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2-03-13 10:49      字数:5075
  安苇愣了楞,双眉渐渐竖起:“你敢耍我?”
  “我不敢。可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这条线索,所以才会告诉你。”
  “告诉我又如何,他藏在深宫,我怎么可能进去查探。”安苇磨牙。
  “你不能,但是长了翅的畜生能。”
  她笑眯了眼,“你家那只不是号称万物之灵通晓人性的么,让它去认个人,不是一件简单得很的事情么。”
  不过,即使太傅大人表示现在办事有成,有话交代,厚颜以对,安将军,你,仍然得住在学士府外面。
  是夜,笑笑在烟岚房中歇息,烟岚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他有满肚的话想问。
  今夜不是皇上留人吗,怎地连轿子都没有来送人?
  太女现在情形怎样?
  怎会到了画眉坊这种地方?怎会找到那样一个男人?
  他越想越是心乱,手里拿着剔灯花的簪子剔了又剔,烫到了手,失声轻唤了一声,簪子“叮”的落在桌上。
  笑笑冲过来抓了他手就往冷茶里放。
  “在想什么呢?”语气有几分捉挟。
  “没,没什么。”说着红了脸。
  “皇上想去轻松轻松,我才带她去画眉坊的。因为,那是宁君家的产业,听说里面是销金洞,吃人窟……想不到就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人了。”
  说着眼神飘了开去。
  那时是怎样的状况?
  那个男人上来敬酒,他的手滑了,把酒倒到隽宗的袍子上,慌忙扑上前来擦。
  内务总管余芳一声呵斥,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拖走,他挣扎间,衣襟散乱,还掉了一只鞋子,他的脚踝……
  烟岚手指泡在冷茶里,耳里听着小姐温柔的说着,心里的不安和慌乱也随着手指渐渐褪去的胀痛慢慢消减了。
  其实小姐也不必刻意跟他解释的,小姐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了,有财有势,偶尔出去寻欢作乐很寻常,他根本就不该梗在心里。
  他也知道这些根本不该他过问的,他是若曦的小王爷,他是小姐的正夫,房中人里面,目前地位最高,他不该计较这些,没得折了自己脸面。
  可小姐就是跟他说了。
  不待他问,就看穿他心里的不安与怀疑,主动跟他说了,消了他心里的疙瘩。可是看小姐的神色,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事,提起这事,让她的眉头轻轻的打了个结。她或许不曾察觉,可他知道,只要用手指轻轻抚在那上头,定然可以感觉到皮肤下那小小的纠结。
  但即便是不高兴,她还是告诉自己了,甚至都不等他问出口。小姐一向是温柔的,对别人是胜于对她自己百倍的好。这份体贴与情意,是什么都不能比的。
  他忽然发现小姐停了口,眉间的疙瘩拧得更大了,禁不住低低的问:“后来呢?那个人就让皇上看上了?”
  笑笑回想起隽宗盯着那人的脚那种恐怖的神情,干笑两声:“是啊,立即看上了,不是说已经接进宫了么。”
  “嗯,你不相信吗?”
  “不不,小姐说的烟岚都信。”烟岚眼眶有些红,轻声说:“其实小姐就算不说这些,烟岚都信。”
  小姐说过的话,作出的承诺,他都信,无论是什么,永远都会坚信。
  笑笑见到他好像察觉自己无意中吐露了心事一般,蓦然咬住了舌头,薄薄脸皮涨得通红,眼皮也成了胭脂色,垂下眼帘,惶惑得不敢抬眼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凄楚的柔情。
  揽他过来,亲在眼皮上,再一口,在脸颊上,一路往下,咬了口耳坠。
  烟岚受惊般缩成好小好小一团,她轻轻一笑:“傻瓜,有不高兴了就大声说出来,看你憋得难受我也难过。”
  “不……不会的……”
  “又言不由衷了,嗯,罚你……这个……”
