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2-03-13 10:50      字数:4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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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千菲冷哼了一声,却就像是回应她这声令人不适的冷哼般,八方地像仪中一条金龙的含珠突然“当”的落进了下面的清水中,击起水花翻扬,溅出四周。
  就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觉得脚下猛的一震,似乎整个祁天台都移了几分,瞬间又恢复平静,叫人几乎以为这是错觉。
  身旁侍卫慌忙护驾,天帝倒镇静,一抬手喝道:“慌什么!”只看着那八方地像仪。
  众臣目光尽聚于此,夜天凌反深深看着卿尘,心里松下,只无端的泛起一丝疼惜。
  卿尘幽澈的目光倒映在八方地像仪一波一波猛晃了几下的水纹中,面向天帝,静静俯身:“怀滦地动,请皇上怜悯灾民,速施赈济。”
  乾坤始知九宵清
  《天朝史》·怀滦郡志,第十二章。
  圣武二十八年春,怀滦地动。荥水高浪,见异光,闻有声如雷。山崩地裂,黑水翻涌,坏败城墙及楼橹民居,城乡房屋塔庙荡然一空,遥望茫茫,了无降隔。郡使岳青云率迁百姓,走避出郭,以未曾压毙多人,只伤男妇子女共九名。
  连夜自怀滦送回的奏报,怀滦昨日地动,震塌历山一角,城中裂开一道丈余宽的长沟,荥江之水横灌其中,深可载船。百姓房屋损毁甚重,几乎不见其城原貌,但因郡使岳青云在前一日便发动百姓预防迁避,只伤了九人。其临近须城、清池、莫州、衡城、原寄、红古等郡皆有震感,但相较而言轻微,唯清池郡城隍庙倒塌压毙两人,其他只见伤者。京郊亦有动撼,无人员损伤。
  朝堂之上,天帝高居君座看了奏报条陈,眉头紧皱,叹道:“此终是朕躬不携,政治末协,致兹地震示警。”
  此是自君王责之言,左相凤衍便笑奏道:“圣心仁厚,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意,知民之急,及时降旨应灾,已使百姓避过大难,此实乃黎庶之福。”话如春风,说的得情得理,本是灾事,如今也算是幸事。
  臣众不免跟上圣德隆泽,裕民为先,天人感应,地灾退怯之词。天帝挥手止了,命出内币三十万以赈济,免赋蠲租,一并封赏怀滦郡使岳青云。
  卿尘本想借着赈灾避去怀滦,至少能待上三两个月,离天都这是非中心远些。天帝未准,却将这差事派了湛王。
  诸皇子势力都是在这桩桩政务上历练出来的,谁也不敢懈怠,湛王领旨后,即日便启程去了怀滦。卿尘无奈,给夜天湛书了一道灾后防疫的简折,自己只有留在天都。
  监天司仍稳在天朝第一要司,上下皆有赏赐。正卿乌从昭加殿前章机行走,官进一级,赏金制元宝五十锭,锦帛一百匹。少卿关岳、傅千菲各赏纹银通宝五十锭,锦帛一百匹。
  乌从昭乃是辰州彬县人氏,圣武七年任监天司正卿祭司,二十几年里于朝堂间处的甚是疏离,当年主理这监天司无非是因着亦师亦友的莫先生一力推荐,如今也有了辞官云游的心思。可惜自己身边两个徒儿一个天份不够,一个野心勃勃,都是难以调教,想来不堪大任,也是一桩憾事。
  这日乌从昭正在九天乾坤仪前,少卿祭司关岳引了内廷大总管孙仕安来见。乌从昭颇有些奇怪,寒暄道:“孙总管有日子没来监天司,请里面坐。”
  孙仕安笑道:“不能久坐了,此番是有事烦劳乌大人。”自袖中掏出个封口信笺:“上面两人生辰八字,还请乌大人起卦推算。”
  乌从昭接过,随口道:“什么人还要总管亲自来一趟?”
  孙仕安向南拱手一笑,乌从昭抽出封中张明金底笺纸,已知是御书房出来的,早已会意,只问道:“测何事?”
  孙仕安道:“婚配,姻缘。”
  “好。”乌从昭点头:“总管请歇息看茶,稍后便得。”命关岳陪同孙仕安,自己入内进了卦房。
  笺纸上写了两个生辰八字:壬子年十一月十九,寅时一刻。庚申年七月四日,未时三刻。
  笔力苍迈,看起来竟是天帝亲书,乌从昭只觉得这生辰八字颇为眼熟,未曾深思,静心起了一卦。
  卦出,乌从昭凝神看去,却大吃一惊: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卦中竟是潜龙出海,凤翔九天的兆,非但姻缘天合,更隐了君临天下之意。蹙眉一思,凝神想了片刻,起身取来监天司中掌管的夜氏族谱,一番翻阅,拍案道:“是了!”这壬子年十一月十九寅时一刻,竟是凌王生辰!
