前来查看公主所读内容。”
  说着他捧着《周记》放在我的手中,我恭敬的接过,摊开干净的书卷,每一页空白的地方,到处是字迹整齐的笔迹和见解,皆是颜太傅亲笔所做。
  内阁的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欢愉的鸟啼,我合上了书籍,捧着这沉重的书籍,轻声道:“宸安,定然不负太傅期望!”
  过了几日,恰逢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