  脖子上咬一口。
  “咽……啊……”
  “再罚……这个……”
  锁骨也咬一口。
  “啊……”
  “再再罚……”
  …………
  不是有你们的信任,我不可能支持到现在仍悍然相对;不是有了你们,我不会如此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是有了你们,我不会……
  只有你们,才能把我从漂浮的绝望中打捞起来,不去惧怕下一次碰撞可能带来的粉身碎骨。
  除了你们,我别的什么都不要。不做官,不做贤,连好人也可以不做。只要你们能够平安,能够喜乐,能够在我看到的地方一直露出笑容……只要如此,便已足够……
  足够这一辈子,都不会为今日所决定的,所放弃的,后悔。
  卷三:转 力挽狂澜一线天2
  次日隽宗称病,撤了早朝。
  只召集了几个贴心大臣入宫议事,然而却把殿阁大学士常悦排除在外。
  笑笑好像没事人一样,自己跑到皇宫递牌子要见太女。皇上昨天说的,她可以时常来看望太女,以作教化。
  看守永宁宫的侍卫头儿对这太女党不甚恭敬,说开正门的钥匙要跟内务总管拿。
  笑笑也不计较,只从偏门进了。
  慕容媗像是早就料到她要来,正在书房里画兰,凝神沉腕,一笔一划,丝毫不苟。
  旁边一个要作起居注的典礼官闷了半天,在角落里坐得腰都疼了,突然见到有人来,即时精神一振,拿半干的笔往砚池里蘸了又蘸,满怀期待的瞧着两人。
  慕容媗却道:“太傅请稍等,待我画完这一幅。”
  有宫侍送茶上来,笑笑喝了一口,觉得茶味怪怪的,掀盖子一瞧,都是茶梗。她也不放在心上,把杯子放在桌上,笑对那典礼官道:“这位大人,请问尊姓大名,家乡何处,家里尚有何人?对了,观大人年少潇洒,不知娶夫没有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串,那典礼官答又不是,不答又不好,应了又不知该不该记下,不禁尴尬。
  笑笑又道:“这数月来承蒙你每日来此陪伴太女,帮她整饬德容,贴身解颐。我身为太傅,感激非常。初次见面,也没准下什么见面礼,就讲个笑话给你听听吧。”
  不待那典礼官答应,自顾自说道:“我的家乡是个小地方,说出来怕也没多少人知道,但胜在山明水秀,风光明媚,还特产一种小猪。这种猪最是风雅,喜欢啃书吃墨,还会分辨好坏。要是见着名家书画,拼着命不要也要大快朵颐。”
  “前些日子家乡人要来看我,问我要带什么,我便说要头小猪,带回京城来当宠物养着,定然能讨那些文人骚客欢心。”
  “话说上月那人果然来了,足足带了两车东西,什么山上长的,地下挖的,吃的喝的穿的,叫的跑的飞的,都有。就是没有那种风雅小猪。”
  “我当然不依了,跟她讨猪,她找了半天,一拍脑门,说定然在书房里。到书房里一看,那猪好像得了癫症,滚了一身墨汁,没头苍蝇般倒退着翘屁股四处乱拱……大人,你道它在做甚?”
  典礼官听得糊里糊涂,“啊”了半天应不上来。
  笑笑又喝了口茶,淡定的说:“那头小猪是在撇兰呢。”
  “噗”的一声,那典礼官已忍不住喷笑出来。
  慕容媗手中笔一抖,那笔兰叶歪了个卷,成了片败叶。她放下笔,看着笑笑摇头一笑。
  典礼官自觉失礼,忙肃容拿起笔来,端端正正记录下:“太傅戏谑,太女失笑,搁笔停画。”
  “哎哎,”笑笑道:“你这样偷工减料可不成!皇上见到你这样写,定然会问,太傅讲了什么笑话,你说来听听。你说了,她又会问你,你记清楚了没有?可有遗漏……倒不如你现在先详细录了下来。”
  典礼官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忙又急急拿笔记了。
  笑笑眼尾瞄着她记录,却自对太女说起话来。
  典礼官一心不能二用,听了几句,好像是问太女上次离京外放办事的沿途见闻,她默记了一些,又急急记了下来。
  以前这里生人勿近,太女性情冷淡,日常作息刻板规律,她日日也就是记上寥寥数行,是闲得发慌。今日里这太傅突然来访,还是个特别多话的,她真是有点应付不来。
  好不容易潦潦草草把方才的话择要紧的记下,吐口气,才抬头,太傅那双色迷迷的桃花眼朝她乱飞,笑嘻嘻的说:“我正跟太女探讨个问题,难以索解,想跟大人求教?”