  凌王,乌从昭深吸了口气,印象中立刻掠出一双清冷深湛的眸子,二十几年冷眼旁看,这是个叫人看不透的主。这一卦若是上呈天听,则凌王危矣!却不知另一人是谁。
  历年来凌王于战、于政、于民诸般行事历历在前,乌从昭静静坐在那副卦前,手指不停的敲着桌面。稍倾,似是下定了决心,提笔润墨,在纸上写道:爻象中上,夫妇平和,相敬如宾,家安无妄。最后一笔缓缓一顿,那墨微亮,映出道平澈的光泽,极清,极暗,一径入了心底。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吗?” 淡灰的身影负手立在亭前,衬着四周春意浓转,这一方天地褪去了白日蜂蝶喧嚣,夜色中潜定的透着几分寂静。莫不平悠然看着前方,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老师……”乌从昭抬手轻弹了弹飘上石桌的几丝落花,开口道。
  “从昭。”
  “哦,先生。”乌从昭无奈摇头:“从昭心中始终待先生如师。”
  莫不平嘴角微微一勾,一道清晰可见的笑纹漾在脸上:“急着找我,便为此卦?”
  乌从昭站起来踱到他身边:“学生从未见过如此乾坤之卦,是以想请教先生。”
  莫不平笑道:“于卦象上,从昭你自比我精深呢。”
  “学生不敢。”乌从昭道:“学生所知无非皮毛,还请先生不吝解惑。”
  莫不平遥看星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古此理,你也不便过谦。近年来于星相上,可有所得?”
  乌从昭仰观天象,夜空繁星如许,浩瀚无垠。广袤而璀璨的星海幽深不可量测,似乎包含了宇宙间无穷无尽的奥妙,“天星预灾,前些时候学生倒验证了一回。”他说道。
  莫不平点了点头,目光锁定一颗遥远而湛亮的天星:“从昭可能查知帝星?”
  乌从昭凝神远目,那颗颗灵光四射的天星似乎化做了一片浩海,包容了世间万物,令人深深沉迷其中醉而忘返。忽尔一道摄人的星光骤现,乌从昭浑身一震,自那种奇妙的窥探中惊醒过来:“帝星明动,入紫薇天宫!”
  “还有呢?”莫不平看似随意而问。
  “请先生赐教。”乌从昭躬身道,知尽于此,难再深预啊!
  星空之下,莫不平看似昏暗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那一瞬间整个人竟带了些凌人气度,四周幽深的花枝叶影亦为之微摄,缓缓说道:“孤星主天下,覆紫薇七斗,凡光避之锋芒,近宇澄清。然有异星盛芒而伴,纵横成双星镇宫之势,如今其势已成,无人能遏了!”
  “双星镇宫?”千古相传的卦象令乌从昭颇为惊愕:“其后如何?”
  莫不平语中透了丝感慨:“双星镇宫,老夫一生浸淫星相之术,却也是只有听闻而从未见过此像。此之为天数之神奇,诱人深入。呵呵,从昭,你的卦数倒是越发精妙了。”
  乌本昭似是沉浸在一恍的深思中,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学生这一卦,是孙仕安封圣上旨意来卜的。”
  “哦?”莫不平抬眼看他:“你将卦象解了?”
  乌从昭顿了顿,道:“学生……解了。但只书呈了夫妇平和,相敬如宾之语,并未言及其他。”
  习风扑面微熏,馥郁的花香盈溢在这浓浓夜色中,静谧醉人,莫不平挑了挑微白的眉毛,突然畅笑起来:“天意,天意!你怎敢做此欺君之言上呈天听?”
  乌从昭皱眉道:“此卦之生辰应自凌王,凌王纵为人冷肃,却谋事正,处政明,清而不近阴柔,傲而不为狭隘。学生虽难深知其人,只观其表亦不愿以一卦而误之。”
  莫不平笑道:“更何况尚有江南陆迁,疯状元杜君述,南蜀左原孙等人尽心辅佐,但凡有些刚硬严峻,不近人情之处,也差不多弥补了。”
  乌本昭恍然明白了什么,先生出京十年有余,此时并非无故而回天都啊!随即诚然而道:“从昭愿追随先生而为。”
  “老夫不过顺天应数尔。”莫不平淡淡说道。
  “学生知道。”乌本昭道。
  莫不平看着深深夜色,目光中透着些辽远的神情,形势越发明了呢,多处的隐忍如今收效一时,当今想必是出了以凌王抑湛王之势的布局。几个年少些的皇子也出宫开府,频频委以重任,势力便慢慢均开了。
  监天司虽不涉朝政,关键时却有莫大的用处。莫不平心内长叹,先帝的知遇之恩铭记在心,二十余年不敢相忘,唯有一力辅佐嫡皇子登临大统,是以为报!
  两日后,帝宇宫中颁下一道恩旨:文澜殿大学士、通政处首辅大臣、大司马督抚、左丞相凤衍之女,清平郡主凤卿尘,配凌王妃,敕封一品诰命夫人,择吉日五月初九奉旨完婚。
  十里红尘迎卿来
  五月春暖红尘,凌王府的兰花早已娇姿多展,静静绽放春庭,冰肌玉骨,玲珑高洁,娴雅里透着几分清傲,却也悄然带上了盈盈喜气。
  数日之前,天都几大花窖的兰花都供不应求。尤其是珍品瑞玉水晶、妙法莲华同落叶三星蝶,凌王府差人尽数定下,吉日一到,天尚蒙蒙亮便送入了王府。
  王府上下华灯结彩,早布置出十分的雍容喜庆。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非常。凌王府的主事白夫人,亦是自慈安宫始便照看凌王的乳母,这一早便梳洗整齐,着府中仆从仔细收拾了“亮轿”的百支红烛,将迎亲的旗锣伞扇一一检看。
  虽说了不予铺张,但盼了这些年了终见到这一日,便是不铺张也难。听说这将入门的王妃虽不是自小长在相府,却甚为温婉通慧,人又是极美的,不由拜天念了声佛。晚些时候便见着了,白夫人眼角忍不住逸开一丝慈和的微笑。
  依皇家制,礼部执典行了纳采礼、问名礼、纳吉礼,凌王府的彩聘也在纳征之日送进了左相府:白头雁一对,金丝鸳鸯一对,纹云如意一对,细金合欢钿一对;温茸俪皮两副,卷柏两株,鸾凤结两双,五色丝两束;金尾鲤鱼二十条,彩翼云鸡二十只,陈年女儿红二十坛、清田贡酒二十坛;绀地绛红鸣鸟束锦十丈、香色地红茱萸云锦十丈、四色显纹散花贝锦十丈;闪色隐花水波纹孔雀纹锦十丈,隐花奇卉八角星重锦十丈,夔龙游豹散点彩绒圈锦十丈。另有肥羊千头,稻米百石,粳米百石,稷米百石;余者蒲苇、香草、金钱、六谷糕、九子墨、长命缕、延寿胶等等花样繁复,令人目不暇接。
  宫里出来的赏赐更是丰厚,只慈安宫便赏了吴绣百年好合一幅,石榴醉红晶石串珠一副,玉玲珑步摇一对,祖母绿嵌金垂环一对,穿花百蝶金镯一对,福禄寿温甸玉镯一对,俏色兽首玛瑙杯一对,三螭纹玉觚一对,素月梨花琉璃屏风一架,都由礼官执送,络绎不绝的赐至凌王府。
  吉日那天,天都自中轴天街往外,玄武大街和朱雀大街两条迎亲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这却是天都及平隶、怀滦等地的百姓闻知清平郡主出阁,连日齐集商讨而为。
  红绸两边除了护卫的亲兵、皇家仪仗官外,挤满了各处百姓,天都上下九九八十一坊商铺收业万人空巷,只为看这相府嫁女,凌王纳妃的场面。
  吉时一至,左相府朱门悬彩,金玉生辉,比凌王府竟铺张了数倍不止。单是陪嫁的妆奁,嵌金檀木大箱上系彩帛,两人一抬,两抬一箱,随着皇家浩荡林立的华盖仪仗先花轿而行。直过了半条玄武大街,众人方见到入了街口的花轿。
  是花轿,名副其实的花轿,浅红轻粉的瑞玉水晶、妙法莲华、落叶三星蝶几色兰花,尚带着颤颤莹露缀在八抬大轿之上,喜色中清艳娇羞,明丽而又不失灵动飘逸。
  花轿两边各有四对垂髫花童,每人手中执了湘妃竹篮,沿路将新鲜采摘的兰花洒了漫天。
  文心、莲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