  “太傅客气了,下官知无不言。”
  “我有个朋友姓李,她家有个仆人很会赶车。一天那仆赶着车载着几个要办事的从城东到城西。到了酱铺放下厨子,顺路捎了酱铺家两个丫头;到了集市,让办货的大妈跟酱铺家两个丫头下了,上来个闪了腰的老头和他家小子;好心送了老头回家,反正顺路么,不料遇到同乡,聊了一番,搭上车去找吃的……”
  她一面说一面瞄着那一脸认真的典礼官,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正在好一番心算,抿嘴笑道:“大人,你说最后……”
  典礼官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松了口气,忙道:“最后自然剩下的就是那车夫、厨子、厨娘大妈三人回去。”
  “不,不,大人你误会了。其实我想问的是那可敬的仆人车夫她姓啥?”
  “姓李!”
  她答得如此爽快,太傅大人颇有嘉许之色,却还是摇头道:“大人好生仔细,只可惜……此人不姓李。”
  “她明明是李府之仆,何以不姓李?”
  典礼官目光炯炯,较起真来。
  笑笑暗暗好笑,灌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那人虽然是李府的仆,不是卖进去的,也不是家生的,而是有人寄放在李府上的,她姓刘。”
  “你!”典礼官气得手中毛笔直颤,直愣愣的瞪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不骗你,她真的姓刘。那时我喜欢她人少话心软,技术又好,想撬她过来给我赶车,还是她家主子一口回绝的呢。说是人家寄放在她处的,不好处置。”
  笑笑伸出根指头,点着呆若木鸡的典礼官面前那张纸,格格笑道:“这么有意思的问题一定要记下来,皇上见到定必凤颜大悦,不定还会升你的官呢。”
  典礼官气得毛发倒竖,狠狠的将笔掼在桌上。
  太傅笑道:“莫急莫恼,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记跟不记都没啥,倒不如放轻松些,跟我们一起凑个乐子。”
  典礼官瞧着勉力忍笑到满脸绯红的太女,埋下头捡起笔,像只锯嘴葫芦一般,再也不肯吱声了。
  这日笑笑说了半天笑话,到告辞那时,房内原本紧张得落针能闻的气氛都教她捂暖了揉化了,成了一团融洽。
  她得意洋洋踱出宫门,打道回府。换了一身便装后又溜出来轧大街。东逛逛,西瞧瞧,极度游手好闲。然而被她招惹上的人却极度不得闲,鸡飞狗跳,豆米翻泻,箩蟹横行,垃圾满地,喊打满天。
  竟不像是逛大街,而是专程闯祸来的。
  一路招了无数白眼。有几回还差点挨了拳脚招呼,这傻瓜竟然一无所觉,有几回家伙都抡到她头顶了,她还是指手画脚的作其困兽之斗,迟钝得令人发指。亏得她随身带了不少银子,紧要关头拿钱救命,求个脱身,只看得盯梢的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这位堂堂一品大员,此番微服出巡,当真是回头一笑神憎厌,六畜走避无颜色。
  直到日落西山,也不回府,随便找了一家霉星高挂的小酒楼上去吃饭。
  她叫了一桌子菜,便是要请七八人也足够了,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每样都尝一口便不再吃,到了最后一道姜汁烤鲤鱼上来,却一气吃了大半盘,兴奋不已要去厨房见做这道菜的厨子。在烟雾弥漫的厨房跟厨子高声谈笑了半天,还说要重金把她挖回府中给她做菜,结果教酒楼的伙计给客气的撵了出来。
  被撵的太傅大人却一点不在乎,掸掸袍子,大摇大摆的哼着歌走回去。
  快到府邸之前,突然冲出一个高大女子,扯着衣领直把她逼到墙角,指手画脚,言辞夸张,大呼小叫说让她给骗了。
  太傅对着这般风云人物却毫无惧色,咬着那女子耳朵絮絮叨叨了一轮,竟令那女子雷暴变电闪,电闪变阴云,阴云变天光,顷刻间雨过天晴,戾气尽变祥和。
  当其时天色向晚,周围居民住宅锅碗盘瓢之声清脆悦耳,灯火阑珊配上四面楚歌,非常之有气氛。只可惜太傅大人口沫横飞的覆盖面过广,不时袭来一阵凉风,唾面自干的滋味,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最后剑拔弩张的两人竟还上演猫狗一家亲,勾肩搭背的去喝酒。喝酒也就罢了,还猜拳行令呼天抢地面红耳赤蚕食鲸吞,让所有人不得安生,最后全店的人一一跑光,可怜的密?